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觸即發 文 / 冶塗
上百號人聚集在局長辦公室裡，一個一個都是滿臉的驚駭，手足無措的看著局長。局長張德邦心裡也是驚駭不已，他還沒有從剛剛發生的一切當恢復過來。
他的心裡雖然吃驚，不過臉上卻是顯得很沉穩。警察們看到局長沉著的臉，驚慌的心情才慢慢的得到了鬆緩。
那些參加打假的警察好像清醒了很多，覺得這一次的事情做大了，都忍不住心裡忐忑，低著頭。
成剛瞪著血紅的眼睛，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扭曲著，五官都快擰在了一起，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張德邦。
張德邦並沒有看他，他的眼睛掃視了一圈除了警察之外的其他人。這些林業部、計生部等等部門的人大多數也都沒有從剛才發生的事情當中反應過來，不少人雙腿都在打晃。
這個時候，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嘴裡尖叫道：「張局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此言一出，辦公室裡眾人無不變色，紛紛圍攏過來，驚訝的看著那個人，張德邦心裡暗叫一聲不妙，兩個大步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揪著他的衣領，喝道：「什麼事？」他突然意識到這樣不妥，畢竟這個人是林業部的主任，是幫助自己的，不能像對待下屬那樣對待他。
不過那人並沒有留意到這一點，聽到張德邦的問話，驚訝的說道：「張局長，大事不妙啊！」
這重複的話，讓張德邦大驚失色，連忙道：「怎麼了？」
林業部主任嚥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說道：「章小塗鼓動老百姓，要將……」說著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成剛等人，沒有說下去。
張德邦幾乎都快被氣瘋了，要是林業部主任是他的下屬，他早就耳光伺候上了。「哎呀，到底章小塗要做什麼，你快說啊！」
「他說，要是不讓這些打人的警察萬劫不復，那麼他們就會報復大家。還說這件事情今天不處理好，他們誓不罷休！」
「什麼？」張德邦這兩個字說出來，聲音都顫抖了。
成剛一下子站起來，瞪著血紅的眼睛盯著林業部主任，眼睛冒著火，就要說話，張德邦搶先他一步，再問一遍問林業部主任。
「他說，他說，只有讓這些警察萬劫不復，大家才有好日子過。」林業部主任將他所聽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眾人聽完，都是面如死灰。他們這才知道，原來一個有錢人，可以讓一個有權力的人失去一切，章小塗這也太狠毒了。何況，成剛等人只是一些蝦兵蟹將而已。
成剛咆哮一聲，大聲喝道：「章小塗，老子和你沒完！」一把將張德邦腰間的配槍搶過來，就往外面跑。
眾人無不大驚。
要知道警察沒有佩槍，一個公安局，只有局長有一把配槍，而且子彈只有一個彈夾的五至七發，有嚴格的要求，每一發子彈都要用在什麼地方，稍有差池，地位不保不說，還會有牢獄之災。
其實說白了，這把佩槍就是局長的權力和象徵，就像是祖傳的象徵一樣。大家電視上看到的一大批警察拿著槍和匪徒幹架什麼的，都是狗屁。
要和匪徒交火，也輪不到公安警察，刑警就可以搞定。公安局只是維持當地治安而已。當然，抓匪徒什麼的也干，不過都是沒有槍械級別的匪徒。
張德邦這把槍，他上任之後就別再腰間，除了手癢的時候拿出來摸摸，除了知道子彈長什麼樣子之外，他一槍都沒有開過。
不是他不想開，而是一顆子彈丟了，說不出一個一二三，他也就完蛋了。說白了，配槍就是局長的官印。為官者丟了官印，後果可想而知。
現在，成剛竟然奪槍衝出去，他要幹什麼，不用想就知道。
張德邦看著成剛從自己腰間拿走了槍，周圍人被嚇得魂不附體，紛紛驚叫出聲：「啊？」
