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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經百千劫,常在纏縛 文 / 魏香音

    山上的雨雖然時大時小,但並沒有要停歇的意思。轉眼間天色已經昏暗,如果再不抓緊時間下山,恐怕就得在這荒郊野外將就上一夜了。

    念著明天就是搬家的好日子,怎麼得也得再和玄井公寓裡的各位意思意思聚一聚,白秀麒提出還是趁早下山。而江成路心裡頭也有著自己的小算盤,於是兩個人熄滅了火堆,套上雨衣就站在了屋簷底下。

    下午五點的大雨中,四周圍已經開始蒙上一層灰黑色,破敗的亭台樓閣、叢生的荒草叢,全都釋放出了陰森詭異的氣息。

    白秀麒打了一個寒噤,正想催促著江成路快點走,卻看見阿江仰著腦袋,皺著眉頭一動不動看著遠處。

    「看,那裡有光。」他說,「是我之前撒在龍泓洞裡的粉末發出來的光。」

    白秀麒當然還記得那種神奇的染色粉末,這意味著龍泓洞裡的山泉和山頂上的某處是相通的。更大膽地進行猜測——道觀與龍泓洞之前,很可能還有著什麼內在聯繫。

    「走,過去看看。」

    他跟著江成路走進雨裡,很快發現鵝卵石小徑上的水流開始瑩瑩發亮。他們順著亮光溯源而上,一路穿過兩三近小院落,來到了道觀的前殿。

    「這裡是怎麼回事……」

    這是白秀麒此生第一次目睹轟炸之後遺留下的殘骸。

    磚木結構的道觀正殿被炸塌陷,地面刨出了一個巨大的彈坑。彈坑的周圍,粗大的古樹東倒西歪地倒伏在地面上。有一些仍舊頑強地存活著。有一些早就只剩下一段殘骸。

    發出白光的水流正是從這些老樹之間流淌出來的,仔細尋找之後。白秀麒發現那居然又是一口井。

    與之前在後山發現的七星井不同,道觀前殿的這口井寬大低矮。井圈上面並沒有留下井繩的勒痕,看起來很可能並不是日常使用的。

    這不是一口旱井,梅雨季節連日來的降雨讓水位暴漲,發光的地下水正源源不斷地從井口滿溢而出。

    「兩口井,一個有泉水的山洞……」江成路摸著下巴開始琢磨:「我有點明白洋鬼子那張地圖上的標記是什麼意思了。」

    「我認為,這些地方都是彼此相連的水道。水道在浮戲山裡縱橫交錯,然後通向一個目的地。」白秀麒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那些日本兵,他們想要通過這些水道,進入他們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我家。」江成路幫他補完了這句話:「說來說去。還是想找我要簽名。」

    「不知道他們要到沒有。」白秀麒皺眉深思:「一般說來,龍君的水府裡面經常會有很多寶貝。如果都被他們搶走了的話……」

    「哎,光想有什麼用?」江成路拍了拍白秀麒的肩膀,又比了比井裡頭:「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裡面看看?」

    「現在?」白秀麒愕然。

    雖說他吞下了龍魄,不會再有溺死的危險,但是在夜裡面潛入深井,白秀麒承認自己還沒有做好這種心理準備。

    最後兩個人一致決定,差不多等到梅雨季節結束之後。再繼續才會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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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點左右,兩個人總算是沿著原路返回到了山腳下。

    剛離開青石小路,小雨說停就停。再回頭,原來雨雲只蓋住了浮戲山的部分。遠遠看過來的感覺一定非常奇妙。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白秀麒忽然想起了這樣一句古話。

    回到玄井公寓的時候,上上下下的魂火已經點亮。原本冷清的巨大建築物頓時有了一種熱鬧的錯覺。

    兩個人隨便對付了幾口晚飯,江城路一邊提醒著澡堂子要斷水一邊就要起身去準備洗漱用具。卻被白秀麒一把按住了肩膀。

    「別急,想不想換個地方洗澡?」

    江城路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你是說隔壁?」

    「狐狸給我裝了按摩浴缸,一邊洗澡還能一邊看風景。」白秀麒比了一個手勢:「贊。」

    「可是新房子沒有開過灶放過鞭炮,住進去不太好啊。」江城路卻有點猶豫:「不太吉利……」

    「這是封建迷信!你搬進這間破屋子裡的時候放過鞭炮嗎?」白秀麒嚴肅地批評道:「我爬了一天的山,現在腰酸背痛的,不僅要泡澡,今晚上還就睡在那邊了,來不來隨便你啊。」

    說著轉身就要往門外走。

    倒也真是湊巧了,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屋裡頭用來墊門板的那堆書籍又「嘩」地一聲崩塌下來,門板跟雪橇似地一路滑到了江城路的腳邊上。

