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No.125 沒有墓碑的愛情和生命(1) 文 / 唐深深
原本以為我的記性很好呢,可是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忘啦。這可怎麼行呢?明哥哥,我才不要把你忘掉呢。
剛剛還在想著,明哥哥,你的生辰是哪一天呢?可是居然想了半天都記不起來了,這怎麼可以呢?所以現在我要把它記錄在這裡。
你出生在大業三年五月初六。
嗯,這下我就永遠也不會忘了。
不過你可以把我忘掉的,雖然我會很難過,可是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所以,我允許啦。明哥哥,把我忘掉吧,開開心心的。
因為我們竟然在同一屋簷下快五年了,這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幸運呢。你都不知道,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學本領,練武功,想的就是有朝一日長大了,就下山去。你說過的,你的家在天山之麓的落雪山莊。所以,我要到落雪山莊去找你。
有一天,我一定要去找你。那時候,我心裡頭還揣著美好的夢呢。爹爹迎娶二娘的時候,我看到二娘身上穿的大紅色的嫁衣,看著連那樣剽悍的女人頭戴鳳冠都會變得柔情萬種,心裡真是百感交集。明哥哥,每個女孩子,心裡頭都會有這樣的一個夢呢。
寫這些,真是讓人臉紅啊。不過,反正你也不會看到的,嘻嘻!
所以,五年前,當你像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碗子山,你知道我有多麼開心嗎?
那種感覺,就好像……嗯,沒辦法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讓我這麼開心了。
當你看到我的時候,你衝我露出了一個微笑。相識的時候,你我還都是小孩子,可我果然一眼就可以認出你。你的這個微笑,是要告訴我,你也是一眼就認出了我嗎?否則的話,你為什麼要微笑呢?
你明明傷得那麼重!
所以我的開心只維持了短短的一瞬,那麼短,一下子就不見了。
你是被人背進來的,你的四肢都軟綿綿的,似乎一點力氣都沒有。你伏在那個少年的背上,幾乎都攬不住他的脖頸。你的面色極其蒼白,嘴唇毫無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像雪原上的一塊冰。但即便是這樣,當你看到我的剎那,還是勉強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其實,如果憑心而論,背負你上山的那個少年容貌更加出眾。當他出現在山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凝集。可是我的眼睛裡就只剩了你。你來了,還有韓表妹,記憶裡的時光一下子在靈魂深處活靈活現。
爹爹根本就不認識你們,可他居然毫不猶豫地收留了你們。他對你們非常客氣,一直在跟背你進來的那個男孩子說話。我想肯定是那個男孩子動了什麼手腳,否則,爹爹絕不會這樣平白地收留陌生人的,就算你們年紀還小,那也不行。
你在山上養傷,爹爹叫人下山請了最好的大夫,但最好的大夫診完脈也只是搖頭。那個少年一直陪在你身邊,寸步不離,不眠不休,在你身邊照顧你的,還有韓表妹。我也很想去照顧你,可是被二娘拉住了。
「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要懂得男女有別的事情了。」二娘教導我。所以,我只好伏在窗口一邊看著你,一邊抹著眼淚。我很擔心,擔心好不容易見面了,可你的傷情凶險,會有什麼不測。
你神情略微有些痛苦,不過你卻總是望向窗邊,就彷彿隔著窗稜,敏銳地看見了我。
我心中焦急,可我什麼忙也幫不上,我感激那個少年,我知道是他挽救了你的生命。所以當爹爹決定收他為義子,我毫不猶豫地喚他「兄長」,對他行了本來不用行的大禮。我跪下來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我決心把這個名叫聶秋遠的少年當作我的親兄長來看待,他若有令,我萬死不辭。因為他在你受傷的時候不離不棄,他那麼拚命地去保護你,這一切,我都悄悄地看在眼中。
