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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 故園遲暮 文 / 魏香音

    李冉虯,章國名將,景帝姜晗的股肱重臣,歲七十而逝,賜葬於皇陵。

    算起來,這位泰陵的主持修造者,也是景帝在陰宅中最近的鄰居了。

    出了陪葬坑博物館,蘇紫招呼著團友們坐上又一輛電瓶車,呼啦啦地就朝著李冉虯的墓園——靖堂開去。

    白秀麒注意到,兩次坐車,蘇紫都和負責開車的園區工作人員談笑風生,下車的時候還特別遞了煙,看起來關係非同一般。

    倒也是了,作為一個連身份證都沒有的黑導遊,能夠在這裡混得如魚得水,沒有兩把刷子這怎麼行。

    沒有兩三分鐘的時間,靖堂就到了。

    這裡是一處具備享堂、墓室和苑囿的高規格墓園,得名於李冉虯的謚號——靖忠。事實上,靖堂應該是泰陵園區內規格最高的陪葬墓。

    或許是為了避免外戚干政的隱患,景帝一生沒有立後。就連為他誕下皇子的吳夫人都是在死後才被兒子追諡為皇后。

    從這一點來說,現代人會有關於「男寵」的傳聞,倒也不難理解了。

    這邊,蘇紫已經領著團友們進了李冉虯的享堂。

    雖然說靖堂如今是屬於國家的財產,並且置於章陵研究院的看護之下,但是李氏一族的後人,一直以來都有清明冬至前來靖堂祭拜的習俗。

    也正因為香火不斷的緣故,所以靖堂裡的造像、器物和壁畫早就已經修了毀、毀了再修,如此迭代過好幾次。幾乎不剩下什麼研究價值。

    即便蘇紫已經打過「預防針」,可是一邁進門檻,剛才那個浮想聯翩的小女生還是發出了失望已極的哀叫聲。

    端坐在享堂正中央神龕裡的泥塑正是李冉虯本人,通紅的臉膛兒,硬扎扎的翹胡鬃,活脫脫就是走錯了地方的張飛像,哪裡看得出半點兒英俊美少年的影子。

    「男大十八變……這難道就是為什麼,他後來被發配到這裡來修泰陵的原因?」

    小女生還在自欺欺人地圓著自己的夢想,白秀麒已經跟著蘇紫觀察起了享堂周圍的壁畫。

    壁畫描繪得正是兩千餘年之前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李冉虯和章國的死士們,護衛著當時還是質子的景帝。一行人匆匆行走在危機四伏的荒山野林之中。後頭跟著錢國的追兵,場面極富感染力,讓觀賞者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唷,畫得真好。這裡還躲著個賊兵。彎弓搭箭想要搞偷襲。」

    一位眼尖的團友指出了林中一個只露出半個身子的人影。手裡頭拿著弓箭,好像是在搞偷襲。

    「啊,那個以前不是這樣的。」蘇紫走過來。輕描淡寫地解釋道:「靖堂建成的時候,這裡畫著的人並不是錢國的伏兵,而是公子晗門下的一位食客。這位食客中了一箭,為了不拖累他人,獨自離開,最後死在了樹林裡。」

    團友問:「那為什麼後來又畫成了伏兵?」

    「大概是因為……後來再沒有人記得這位食客的故事了。後世子孫們讀不懂壁畫的內容,只覺得臨陣脫逃的行為讓人不齒,所以就讓畫工將那食客塗抹成了賊兵……一代一代地,就變成了現在你們看到的這個樣子。」

    團友又問:「沒有人記得,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了。」蘇紫笑得一臉理所當然:「每一個導遊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說到這裡他主動改變了話題。

    「後頭還有好多好東西要看呢,大家抓緊時間嘍。姓李的同學可以拜一拜,章國大將軍保佑你的財運平安運。廁所在左邊,小賣部在右邊,大家十分鐘之後門口集合。」

    團友們呼啦一下子散開了。白秀麒正準備繼續研究研究那幅壁畫,卻被蘇紫給叫住了。

    「走,帶你去看看我的老朋友。」

    他領著白秀麒穿過享堂,走過五十米長、兩側排列著石獸石馬和石仲的墓道,來到了李冉虯的墳墓前。

    與如今常見的「饅頭式」墳塚不同,李冉虯墳墓的地上部分完全就是一個精巧的木造小屋,窗戶和大門上貼著研究院的封條,還有鐵將軍把門。

    「李大哥,我又來看你啦。這是我的新朋友,小白。」

    說著,蘇紫從包裡頭取出了一瓶用125毫升純淨水瓶子裝的桂花酒,擰開瓶蓋將酒倒在門口的青石板上。白秀麒跟著鞠了一躬,但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就投胎去了吧?」

    「當然了。」蘇紫點頭:「前年李家祭祖的時候我還見著他了呢。只是有些事,一旦習慣成自然,就改不了。」

    白秀麒又問:「這小屋裡頭什麼樣?」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於是白秀麒上前兩步走到小屋前面,透過門縫朝裡頭張望。

    紙糊的窗欞具有一定的透光性,因此屋子裡倒並不是一團漆黑。他看見地上鋪著灰色的大塊方磚,正中央擺著一張朱漆的供案。案上擺著蠟制的花果和絹花供著李冉虯的牌位。條案後頭則是一根中心立柱,倒是和之前白秀麒在流離島海神廟裡頭見過的有點相似。

    想必這根柱子裡頭也是被掏空了的,地下墓室的入口就藏在裡頭吧。

    白秀麒想要更全面地觀察小屋的全貌,因此換到側面透過窗欞向內窺視,卻意外地看見了立柱左右各蹲著一個陶制的鎮墓獸。他定睛仔細看,

    ,忽然意識到這兩尊陶獸在外形上簡直與自己壺天裡的那尊一模一樣!

