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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夜半無人屍語時 文 / 魏香音

    收集不同產地的紙張,寫滿符咒,繃上竹骨做成紙人——這些就是懷古軒淘寶店一年一度的「招聘儀式」。

    這些紙人客服的優點在於:不需要任何工錢,不需要食宿,既不會考慮跳槽,又沒有加薪休假的**,最關鍵的是沒有喜怒哀樂不會頂撞顧客。

    晨昏一柱清香,朔望一通經咒,之後紙人就可以安心工作。而之所以選用不同的紙張品種,那是因為這樣的紙人瞭解當地不同的風俗,也會懂一些方言,做起客服工作來更加得心應手。

    「我們這裡還有和紙、高麗紙做的客服哦。」樂曜春頗為得意。

    不過,凡事總有利弊。紙紮的客服最大的問題就是容易受潮,而符咒一旦受潮就會失去作用。所以每年6月初開始的梅雨季節裡,懷古軒淘寶店都會暫時停業,焚燒受潮的客服,再換上一批新進員工。

    「如果老的客服比較受顧客歡迎,我們會將燒剩下來的灰燼裝在袋子裡放進新紙人的身體裡,這樣新的客服也就擁有了老客服的記憶。」

    說到這裡,樂曜春停頓了一下。

    「這樣一路累積下去,如果紙人能夠一直一直獲得好評,就能夠一直一直延續生命,直到它們有了自己的喜怒哀樂,就會離開淘寶店。」

    白秀麒聽了咋舌:「真的有紙人修煉成精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估計也快了吧。」

    他們就這樣一上一下的聊了一陣子,不知道去哪裡打探了一圈的江成路也從樓下走了上來。原來不僅僅是玄井公寓。附近的九里槐村也被拉了閘,不排除是開發商的報復性行為。

    「對了……」白秀麒這才記起九里槐還攤著拆遷那檔子爛事兒呢:「鼎力就是李坤他爸的公司。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那小子。」

    「打什麼啊。」江成路按住了他的手腕:「人家不是在錄節目嗎?」

    「……」

    白秀麒這下是沒了轍,心想罷了罷了不去看這熊孩子上電視。轉頭就要回屋睡覺。

    江成路當然也跟在他的身後,一進門鎖上門又拿出報紙開始糊窗戶。

    白秀麒扭頭一看臉都嚇白了:「你要幹嘛?!」

    江成路故意裝出一臉的無害:「良辰美景沒有電,你看我們不如做點運動?」

    「不要!那不是運動,是酷刑!」

    白秀麒是真心感覺到了恐懼,那種在身體裡打樁的感覺毛骨悚然,簡直就是在玻璃渣子裡舔櫻桃醬吃,就算櫻桃醬再甜,他都不想嘗試第二次。

    「不要這樣啊,一回生、二回熟嘛。」

    江成路顯然不想放棄。手上飛快地糊好了窗戶紙,朝著白秀麒走過來。

    白秀麒步步後退,無奈螺絲殼裡做道場,沒退幾步小腿就抵在了chuang板上。他忽然靈機一動,乾脆把那張破門板給抽了起來,枕頭和涼被都落在了書本堆上。

    這種極端的舉動只震懾了江成路僅僅一秒鐘的時間,他很快做出了與之匹配的大動作——一把將桌子給搬了起來,架到了洗碗池和料理台上。

    「也許我們應該試試睡在地板上。」

    他指了指自己腳前的一小片空地:「我保證這一次的感覺一定會比桌上的那一次好上幾十倍。」

    「原來是負十,現在是負一百嗎?」

    白秀麒手裡拿著chuang板。暫時還不想放下,事實上他覺得這樣有點像是盾牌,希望能起到一點作用。

    「……」

    見他意志堅決,一個破綻都不賣。江成路忽然反攻為守,乾脆蹲在地板上喃喃自語起來:「……我真的有那麼糟糕嗎?」

    白秀麒怔了一怔,可是心剛剛軟化了一點。就立刻意識到這是江成路的小伎倆,真心軟了就該倒霉了。

    見白秀麒沒有上鉤。江成路的頭越垂越低,最後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著又順勢側躺下來。

    ……這傢伙演得還真挺敬業的,該不會就準備這樣睡覺了吧?!

