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No.194 蜜(4) 文 / 唐深深
屋裡的狀態,不要說聶秋遠被驚到了,連我自己看看,都覺得極為不堪。
桌案上插著花,燃著搖曳的紅燭,疊起的杯盤碗筷尚未來得及取出去。屋裡的男子斜坐在榻上,懷中抱著肢體綿軟無力女子,兩個人都是衣衫凌亂。最鬧心的是,任平生唇角上居然還殘留著我嘴唇上塗的胭脂。
以秋的聰明敏銳,一定是立馬就猜出這個房間裡曾經發生的全部事情了吧。
所以驚濤駭浪般的怒火,驟然把小小的屋子燃得熱氣騰騰。
「任平生!」聶秋遠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吼道,彷彿想把任平生的名字嚼碎似的。
任平生抬手捏住了我的下頜,面上掛了一絲詭異的笑。
「玄武,你來晚了。阿螢她,妙不可言,真是個讓人欲罷不能的小尤物!」
我在心裡大罵你放屁,可是又喊不出來,真是急死人了。這副模樣,秋就是誤會我**於他,也是有理由的,他這是企圖開頭就激怒秋啊。
聶秋遠的目光望向我,這個時候,令人驚訝的,我看到的不是男人的尊嚴被踐踏的屈辱,而是只給我一人的濃濃的疼惜。
他望著我,說話的聲音與剛才憤怒的嘶啞忽地大相逕庭,而是充滿了溫情的撫慰:「真真,別怕,別難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要想,很快,很快我就會抱著你,一直到你把什麼都忘了為止。真真,馬上就要拜堂了,不要哭,不許把眼睛哭腫了啊。」
本來我這會兒沒有哭了,他這一說,我的眼淚立馬就掉下來了。
這話裡的意思,真的是誤會我**了吧?他是在告訴我,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會愛我,不離不棄,絕不動搖?
有這句話,真讓人覺得此生無憾了。
「哦,原來他喚你作真真麼……」任平生的目光掃了掃我,不知怎的被激怒的一方反而變成了他。
「任平生,放開她,衝我來。」聶秋遠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和冷冽,我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衝你來?如果我一開始就不是衝你來的呢?如果我的目標本來就是她呢?」任平生似怒非怒,陰陽怪氣地說道。
「那也衝我來。她是我娘子,想搶走,除非殺得了我。」
任平生冷笑了一聲。
「天鏡門的人,如此重視姻緣,豈不是自尋死路?」
聶秋遠也冷冷地笑了。
「你們,早就已經不是天鏡門了。」
言罷,秋就一步一步地衝著我們逼近了過來。
任平生沒有動,只緩緩地抽出了一柄彎刀。
「玄武,不要再向前了,阿螢的小命,還捏在我的手心裡。
但是聶秋遠並沒有停下來。
任平生皺了皺眉頭,緩緩地將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可是聶秋遠依然沒有停,他就這樣走到近前,伸手就捏住了任平生持刀的手腕。
我看傻了,有這樣解救人質的嗎?要是我們都這樣解救人質,那人質早就死絕了。
可事實是,任平生並沒有一刀抹了我的脖子。
「放下她,衝我來。」聶秋遠擒著他的手腕,沉聲道。
任平生的目中呼地燃起一股怒火。但是,出人意料地,他並沒有對我下手,而是依言展臂將我放在了床上,自己緩緩地站起身,與秋直面相對。
「你不怕麼?」任平生冷冷地言道。
「你根本就不會動她。」聶秋遠說這句話的時候,倒似乎被傳染了一絲怒氣,「出去打,在這裡打要傷到她。」
「誰說我要跟你打?」任平生沉默了一會,忽然陰森森地笑了,「今天忽然不想打了,沒有意思。」
「因為我要跟你打!」聶秋遠劍眉一蹙,厲聲道,「因為我要殺了你!」
任平生仰天哈哈大笑。
「玄武,那就更不打了,怎麼能趁了你的心意呢?」言罷,他未被聶秋遠扭住的另一手中忽然又多了一件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倏然遞到了秋的胸前。
「師弟,你瞞著師門,悄悄地娶妻,師兄既然知道了,總得送你點什麼。這個,就當今天的賀禮吧。」
我驚訝地看到,任平生手中拿的,竟然是一本破舊的書,破到只剩了半本。
聶秋遠看了看那書上的文字,身軀竟輕輕地一震。他放開了任平生的手,將那半本書接了過來。
「你是怎麼弄到了這個?」聶秋遠沉聲問道。
「這可就不關你的事了。那個功法有下半本,我也是才發現的。有了這個,她體內的邪門功夫就可以化解,不必天天心驚膽戰了。不過玄武我勸你一句,你要想一想,這個東西,怎麼會在天鏡門呢?所以,告訴那個傻丫頭,天底下居心叵測的人多得很,不是給她恩惠的,就都是好人。」
我聽著兩個高智商的美男互相打啞謎,感覺雲裡霧裡的摸不著邊際。這時候,卻聽得任平生挑釁地說道:
「師弟,阿螢是我的人,我把她暫時寄放在你這裡,遲早有一天,她會心甘情願地跟我走的。我不管她嫁給了誰,心裡想著誰,也不管她身上發生了什麼,都無所謂。不要以為娶了她,就是一了百了了。」
我氣得七竅生煙,這是什麼話!變.態,神經病!
