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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陳冠希 文 / 魏香音

    好像一場漫長的跋涉最後迎來了終點,白秀麒忍不住長舒出一口氣。可是他很快又醒悟過來,現在放鬆還為時過早。

    悄悄地邁過殘破的月洞門,他們踏入了白霧瀰漫的道觀之中。

    後院應該是道士們起居、修行的所在,乍看之下是一片雖然荒蕪頹廢、卻依稀可辨江南意趣的小小園林。

    後院的東面和西面,老舊木構建築的屋頂早已經坍塌腐朽,只剩下夯土殘牆依舊佇立。頹圮的門廊上,鳳尾草努力固定著碩果僅存的幾塊瓦片。

    更遠一些的草叢中,大片大片的紫雲英正在努力盛開,卻並沒有蜜蜂或者蝴蝶慕名而來。走進花田向四周環視——院子的西南和東北兩個方向,各開著一個寶瓶形狀的小門。

    白秀麒正猶豫著,就看見江成路抬腳就朝西南的那扇門走去。

    門後面長著一顆高大的香泡樹,或許是因為氣溫和濕度的原因現在才開花,把附近的空氣染出一股沁人的清甜。

    「我似乎記得這種香氣……」

    江成路的聲音聽不出是懷念還是驚愕:「這棵樹是我親手種下的。」

    白秀麒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問他:「難道你是道士?」

    「怎麼可能!」

    江成路啞然失笑,笑完之後卻又露出了不太自信的神色:「……應該不是吧,除非這山上的道士都是兔子獐子狐狸變得,那還有點可能。」

    「可是這裡是道觀,住在道觀裡的人。不是道士還能是什麼?」

    香泡樹底下鋪著一條鵝卵石小路,總算還沒有被兩邊的雜草吞沒。白秀麒沿著小路走了幾步。發現前方的濃霧裡面出現了一個乾枯的池塘,池塘邊上立著座假山。假山的邊上則是一間歪歪斜斜的八角涼亭。

    「這裡……這裡不就是愛晚軒金石書畫善會那張老照片的拍攝地點嗎?!」

    白秀麒飛快地從懷裡掏出了東西進行對比。

    雖然時間改變了很多細節,但是從大致的方向和位置來看,當年的「白秀麒」和愛晚軒的同好們就是在這個地方留下了合影。

    「住在道觀裡的人,不是道士,還可以是這些人嘛。」

    湊過來看著照片的江成路解答了白秀麒剛才的那個疑問。

    根據照片的角度,他們一點點地在院子裡倒退,很快找準了當年拍攝者的大致站位。那是這間院子東北角上的一間大書屋,從外觀看上去還算保存完好。

    「走,進去瞧瞧。」

    說著。江成路就已經抬手推開了木門。

    門軸轉動的「吱嘎」聲撕裂了空氣中的靜謐,同時也將白秀麒的好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裡——

    與想像中的有些不同,書屋內並沒有太過濃重的塵封氣味。一進門,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張橫在正中央的書畫桌,上面擱著筆架、筆洗等等的器物。然後就是在屋子裡橫七豎八擺放著的竹製書架。

    書架上面堆放著滿滿噹噹的書籍,全都蒙著厚厚的灰塵。

    「喔,這麼多的書。我可以拿一點回去讀。」

    江成路看著喜歡,隨手就拿起幾本線狀的本子翻看,一連掃了好幾本卻又開始咋舌:「嘖嘖。太奇怪了!雖然版本不一樣,但是這裡這些書我家基本上都有……」

    另一邊,白秀麒根本沒有在聽江成路的嘀咕,他在書屋的西側發現了一大堆非常可疑的金屬物體。

    「……罐頭?」

    沒有錯。就是那種古早時期的午餐肉和鳳尾魚罐頭,橢圓形的小扁盒子,裡頭當然全都空空如也了。零散的罐頭邊上還有七八個大紙箱子。白秀麒試著打開了幾個,發現裡頭的主題也很一致——

    罐頭、罐頭、罐頭。全都是吃空了的罐頭。

    是誰,貓在這廢棄的破舊道觀裡。經年累月地靠吃肉類罐頭維生?

    白秀麒正在疑惑,江成路終於放棄了那幾本破書,也朝著這邊粘了過來,一看見這滿地的狼藉,頓時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我知道誰住過這裡了,太好猜了,居然還是個名人!」

    「你知道?」白秀麒愕然:「誰?」

    江成路狡黠一笑:「陳舊的罐頭,被放在書房的西邊……你說呢?」

    白秀麒愣了一愣,兩秒鐘之後才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陳-冠-希?!」

    「挺聰明的嘛。」江成路鼓勵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滾蛋!」

    白秀麒咬緊牙關不去和他抬槓,繼續查看那幾箱子罐頭食品。終於不孚眾望地在其中一個箱子裡發現了一團揉皺了的宣紙。

    介於書屋的中央就是一張書畫桌,白秀麒想當然地認為這張畫應該就是蝸居在這兒啃罐頭的仁兄所繪。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將紙張一點點攤開,卻在看清楚畫作的內容之後徹底石化了。