    難道說這兩尊也會動?!

    白秀麒告誡自己先別下定論,靜下心來嘗試著感知陶獸身上是否存在有不同尋常的氣息。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這兩隻鎮墓獸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裝飾品,渾身上下土氣不少,可一點靈氣都沒有。

    但是難得外形高度相似,總得有點理由吧?於是白秀麒又向蘇紫詢問它們的來歷。

    蘇紫說,這種造型的陶獸不僅在李冉虯這兒有,其他幾處陪葬墓中偶爾也有所發現。專家說應該是章朝中期明器匠人的作品——估計是那時候靖堂搞修繕,需要進一批新的裝飾品。負責採辦的督工覺得這玩意兒不錯,就拿了一對過來擺著了。

    這或許能夠解釋,一對中期的陶獸為什麼會出現在章朝早期的墓園裡;但是怎麼解釋它出現在泰陵的地宮裡頭?

    被人偷偷放進去的?

    再說了,如果泰陵裡的那玩意兒果真是龍脈釘的話。又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人。會在章朝如日中天的時候,冒死潛入皇帝祖先的陵墓,幹出這種事來?

    各種矛盾和疑惑互相交織碰撞著,反而讓白秀麒覺得有趣起來。

    十分鐘的自由活動很快結束了。團友們重新在門口集合完畢。朝著下一個目的地——泰陵博物館前進。

    由於泰陵地宮本身不對外開放。因此博物館可以說才是泰陵參觀之旅中的重頭戲。這裡不僅按照1:1的比例忠實復原了泰陵地宮的全貌,還展出著不少從地宮以及附近陪葬墓裡出土的珍貴物。

    電動觀光車朝著西面開行了大約兩分鐘左右,來到了泰陵中軸線的神道上。

    上世紀30年代。由於日軍的轟炸,神道中部遭遇了不可逆轉的破壞。泰陵博物館的東西兩座分館就建造在這段被破壞的神道兩側,行走在連接東西分館的玻璃橋上,低頭就能看見戰爭為人類明帶來的創傷。

    為了保證視野上的開闊性和完整性,泰陵博物館的主體部分是下沉式建築,只在地面上露出大約一層半高的淺黃色頂部,看起來到有點像是埋在泥土裡的一根枯骨。

    展廳的入口在東樓,過了安檢大廳繼續往前走,就是復原的地宮入口——一串陡峭而深邃的石頭台階,筆直地通往幽深的地底世界。

    淡季遊客數量有限,他們並沒有等待就直接獲准進入了地宮。

    雖然這只是研究院的仿製環境,但是無論地宮的深度還是建築材料,都盡可能地還原著本來的面目。

    越往下走,光線變得越是昏暗。蘇紫小聲地做出解說,團友們仔細地傾聽著,氣氛一下子變得神秘而靜謐起來。

    繪製在高大石壁上的羽人,伴著雲氣和花朵降臨在了人群中間,由巨龍領隊的皇家儀仗則一路同行,最終將參觀的人群領到了一扇漢白玉石門面前。

    蘇紫壓低了聲音說道:「這裡頭,就是泰陵的地宮了。」

    白秀麒剛剛參觀過泰陵的壁畫展,於是心安理得地無視了週遭華麗的裝飾品,逕直朝著主墓室走去。

    經過考古復原的主墓室,顯得比壁畫展上的更加擁擠。

    除去姜晗的棺槨之外,週遭還堆滿了琳琅滿目的寶箱和器皿,簡直讓白秀麒聯想起了自家江成路的那個壺天大倉庫。

    他低頭仔細地在所有這些雜物中間尋找著,緩慢地繞著棺槨走了一圈,終於在墓室的東北角落裡有了發現——就是那尊鎮墓陶獸,它孤零零地蹲在牆角的底座上,就好像一個格格不入的旁觀者。

    不,這裡絕對不是墓室的關鍵位置。

    江成路教過白秀麒一些風水常識,東北艮位是鬼門,在這裡擺放一尊鎮壓邪祟的陶獸,似乎很正常。

    如果皇帝的陵寢果真是龍脈上的一個重要結點,那麼鎮壓住龍脈的最好辦法,是將這尊陶獸放置在皇帝的梓宮之內,景帝遺體的上半身位置上。

    那裡的棺槨下方留有一個方孔,是具有溝通天地之氣的「井」。鎮壓住這口「井」,才算是真正地壓住了龍氣。

    白秀麒正想到這裡,就聽見團友們的腳步聲朝著這邊接近,隨之而來的還有蘇紫的解說聲。

    「請大家向前走,我們接下來看見的就是景帝姜晗的棺槨了。」(未完待續……)

    ps:不是所有的過去都能被人們所銘記。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留存至今。那一夜,剪著燈花的青年已經被堙沒在了時光的墳塚之中。只有少數人,還知道他的故事……

    感謝刀竹見同學的第二張粉紅票!謝謝大家的支持!

    下一章,姜晗棺槨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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