可是就在這時候,我驚訝地發現有十好幾條色彩各不相同的小蛇像變魔術似地忽然爬滿了我的身軀。
我雖然動不了,卻是有觸覺的,這些小蛇冷冰冰麻颼颼地在我身上緩緩爬動,爬得我頭髮都快豎起來了。我這人膽算大的,可我除了怕鬼,世上的活物,我最怕的就是蛇了。
冷血的,邪惡的,有毒的,無情的生物!而且這些蛇的顏色特別鮮艷,橙紅的,螢光綠的,一看就是警戒色。許多有毒的動植物都具有特別鮮艷的色彩和斑紋,但只是鮮艷,不是美麗,那顏色和斑紋一看就令人寒毛直豎,彷彿在無聲地宣示著:別特麼過來,老子有劇毒!
我好想放聲地尖叫,可是沒有這個能力,我連哆嗦都做不到,只剩了驚恐地飆淚。
這時只見黑影一閃,一個人已經欺身到我旁邊,長劍出鞘,在我面前爆起朵朵劍花,瞬間,我身上的十幾條小蛇全給切成了寸寸段段,十分噁心地灑得到處都是。
遠遠地有一聲冷冷的哼笑傳來,再回過神的時候,屋裡已經只剩了我和聶秋遠,任平生竟已不知所蹤。
「真真,你怎麼樣?」秋把劍一扔,急切地衝過來,一把把我抱了起來,但是看到我驚恐的眼神,又趕忙把我放下,三下五除二把床上的毒蛇殘片全部扒到了地上。
我這才放了心,他就又把我抱了起來,一通手忙腳亂的試脈吃藥,折騰了大半個小時,我的身體終於漸漸地有了知覺。
「秋……」我吃力地抓住他的衣袖,把臉埋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他用力地抱著我,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後背,俯在我的耳邊,用最溫柔的聲音說道:「好了,不哭了,我不是一直在這裡麼?真真,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不要想了,看著我,我要你心裡只想著我,好不好?」
沒有被抓走真好,還能跟我的男神在一起真好。這才是真正的他的懷抱,我怎麼能認錯了呢?!我只想哭一會兒,讓我哭一會兒吧。
他溫柔地擁抱著我,遲疑了片刻,俯下來輕輕地吻了吻我的額頭,我驚詫地感覺到了他努力隱藏在身體內部的輕輕的顫抖。
「不哭了真真,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用,考慮不周,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樣的傷害。對不起真真,你可以打我罵我,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秋撫摸著我的頭髮,柔聲道:「真真,你要相信我,無論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變的。要說不在意,那是騙你的,我在意,我在意到發瘋,可是,那不會影響到我對你的情意,我對你的情意,只會與日俱增。所以,真真,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忘了吧。」
我這才明白,我的樣子一定是太狼狽了,他一定是把我當作一個剛剛遭受過身心重創的可憐蟲了。
原來,他的心意是這樣的,即使我不幸被任平生侵犯了,他也願意珍惜我一如往常。他現在可不是惺惺作態,他這一切都是出自真心的啊。我是何其幸運!
不可以,不可以讓他繼續內傷下去了。
我抓緊了他的衣裳,囁嚅道:「其實……任,任平生他並沒有對我……那樣……」
秋的身子輕輕一顫,驚訝地望著我。片刻,他就抱緊了我,輕輕地說了一聲:「嗯……」
我感覺到他心裡繃著的一根弦一下子鬆了下來,剛剛看上去十分沉穩可靠的他,忽然軟塌塌地靠在我的身上,好像一下子就變成我在安慰他了。
「真真我快瘋了……」他咕噥著說。
「你怎麼了?……哎,你別這樣壓著我好嗎?我剛剛中毒了,我現在一點兒勁都沒有……」
「不要……」
「喂,你到底要幹嘛?!」
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葉真真,你也太不讓人省心了。為什麼我感覺全天下的男人都成了我的敵人似的?」
「你胡說八道,任平生是要害你的,我才是躺槍的那一個!」
男神卻沒有理我。
「葉真真你數數看,身邊的,遠處的,是朋友的,是敵人的,大唐的,另外世界的,為什麼都有人在惦記你?而且,為什麼,每一個都是這麼難對付……」
這說的都是誰啊!簡直是自尋煩惱!
「葉真真,你說,咱倆成親了,還有這麼長的路要走,我還得對付多少棘手的男人呢?」
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一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聶秋遠,你省心!我給你數數多少人盯著你!媚蘭和那個天鏡門的女人就不說了,你就看看山頭上,多少小姑娘都對你暗送秋波呢!這還沒算伊川縣……」
男神抿唇一笑,抓住我的手,用極其無恥的方式岔開了話題。
「真真,親一下行不行?」
「不行。」
「就一下。」
「你到底想幹嘛?」
「就是特別想。剛才不敢,現在敢了。」
「不行!想到那些女的,我生氣了!……哎,你幹嘛?!」
就說嘛,其實,這種事情,他可從來沒有徵求過我的意見的,所以徵求意見什麼的,也就只是走個程序啦,他才不會管我到底答不答應呢。
嗯,如果有很多漂亮的姑娘都在傾慕著你,可是你的眼裡心裡都只有我一個,而且,娶了我,與我執手相偕老。如果我嘴上喊著,哎呀好麻煩,其實呢,我的愛人,我覺得非常非常的驕傲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