    宣紙有點兒受潮,但是區區幾十年的時光,還無法消磨墨汁的持久力。所以白秀麒清楚地看見紙上描繪著一個男人憂鬱的側影,像是靠在看不見的窗台上,看著外面的風景。

    寥寥數筆,卻形神兼備。畫中的男人,就是江成路。

    白秀麒一貫

    沉穩的手微微顫抖著,忽然又抬起頭來急喊:「還有哪裡有宣紙的?統統都給我找出來!」

    江成路被他吼得一個激靈,立刻就在屋子裡頭好一通翻找,最後在書畫桌的下面找到了一個瓷缸,裡面捲著的、揉著的,都是用毛筆畫在宣紙上的速寫。

    這一次,白秀麒不僅僅在紙上再度找到了江成路,找到了另外一些他素不相識的人,甚至。還找到了他自己。

    存在於泛黃宣紙之上的白秀麒,身著一襲長袍。手握著一卷書冊靠在籐椅上小憩。籐椅擺在一個圓形的月洞門前,有凌霄花的籐蔓從門上垂掛下來。

    而江成路就站在籐椅後面。茂盛的凌霄花下,他正低頭俯身,凝視著白秀麒的睡臉,視線之中滿是說不出的繾綣情意。

    怎麼突然有一種被人撞破好事的窘迫感覺?

    白秀麒的臉頰有點發燙,但他並沒有忘記正經事。

    「……錯不了的,這些都是我爺爺的真跡,都是他畫的。那些罐頭恐怕也是他給弄上山來的。」

    「所以住在山上的人是他?」江成路摸著下巴尋思:「普通人真的可以只靠這些肉食罐頭維生嗎?」

    白秀麒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暫時讓江成路負責整理這些紙張,自己又跑回到了發現罐頭的書屋西側。

    距離罐頭和箱子五六步的地方,安裝著一架落地圓光罩。罩子上垂掛著幾條破布勉強起到門簾的功用,將書屋的最西側分隔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的小房間。

    白秀麒掀開布條走進去,發現房間裡頭也沒什麼東西。地上一卷破草蓆,墊著棉花胎,再上面是一張髒得幾乎分辨不出原色的破被子。被面中央還留著個菱形的口子,露出裡頭一層黑戳戳的被套。

    簡直就像是流浪漢的家。

    地鋪的邊上還有一個大紙箱子,白秀麒從紙箱子裡撈起一件衣服,攤開來看了看。正巧這個時候江成路也收拾完紙卷找了過來,正好被抓過來比了比大小。

    正合適。

    白秀麒沉默。沉默之後深深地歎了一聲口氣。

    「這是你的尺寸。我爺爺年輕的時候恐怕也沒有這麼高大。你把衣服丟紙箱子裡的習慣,這麼多年都沒有變。」

    「……」

    江成路站在原地,似乎想說什麼話,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於是只能學金魚沉默地吐著省略號。

    還是白秀麒又接著說道:「我看你的記憶真的被人動過手腳,而且動手腳的人很可能就是我的爺爺。至少,你們肯定不是在玄井公寓裡才相遇的。」

    「果然是這樣的啊。其實我早就有點納悶兒了。」

    江成路倒也不感到意外,伸手撓了撓頭髮。又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所以說,其實我是……你爺爺留給你的童養媳?」

    「童養媳你大爺的!」

    原本還覺得挺惆悵的白秀麒。表情又忍不住猙獰了:「一個多月之前我們明明壓根兒還不認識呢!」

    「嘶……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

    江成路煞有介事地摸著下巴:「才一個多月我倆就狼狽為奸了,果然還是你爺爺對我下了什麼心理暗示。」

    「我才好像是被下了心理暗示吧。」

    回想起自己之前曾經做過的那些個夢境,白秀麒也忍不住懷疑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究竟是不是祖父的安排。

    他心裡越想越亂,腳上也無意識地踢了踢地上那坨髒兮兮鋪蓋卷兒——只聽見一陣「沙沙」地聲響,鋪蓋卷兒下面居然爬出了幾十隻黝黑珵亮的小強,熱熱鬧鬧地作鳥獸散。

    毛骨悚然的白秀麒「啊」地大叫一聲,失去平衡的身體先是撞在了圓光罩上,接著又跌坐在了地上。

    「怎麼啦?小強也怕?出息呢!」

    江成路過來把人扶起。

    也不知是怎麼了,一貫好強而彆扭的白秀麒這次居然沒有推拒江成路的慇勤,反而主動伸手把江成路給摟住了。

    「心疼。」他歎息。

    「沒事的。」江成路溫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強沒有人喂也照樣能活下去。」

    「滾你的!」

    白秀麒罵了一句髒話:「我特麼是在心疼你,在這個荒郊野地裡鋪個窩,我爺爺像餵狗似地喂幾個罐頭就把你給養活了。我看你平時在妖怪圈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到底圖個什麼啊?!」

    「呵呵……沒關係的。」

    江成路的回答還是笑:「我又不是你們普通人,就算不吃不喝也不會那麼輕易死掉。」

    這句話正好挑起了白秀麒心裡頭潛藏已久的另外一個疑惑。

    「江成路,我很好奇……你的本體究竟是什麼?」(……)

    ps:謝謝大家的支持和鼓勵!為了拼暫時就不回復啦,但是我都有認真看過!

    你們說阿江究竟是個啥呢?接下去幾章就要露原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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