    「來來來,當然來,跪求白大大收留。」

    說是收留,可是如此大牌的客人還真不多見。

    浴缸裡放著水,白秀麒忙著收拾臥室裡的床單和被罩。江成路賴在沙發上假寐,可是洗澡水剛放滿,他就嗖地一聲從沙發上彈跳起來,一路脫著衣服最後一個猛子扎進了浴缸裡。

    「舒服——」

    帶著淡淡柚葉香氣的熱水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驅散山上殘留的寒意。江城路開心得拍了幾下水面,又試圖把腦袋潛進水底,試著吐泡泡。

    當白秀麒從隔壁把自己的換洗衣服拿過

    過來的時候,打開浴室的門正好看見這一幕。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拉上門準備原路返回。

    「別走別走!」

    江成路這才急著從水裡面鑽出來,一腳跨出浴缸,一手拽住了白秀麒的衣角:「我這是給你試試水溫。還有你的浴缸裡忘記加防滑墊了,不過沒關係,有我扶著沒事。你來吧!」

    白秀麒被他一把拽住,動彈不得。只能扭頭瞪眼:「……簡直厚顏無恥。」

    「呵呵,無恥兒童性福多啊。」

    江成路還是沒臉沒皮地笑著。像水怪一樣成功地將白秀麒拽進了浴缸裡。而幾乎就在落水的一瞬間,白秀麒就反守為攻,扼著江成路的脖頸翻身壓在了他的身上。

    「不記得我說過的話了嗎?」

    居高臨下的白秀麒一手將打濕的劉海攏向腦後:「今晚上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馴龍高手。」

    「我好怕怕唷。」江成路浮誇的表演著,右手卻潛在水下不懷好意地拍了拍白秀麒的屁股:「你不怕疼了?」

    「我當然怕。」

    白秀麒倒是十分坦誠:「可比起你在山上守著墳墓的那幾十年,這點兒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你真是……」

    這下輪到江成路啞口無言,他就這麼呆了幾秒鐘,忽然伸出雙手緊緊地摟住了白秀麒,死死地往自己懷中按去。

    沒有甜言蜜語,沒有狎暱親膩。有得只是安靜卻熱切的擁抱,宛如可以一直持續到世界的盡頭。

    這天夜裡,真正的梅雨還是造訪了九里槐一帶的土地。

    起初的雨聲綿密,宛若戀人之間的悄聲細語,帶著讓人面紅心跳的潮濕和悶熱。輾轉反側之間,雨聲漸起,水滴敲打著花草與枝葉,羞怯地舒展著新生的綠意。

    待到**濃時,涓滴細流匯聚成了淙淙甘泉。貼著玻璃、牆壁、貼著人的肌膚和脊背流淌下來……全世界都在撲簌簌跳舞一般抖動著,發出歡喜聲,歎息聲,發出情到濃時。深深相愛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耳邊的雨聲遠去復又響起,白秀麒動了動眼皮。不情願地睜開了一條縫兒。

    周圍當然是一片漆黑,然而黑暗中卻有微弱的光亮傳來。

    他扭過頭。看見身邊不遠處是一扇落地玻璃大窗,窗戶的外面是一望無際的雨中菜地。好像無波無瀾、凝固的海洋。

    身體裡的各種感覺正在一點一點地甦醒——甜蜜、疲憊、饕足,卻意外地沒有酸脹或者痛楚。

    白秀麒轉動了一下身體,他感覺到脊背下方不再是門板的堅硬。與此同時,一雙強有力的手臂正半束縛性質地將他圈在懷裡。

    剛才幾個小時裡顛顛倒倒的畫面,正在被彼此相貼的體溫一點點地喚醒。江成路的皮膚還是微涼的,不過現在摸上去的感覺還不錯。

    是的,「還不錯」的不僅僅只有這一點。

    事實上,從摔進浴缸一直到被半拖半抱到這張chuang上,這中間的感覺都「還不錯」。

    江成路這傢伙一定是在背地裡做過功課了——一想著他一臉「本大爺怎麼可能不行」的表情偷偷地上網去查那些有的沒的東西,白秀麒就覺得有點好笑。

    看起來明天可以適當地鼓勵一下。

    他正想到這裡,黑暗中的床頭櫃上忽然亮了起來,是手機發出了振鈴聲。

    害怕吵醒了江成路,白秀麒手忙腳亂地抓過手機來一看,是老家的墳親如約發送過來的家譜照片。

    有關於前世的介紹,剛才在山上的時候白秀麒就已經聽了個七七八八,現在再看也沒有太多的特殊之處。倒是有一樣夾在族譜裡面的東西,著實讓白秀麒深感意外。

    那又是一張黑白照片,卻不再是群像式的大合集——身著中古袍衫的白秀麒與江成路相視而笑,在他們中間,一個六七歲的男孩緊緊地抓著白秀麒的手指,一臉警惕地仰頭盯著江成路。

    難道說,這個男孩就是……

    白秀麒心中咯登一下,接著發現下一張圖片就是這張照片的背面。

    泛黃發霉的照片紙上,是幾行剛正有力的藍黑色字跡——

    「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

    「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

    ps:最後兩句話幾乎是這個章的主題了……

    謝謝大家的支持和鼓勵,第二更大約今晚八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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