張德邦也是大驚失色，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大聲咆哮道：「把槍奪了！」眾人哪裡敢上去奪槍，成剛拿著槍就衝到了辦公室門邊，拉開房門準備跑出去的時候，外面一個人砰地一聲推開房門，這一下，就將成剛手裡的槍撞飛在地，成剛本人也被這一聲突然推開的門撞了一下，連連後退。
來不及去看是誰撞開門的，趕緊低頭撿槍，卻聽到張德邦大聲叫道：「按住他！」
此言一出，周圍的警察們嚇得媽呀一聲，退到了牆邊，幾個計生部的工作人員咬了咬牙，眼見成剛就要彎腰去撿地上的槍，一個人飛起一腳將地上的槍踢開了兩三米遠，在地上滑出去的槍將眾警察嚇得又是一陣驚呼。
成剛見手槍被人踢飛，怪叫一聲，這個時候，一個人從後面將他撲倒。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身上就壓了幾個人，將他死死的壓在地上。
張德邦看到手槍被踢飛，心裡長出一口氣，彎腰將手槍撿起來，不敢別再皮帶上的槍套裡，揣進貼身的襯衫口袋裡，慌忙將紐扣扣緊，只感覺到後背濕了一大片，忍不住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成剛死命掙扎，即便他是警察當中的佼佼者，身上被六七個人壓著，也是毫無辦法。
而撞門進來的那個人看到這一幕，也是臉色一變，頓了一秒鐘，才叫道：「局長，不好了，有好多人往公安局衝來了，他們喊著要把這些警察和學生交出來！」
張德邦剛剛把槍揣好，就聽到那個撞門進來的警察說了這麼一句，傻眼了。
警察們和其他部門的工作人員都是驚呼出聲。
被壓在地上的成剛大吼道：「跟這些刁民拼了，他們這是要造反。」
張德邦大怒道：「成剛，你他媽的還不嫌亂嗎！」
又有一個警察衝進來，叫道：「局長，不好了，他們馬上就到了！」
此言一出，眾人忍不住腳下生風，背後生寒。
張德邦不愧是當了十幾年局長的，驚慌之餘，大腦卻在飛速旋轉，他看了一眼辦公室的後門，說道：「成剛，你們參加打架的警察和學生趕緊從這裡先走，等過幾天風頭過了再回來。」
「我憑什麼走，我要和這些刁民血戰到底！」
張德邦怒道：「成剛，你現在不走，等一下他們逼我把你們交出去，到時候你們碎屍街頭，就不要怪老子沒有保護你們！」
成剛傻眼了，看著張德邦扭曲憤怒的臉，他也冷靜下來。
張德邦喝道：「放開他！」
成剛站起來，抱著臉上纏滿紗布的弟弟，幾個學生驚呼連連，嘴裡叫道：「他們要來殺我們了，我，我要回家，我要讓那個我爸爸去找人來擺平這件事。」
「我舅舅是納雍工商局的，我要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
成剛對那十來個滿臉蒼白的警車喝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先出去躲風頭，等過了這幾天，再報仇雪恨，要讓小蓮村付出血的代價！」
警察們拉著失魂落魄的學生，跟在成剛的身後，從後門跑出去，後門是一塊玉米地，不是公安局的，不過這塊玉米地，相當於是他們的。裡面倒了一片玉米桿，桿上的玉米殼分開，玉米棒子卻不見了。顯然，都進了警察們的嘴裡。
成剛帶著人跑進玉米地，打算先出去躲風頭，過幾天就是一洗前恥的時候。只可惜他想不到，他的這一次離開，就沒有再回來過。
要是他不離開，章小塗即便再瘋狂，也不敢將他們怎麼樣。當然只要張德邦夠硬氣，章小塗煽動再多的人也沒有用。
只可惜張德邦不硬氣，他也只想著自己。
且說公安局辦公室。
成剛等人剛一走，又有警察衝進來，「局長，他們已經到了。」
張德邦心裡一顫，帶著眾人走出去。
公安局大院裡此刻已經聚滿了人，外面的路上，密密麻麻都是人。甚至於距離百米之外的中學學生，也一窩蜂的往這裡擁擠過來。
看到這人山人海憤怒叫喊的人群，張德邦只差沒有雙腿一軟。
他身後的警察們和其他部門的工作人員，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從後門溜出去。現在倒好，要是這些人一旦發瘋，大家誰也不好過。
