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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七 血色眼眸 文 / 魏香音

    冷,真冷,鑽心刺骨的冷。

    白秀麒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睡衣加睡褲的原始狀態,穿著拖鞋的雙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已經凍到快要麻木了。

    這麼糟糕而真實的感覺,顯然不再是做夢。

    他渾身不停的打著哆嗦,原地跺著腳朝四下裡張望著。很快就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一片白雪皚皚的荒地上,周圍只有殘磚斷瓦,稍遠些的地方隱約生著幾株小樹,撐著一個人字形的工棚,更遠的地方卻實在是看不清了。

    白秀麒實在是冷得快要不行了,哆哆嗦嗦地朝著工棚的方向跑去。心想著首先找個有人的地方暖熱暖熱,再問問情況,可是到了工棚邊上才發現裡頭空無一人。

    不,又何止是空無一人,這工棚裡頭壓根連一點兒有人生活過的跡象都找不到。地上是一格一格的大土坑,挖得一絲不苟,坑裡依稀還可以看見一些細小的標籤牌。

    這裡是考古探方!

    白秀麒的大腦迅速運作起來:有探方就意味著這裡應該是考古發掘現場,但是周圍又看不見明顯的安保措施。這意味著這個考古現場很可能不是在野外,而是在某個管控相對安全,盜賊無法輕易靠近的地方。

    難道說,這裡是章陵園區?

    麻煩了……章陵夜間不對外開放,這要是被人在陵區裡發現了,那麻煩可就大了。

    想到這裡,白秀麒打了一個激靈,飛快地打開自己的壺天鑽進去。

    溫暖的春風,柔軟的草地……白秀麒長舒了一口氣,凍得麻木的手腳一點點地有了刺痛的感覺。

    「嗷嗚……」

    被獨自關在壺天裡這許多天的鎮墓獸跑了過來。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白秀麒的頭。白秀麒被它舔得縮起了脖子,雙手不自覺地伸向鎮墓獸濃厚的長毛裡。

    ……真暖和啊。

    靠著這個自動發熱的超級大熱水袋,白秀麒總算是一點點地暖和了過來。緊接著卻又開始煩惱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姑且不論自己剛才是怎麼過來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應該怎麼出去。章陵那麼大,剛才那匆匆一瞥,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陵的哪一個方位。如果貿然從壺天裡走出去,萬一遇上什麼巡夜人之類的。反而不好交代。

    但也不能就這樣窩在裡頭。等到天亮了更加不好解釋吧。

    兩相糾結之下,白秀麒乾脆把心一橫,拍拍鎮墓獸的腦袋問:「你聽我的話不聽?」

    「嗷嗚——」鎮墓蹭蹭白秀麒。溫順地朝著它翻起了肚皮。

    「那好,你跟著我出去。我讓你往哪兒,你就得往哪兒,不許亂跑。知道沒有?!」

    鎮墓獸規規矩矩地在白秀麒面前趴下來,又把耳朵往下貼著腦袋。又抬起眼睛來衝著他眨了一眨。

    「好孩子。」白秀麒也沖它點點頭:「我們走。」

    壺天被重新打開了,鎮墓獸托著白秀麒從裡面衝出來,輕盈地落在積雪的土地上。

    前方的天色並不是一團漆黑。可以看見稍遠些的地方,有大功率的照明燈發出的白光。

    有光的地方應該就是交通要道。如果跟著燈光走,應該很快就可以走出去。

    「向前,找沒人的地方走。」白秀麒緊緊抓住鎮墓獸脊背上的長毛。貼在它的耳邊發出指令。

    鎮墓獸沒有立刻行動。它首先抬起頭,用力嗅聞著著空氣中那絲虛無縹緲的人類氣息。緊接著抬爪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白秀麒盡可能地俯下身,將自己埋進鎮墓獸厚重的長毛裡。這個感覺說不上多好受,但顯然要比之前光著腳踩在雪地裡要舒坦多了。

    一人一獸輕盈無聲地向前奔跑著,繞過了幾個廢墟和灌木叢,前方的燈光變得越來越明亮起來。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也逐漸地變得清晰起來了。

    ……是「神牆」。

    大約有三層樓那麼高的厚實灰牆,巨人一般站立在了白秀麒面前,阻擋住了前進的道路。城牆上架而著一盞高高的無極燈,照出城牆邊上的一間青磚小屋。

    白秀麒注意到神牆的中央開著一扇紅漆小門,但即使沒有上前仔細觀察,他也可以確定門必然是上了鎖的,想要從這裡出去談何容易。

    「笨蛋,帶我到這裡來幹什麼。」

    白秀麒拍了拍鎮墓獸的腦袋,想讓它調頭尋找別的出路。然而鎮墓獸反而好像聽不懂他的話似的,張嘴「嗷嗚」了一聲。

    「傻瓜——」

    白秀麒心裡咯登一下,趕緊伸手想要摀住鎮墓獸的嘴。然而這時候已經遲了,神牆邊上的小屋裡亮起了燈,有一個人影抖抖索索地從裡頭走了出來。

    是看門人!