我也自幼習武,我看得明白,你的體內,似乎注入了一股你自己根本承受不了的巨大力量。每次當它想要衝出來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會變得比冰山還要寒冷。每當這樣的時刻出現,聶秋遠就會在你的身邊,把你緊緊地抱住,拚命地用一股火熱的力量壓制你。
我感覺不可思議,因為你體內的力量,肯定不是你自己的。可是他呢?以他的年齡來看,他的力量也實在太大了些。他也是一個神秘莫測的傢伙。
我偷聽你們的談話,知道了你們的一些秘密。
他說:「司空,你怎麼報了這樣一個名字?」
是的,你上山之後報出的名號,並不是你的本名司空明,而是叫作「駱大春」,聽上去有點可笑的名字。是啊,為什麼呢?我也很好奇。
你的笑容還看得出多年前的樣子,溫和,爽朗,有一點點不羈。你說:「無論發生了什麼,我畢竟是落雪山莊的人,所以就姓駱。那麼,既然你是秋,我就是春啦!」
秋也笑了,他笑起來非常好看。我感激上蒼,你的身邊能有他在,那是多麼值得慶幸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我想你們之於彼此,一定是不同尋常的存在。
可是你們的對話也讓我害怕。
秋說:「你心裡清楚,憑你我之力,要想除掉它是不可能的。再這樣下去,不知哪一天,你我就會控制不住它。到那時候,你就非常危險了。」
你面上的笑容卻雲淡風輕:「我心裡明白,那一天,或遲,或早,總是要來的。所以,剩下的時間,能安安靜靜地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就是最好的歸宿了。」
秋沉默了許久,問你說:「有什麼心願沒有?」
你說:「我只要在這裡,就夠了。」
這是什麼意思?這就是說,你身上的毛病,是醫不好的了?而且,有一天會要你的命?
這怎麼可以呢?這樣的事情,怎麼可以發生呢!
我觀察了很久,斷定在你的體內,有一股異常強大的外來的冰寒屬性內力。從你們的對話中也聽得出來,這還不是全部,似乎還有另外一種不為人知的力量,兩股力量在你體內不停地扭打廝殺,遲早有一天會破壞作為容器的你。
這樣的情形雖然駭人聽聞,可我還是堅信它是有解的。因為我不容許任何人任何事物威脅到你的生命,絕對不允許。
你不知道,我也是有奇遇的。在你上山的兩年之前,我遇上了現在的師傅。師傅當時受了傷,又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隱居在山頂荒僻的石洞裡,我每天去給他送吃的。後來才發現,原來師傅是深不可測的世外高人。
師傅說,合該我們有緣。他需要數年的時間療傷悟道,所以我們將有數年的師徒緣份,數年之後,師徒緣份盡了,便相忘於江湖。所以,就算是現在,我跟他習武兩年了,卻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如果是師傅的話,也許就能知道如何才能夠醫好你。
我在師傅居住的山洞外跪了三天三夜,師傅終於答應隨我來看一看你。我們在遠處悄悄地觀看了你的情形,師傅說,你已經無可救藥,除非……
我所要的,就是這個「除非」。
師傅說,要想醫好你,除非有一個人精通一種內功心法,可以把他人的內力吸收進自己的體內,代替你成為這個「容器」。但是,你的體質非常特殊,其實你現在都還沒有死亡,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奇跡。但是換了其他人就不行了,無論是誰想代替你成為這個「容器」,結局只有一個,當場經脈寸斷而死。
也就是說,這個「除非」的意思,是除非肯有人替你去死。
「師傅,這種內功心法,該如何修習?」我沒有想到,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竟然沒有絲毫的猶豫。
師傅將一本沒有封皮的小冊子和一個玉製藥瓶交給了我,說:「心法都在這裡,這瓶藥,可以在練功時幫助化去吸入的內力,防止走火入魔。你去尋找那個願意修習這種功法的人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師傅將那本小冊子交給我的時候,眼神中閃著一種傲慢而幸災樂禍的光芒。不過師傅本來也不慈祥,除了武功,本也不教我任何其他的東西。
把小冊子交給我幾個月之後的某一天早上,師傅忽然不告而別。我想這就是他所說的,讓我們相忘於江湖的那一天。
師傅也並不知道,其實我一直在悄悄修習那小冊子上的內功心法,就從我得到了心法的那一天開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