    雖然不確定江成路這樣的體質究竟會不會感冒,但是讓屋主躺在冰冷的地上過夜顯然是不好的。

    想到這裡白秀麒只能暫時把門板放下,哭笑不得地推了推江成路的肩膀:「喂!多大的人了,還在這裡賴著裝什麼死啊。」

    「我哪兒裝死了。」一邊傳來江成路悶悶的回答:「你聽說過有一種鸚鵡,一旦被人忽視就會不停地拔自己身上的毛,一直拔到死為止嗎?其實,我的原形就是那種鸚鵡。」

    「瞎說。」白秀麒的手掌改推為拍:「你只有一張嘴特別像鸚鵡,當初我我怎麼會瞧上你這種奇葩?!」

    「嘿嘿……認命吧你。」江成路忽然反手按住白秀麒的手,扣著手腕拉到自己面前:「你啊,不僅看上了我,而且看上了我好幾世,這就是所謂的孽緣。」

    說著,他就在白秀麒的手腕上印下了一吻,然後貼著動脈回溯而上,追尋著白秀麒不斷變快的心跳聲。

    「你動心了。」

    他的嘴唇貼著白秀麒的手臂,聲音發出的震動為皮膚帶來一陣酥麻:「我都已經這樣求你了,你真的還忍心拒絕?這可是冷暴力啊……」

    「可是真的疼。」白秀麒決定咬緊牙關:「要麼你在下面,誰疼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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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下輪到江成路糾結了:「本來誰上誰下真沒關係,可你想想我還看著這麼多妖魔鬼怪呢,萬一明天下不了地,院子裡又出了事那可怎麼辦?到時候群魔亂舞世界末日,你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切!」

    白秀麒簡直就要佩服江成路胡攪蠻纏的功力了:「那就好好練你的童子功去保護地球!」

    「太遲了!我的絕世神功不是被你給廢了嗎?」說到這裡,江成路猛地一拽白秀麒的手腕。強迫他倒在了自己身邊,緊接著整個人壓了上去。貼在他的耳邊低語:

    「英雄,你可千萬要對我負責啊……」

    「無賴!」

    白秀麒低聲回罵。嘴角卻是翹著的,主動地迎上了另外一張同樣笑著的嘴。

    這天後來,他們還是沒有做到最後,只是借助彼此的手和身體釋放了幾次。不過對於傷勢初癒的白秀麒來說,這些已經足夠。

    所以,當一個小時後戰場轉移時候,他後背一沾著門板就脖子一歪,陷入了不可抵抗的酣眠。

    連白秀麒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而今天晚上,一個異常清晰卻又無比驚悚的噩夢正在向他襲來……

    漆黑的夜晚,風中混雜著水草的腥氣和水波拍擊堤岸的聲響。

    白秀麒在夢中睜開雙眼,第一眼看見的是遠處白玉蘭形狀的路燈,以及垂掛在近處的柔軟柳條。

    這是在運河邊?!

    從困惑到驚愕的轉化用不了多少時間,白秀麒很快意識到自己回到了被週一良追殺的那個夜晚。

    他扶著柳樹站起身來,同時朝著岸邊張望,果然看見了週一良正在處理著王題的屍體。

    白秀麒知道自己在做夢,也清楚地記得現實中的每一個細節——週一良應該一刀割斷王題的咽喉。放任從喉間噴出的血液染紅岸邊的淺灘。

    然而此刻的週一良卻沒有那麼做。

    王題還是倒在岸邊的淺水中,週一良也依舊緊握著鋒利的凶器,可他卻一刀接著一刀地朝著王題的屍體揮去。

    切割著,砍剁著。血肉模糊的聲音在死寂的河邊清晰得驚心動魄。

    不知道第幾刀落下,王題的頭忽然被提了起來。白秀麒還來不及別過臉去,就看見那顆頭赫然變成了一顆女人的腦袋。長長的頭髮從週一良的指尖流瀉而下。蒼白面頰和腥紅嘴唇的對比是如此的強烈。

    明明已經離開了身軀,可女人的雙眼卻是張開的。黑水銀似的眼珠子一點一點地轉向了白秀麒這邊。

    被發現了!

    白秀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受到擾動的柳樹枝條上忽然變出了千萬個銀鈴,齊刷刷地發出嘈雜聲響。

    更詭異的是。鈴鐺的聲響傳進了白秀麒的耳朵裡,卻變成了陌生的手機鈴聲。

    他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了王題的手機。亮起的來電顯示自帶照片——似乎正是王題手上那顆女人的腦袋,卻又似乎是另外一個人……

    電話鈴聲越來越響,白秀麒恐慌地將它扔向一旁的運河中,然而運河消失了,變成了一條與岸邊一模一樣的游步道。

    白秀麒愕然低頭看著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反而站在了河道中。

    不要緊張,我可以在水中呼吸……他理智地提醒自己。然而這一次,真正可怕的卻並不是窒息的危險。

    黑暗的水中飄來了殷紅的鮮血。鮮血開始冒泡,又從紅色的水泡中映出了一張張各不相同的臉孔。

    有誇誇其談的李坤,有心懷叵測的蔣超,有親眼目睹跳樓大秀的圍觀者……這些臉在球形的水泡表面扭曲變形,忽然間,水泡又一個接著一個地破裂了,從裡面伸出一隻一隻慘白的手。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這些手,一隻一隻死死地攀爬到了白秀麒的身上,開始拽著他往下沉沒……

    「住手!」

    在口鼻被河水淹沒之前,白秀麒發出了一聲高喊:「不要——」

    然後他就醒轉過來,發現自己依舊躺在江成路家簡陋的門板上。

    此時此刻,他的衣襟上的確緊緊地攀著一雙手,那是江成路在睡夢裡給他上的保險。(……)

    ps:我也想要紙人淘寶店,不,我只要紙人幫我寫就行了。

    大家可以猜猜白秀麒在夢裡看見的那張臉究竟是誰的。

    最後謝謝大家的支持和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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