    變生肘腋,實在沒有給白秀麒以足夠的反應機會。他只能看著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打著哈欠從房間裡探出頭來,緊接著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糟了,這下是真的完蛋了。

    白秀麒心裡長歎一聲,還沒想出什麼對策,胯下的鎮墓獸卻又「嗷」地一下動了起來,衝過去一巴掌將那人拍倒在了地上。

    這是要鬧出人命嗎?!

    白秀麒趕緊從鎮墓獸身上跳下來,手腳並用地爬到那人

    身邊,卻發現鎮墓獸只是用兩隻前爪將人給牢牢地壓住了,並沒有傷到分毫。

    他這才定了定神,努力回想著江成路曾經傳授給自己的術法,然後捧著那人的腦袋強迫他看向自己。

    「看著我的眼睛,仔細聽我的話……今天晚上你看到所有這一切全都是夢。馬上忘記掉,再也不要想起來!」

    那可憐的看門人早就已經被嚇得呆如木雞,什麼反應都沒有。一直到白秀麒重複第五遍咒語,這才兩眼一翻昏睡過去。

    這下總算是消停了。

    白秀麒命令鎮墓獸蹲在原地不許動,自己扛著看門人重新走回屋子裡放到床鋪上。又在附近搜索了一圈。找到一串鑰匙重新往神牆根裡走。

    他把鑰匙一把接著一把地試過來,卻沒有一把能夠打得開神牆下的那扇小門。看起來陵區的管理還挺嚴格,進出要道的鑰匙應該都被統一保管著。

    那又該怎麼辦?

    白秀麒正在發愁,忽然聽見手邊的門鎖裡頭傳出來清晰的「卡噠」一聲。

    ……開了?!

    他試探地拉了拉那把大銅鎖,鎖栓果然已經從卡槽裡頭脫落了出來。

    怎麼回事?

    白秀麒看看蹲在自己身邊的鎮墓獸,鎮墓獸伸出舌頭舔了他一下。

    「難不成……這是我幹的?!」

    一不做二不休,白秀麒乾脆將鎖從大門上取了下來。拿在手裡重新摁下鎖栓。又在心裡頭默念了一句「打開」。

    安靜的兩秒鐘之後,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門鎖再度打開了。

    這倒是方便了!

    白秀麒心下大喜,也沒有去仔細尋思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能耐。急忙回頭把鑰匙還給了看門人。然後領著鎮墓獸打開小門溜了出去。

    門外依舊看不見人的動靜,腳底下的路倒是變成了堅硬的石板路,彷彿還刻著什麼凹凸不平的紋路。路兩邊是整齊寬闊的花壇,生長著一排排高大的樹木。

    因為是冬季。樹葉早就已經脫落乾淨,只留下休眠的枝條隨著微風緩緩擺動。看上去好像某種不懷好意的深海怪物。

    這個地方,看上去好像有點眼熟……

    白秀麒皺起眉頭尋思著,心裡忽然一亮。

    這不就是蘇紫曾經撞「鬼」的那條小路嗎?

    一旦有了這個想法,某些事就開始變得豁然開朗。白秀麒原地轉了個身。重新審視著自己剛剛走出來的那扇門。

    難道說,蘇紫就是從這扇門的門縫裡頭窺見了那個血色大眼睛?

    白秀麒做了一個深呼吸,覺察到有一些微妙的事情開始拼合。當然。新的問題也隨之而產生了——這扇門裡頭的廢墟究竟有什麼明堂,是什麼在冥冥之中呼喚著自己來到這裡?

    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白秀麒重新朝著神牆走去。回到那扇小門前面,學著當年蘇紫的樣子朝著門縫裡窺視。

    還是那盞無極大燈,還是那間簡陋的小磚房,天上開始下細細的小雪,讓一切看上去顯得愈發靜謐。

    白秀麒就這樣靜靜地朝門縫裡看了十幾秒鐘,正開始覺得有點無聊,突然間一隻血紅色的大眼睛出現在了門縫裡。

    「——我去!你什麼時候跑過去的!快回來!」

    白秀麒怒瞪了一眼門對面的鎮墓獸,壓低了聲音命令道。

    短短七八秒鐘之後,高大卻不笨重的鎮墓獸輕鬆地翻越了高高的神牆,跳到了白秀麒的身邊來舔他的臉。白秀麒掰正它的腦袋看它的眼睛,果然是如血一般殷紅。

    難道說,蘇紫那天在門縫裡頭看見的,就是一隻鎮墓獸的眼睛?

    這可真是一個意外的收穫!

    此時此刻,一連串的問題和假設開始在白秀麒的腦海裡此起彼伏,慫恿著他再一次翻過神牆,重新回到陵區裡面一探究竟。

    可是寒冷和理智卻讓他做出了另一個選擇。

    還是先回去暖和暖和、換身體面的衣服再說吧。

    萬籟俱寂的雪夜裡,身形矯健的鎮墓獸穿梭於莽莽的山林之中,消無聲息地朝著西邊的城鎮飛奔。

    當筆直的道路和水泥樓房都在黑暗中成為樸素剪影的時候,白秀麒彷彿又看見了數千年前,那些死士們護衛著公子晗,從黑夜奔向黎明的身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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