張德邦拼盡全力，才讓心中的震驚平息一下，環視眼前那些憤怒的人群，想在裡面找章小塗的身影，可是人太多，他哪裡找得到。
張德邦乾笑一聲，正要說話，人群人突然有人哈哈一笑，說道：「想不到警察打了人，公安局不依法處置那些罪犯，還請來了政府的其他部門的人幫忙。怎麼，張局長您是要告訴大家，警察打人是合法的，我們來討回公道，就是違法的，你這麼做，是要讓其他的人給你們作證你們沒有錯嗎！」
聲音不大，但是每個人都聽得到。喧嘩的人群也在這個人說話的時候停止了，都靜靜地聽這個人說話。
張德邦等人無不變色。
有和張德邦關係好的人壯著膽子喝道：「誰，誰在說話！」他的聲音尖銳而短促，卻顯得十分驚慌。
而平時囂張跋扈無人敢惹的警察們都像是縮頭烏龜一樣站在其他部門工作人員的身後，不少人雙腿打顫，臉色泛青，就像是在水裡泡久了撈出來的一樣。
張德邦也聽出來了，這句話的聲音很像章小塗的。他再一次環視話音傳出的方向，就見人群往兩邊分開了一米寬的通道，一行人走過來，讓開的通道立即合上。
幾個人走到公安局大院裡人群面前，和張德邦等人面對面的站著。
張德邦看了一眼這些人心裡更驚。這些人他都認識，不但認識，而且他們在隆昌鎮上，身份地位都十分高。
這些人赫然就是德高望重的陳老陳光輝，隆昌中學校長王志禮，教導主任李尚庭。還有兩三個人，竟然是第一小學和第二小學的校長以及教導主任。
而當中一個十六七歲，穿著一件休閒西裝的少年，正是章小塗。章小塗身邊，是小蓮村的村長劉國嵐。
而剛才的那一番話，也正是章小塗說的。
張德邦看著眾人面無表情，心裡咯登一下。想要說什麼，劉國嵐憤怒的開口說道：「局長，那些打人的警察呢，你要是不交出來，以後大夥兒都不敢在鎮上走動了。因為大家都害怕被打啊。我小蓮村的人被打了，這件事情不能這樣算了。」
他的話毫不客氣，張德邦臉色一變。張德邦認識劉國嵐，但是兩個人不熟，而劉國嵐對張德邦，並沒有好印象。
張德邦嚥了一口唾沫，把早就準備好的托詞搬了出來，說道：「成剛等人，不是公安局的在編人員，他們只臨時工。由於他們犯的錯誤，已經被撤消了臨時工的職位。小蓮村被打的學生，公安局願意發動群眾捐款醫治他們。對那些臨時工犯的低級錯誤，我表示深深的歉疚，對於被打的學生，我謹代表公安局深深的遺憾，會調動工作時間去看望受傷學生的。這是作為公安局的態度。請大家不要擔心。那些臨時工已經被撤銷了職位。至於那些學生，他們都沒有滿十八歲，是受到了鼓動才犯錯誤的。我們已經將他們送回家，讓他們的父母好好管教了。」
章小塗聽著張德邦滿嘴跑火車，眼睛突然瞄到了看著公安局後面玉米林裡十幾個小腦袋晃動，他就知道成剛等人從那裡溜走了，心裡冷笑一聲，走了好啊，我就怕你們不走。並不點破，聽著張德邦那裡說話。
老百姓聽到張德邦親口說已經開除了臨時工，大家以後都會沒事，心裡鬆了一口氣。而陳老等人聽著張德邦這種不找邊際的官方陳詞，都是暗暗皺眉。
之前陳老並不想來公安局湊這個熱鬧，但是王志禮等人都說他威望高，到時候可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哪裡知道張德邦這麼不靠譜，心裡十分不滿。
不過老百姓似乎對張德邦的話相信了，並沒有說什麼。他就擔心這個時候章小塗突然煽動大家，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他看了一眼王志禮等人，見大家都是和他想的差不多。
不過章小塗並沒有煽動大家，也沒有說話。劉國嵐看了一眼章小塗，低聲道：「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
章小塗也低聲道：「足夠了，只要這些警察不在公安局，那就好辦了。村長，你趕緊去納雍縣醫院，醫藥費先由公司出，等這件事情過了，我們在從他們身上找回來。」
劉國嵐一呆，不明白章小塗這話是什麼意思。章小塗笑了笑，並沒有多什麼。
劉國嵐轉身離開，前往納雍。
這一舉動，讓陳老等人有些驚訝，剛才劉國嵐義憤填膺的說了那麼一句話，現在竟然就走了，這唱的是哪一出？
他不知道，張德邦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