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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No.120 葉流螢(6) 文 / 唐深深

    我經過再三思慮,終於決定帶著桂林上了碗子山。首先,我很怕死,其次,要是死在鬼手裡,那就實在是太划不來了。而且,桂林是玉衡司的人,鐵定是自己人,就算不熟,也不會有什麼危害。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位兼職跳大神的官員陽氣極盛,總之是,自打他做了我同行的夥伴,我就沒有再出過任何岔子。這讓我感覺很安心。

    我聽從他的安排,晚上休息,白天趕路。兩天之後,我們就很順利地到了碗子山。

    碗子山是我穿越後的第一站,我在這裡居住了半年,所以這裡的情況,這裡的人員,我早就摸得門清了。到碗子山後,我先去拜見了二娘千日紅,給他們介紹了桂林,並謊稱伊川縣鬧了點輕度瘟疫,我傷剛好比較弱,怕染上,所以聶秋遠他們托桂大人把我送了過來。

    大家自然是深信不疑,當天就擺了接風宴,熱熱鬧鬧地喝了一場。桂林人模樣生得冷峻,為人處事倒是左右逢迎,很快就跟碗子山的眾位兄弟打成了一片,把酒言歡,聊得不亦樂乎。所以我們很晚了才安頓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考慮如何攻克葉流螢這個技術難關了。

    穿越過來之後,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聶秋遠身上,而葉流螢除了讓我做過幾次夢,從來就沒有打擾過我。所以,我在碗子山居住的半年時間,竟然從來未曾思考過,我這個原主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房間裡的物品,我也從來沒有關心過。

    當然了,這位葉流螢小姐的風評如此之差,我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這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可是現在不同了,在她頻繁騷擾我,又沒給我留下任何記憶的情況下,她留下的任何痕跡,都會變成解開謎團的關鍵。

    葉流螢不是自然死亡,而是絲毫不能預見的橫死。這就意味著,她死的時候,她生活中的一切,都沒有時間被收拾和整理,一定還是她活著的時候日常的樣子。所以,如果她有什麼秘密的話,那她一定沒有來得及把解開秘密的鑰匙藏起來。

    通過這些日子我自己的反常表現,我感覺首先有兩個謎需要解開。一個是,她這具身體,似乎是練過一種什麼功法,這種功法與正統武功截然不同,甚至是互相衝突。那麼,她練這種武功的目的是什麼?還有一個就是,葉流螢,她究竟有什麼心願沒有實現呢?

    一切,簡直是毫無頭緒。

    我告訴自己不要心急,冷靜下來認真地思考,然後,一點一點地從頭做起。

    我把葉流螢閨房裡的物品翻了個遍。我居住的半年,心思不在這上面,肯定也就不會整理和扔她的東西。我去伊川縣之後,這個房間也被好好地保留著,只是每日定時打掃。想想也明白,以「我」這脾氣,有誰敢亂動我的東西呢?

    我正在翻揀物品,卻聽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原來是桂林過來了。

    「在做什麼?」

    作為一名玉衡司的偵探,他的敏銳程度肯定也不差,所以問題立馬就變成了自問自答。

    「哦,回憶?嗯,從手邊的物品開始回憶,倒確實是個好辦法。」

    為了防止我夜間再跑出去刨土,我特意囑咐人把他的房間安排在了我房間隔壁。這是他吃完晚飯過來溜躂了。

    我並沒有在意,反正刨土的醜事都看過了,其他的事情都是小菜一碟。

    他走到我的身邊,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就輕輕地笑了起來。

    「作為一位姑娘的閨房,也實在是……」

    桂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女子的聲音打斷了。

    「桂大人,哦,聽說您也是位大人吧!我們這地方粗陋,若是有什麼不到之處,還請大人儘管指教,不要客氣。」

    我倆在屋裡根本就沒關門,我抬頭一看,端著一隻托盤站在門口的,這不是二娘千日紅嗎?

    桂林拱手一揖:「豈敢豈敢,多蒙夫人關照。」

    二娘略猶疑了片刻,便笑道:「大人啊,咱們這裡都是些粗人,規矩是沒什麼的,可流螢……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小女孩家,這麼晚了,似是……不大合適吧。」

    桂林愣了一下,便即明瞭,遂彬彬有禮地言道:「夫人教導得是,確實是在下失禮了,這便告辭。」

    言畢,他回頭衝我一笑,說道:「流螢,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情,只管喚我便是。」

    我道了個謝。也不知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從他的神情和言辭看,二娘的話他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對我的稱呼反倒更近便了些。

    桂林出門後,二娘便將門在身後關了,把手中托盤放在桌上,拉著我一起坐了,關切地問道:「身上的傷好完全了沒有?前頭聽說你傷了,我心裡著急得很,只是山裡剛好出了幾樁事,沒走得開。我剛叫人又給你添了點補益的湯湯水水,你趁熱喝點。」

    這剛吃完飯的,還真有些喝不下去。但是我瞧著二娘的眼神倒真是挺關切的,心裡一激動,就又撐著喝下去了。

    「流螢啊,」千日紅瞧著正在擦嘴的我,不知怎的眼眶裡就隱隱地有淚光了,「你母親親去得早,你從小就孤零零的,著實吃了不少苦。這些年來,我也是真心地想好好待你,可是自打四五年前,你那性子忽然跟從前判若兩人,我那會兒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咱娘倆這些年一直沒能好好地坐在一處過。還好老天保佑,雖然寨主……他仙去了,可畢竟你的性子,算是又轉回來了。也許,是寨主的在天之靈護佑著你呢……」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便哽咽了。

    我雖然也挺感動的,可是她話裡的一些信息還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看來我這聲名狼藉的壞脾氣,並不是自小嬌生慣養形成的,而是四五年前忽然變成這樣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流螢啊,話說回來,你也是個大姑娘了,看你出落得如此可人,二娘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姑娘大了,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二娘希望能把你許個靠得住的男人。二娘一輩子舞刀弄槍,馬上馳騁,可自從嫁了你爹爹才明白,女人,還是得有個好男人在身邊,這輩子才算是完滿的。」

    「二娘,這……」我大為意外,雖說不至於紅了臉,可這話題轉移得也太快了吧!

    「今日這桂大人,看上去倒也是極好的,二娘叫他回去,真的不是嫌他什麼。流螢啊,二娘只是心裡頭偏向著、喜歡著自家的那兩個孩子呢。秋遠和大春,來山上也有五六年了,俗話說,日久見人心。你要是將來能跟了他們兩人中的一個,二娘就真真正正地放心了。」

    啊,怎麼說到這上面了!這下我的臉就開始有點發燒了,我親媽也沒跟我談過這個話題啊!

    「流螢,」二娘親熱地牽起了我的手,「你覺得大春這孩子怎麼樣?這些年,你在他面前格外的驕橫,做了那麼多無理取鬧的事,有時候我都有點看不下去,出頭斥責你。可那孩子卻從來沒有在意過,也從來沒有過半分怨言。他嘴上不說,可心裡待你是極好的,你難道一點都看不出麼?」

    這些年,駱大春?我忽然感覺一陣恐慌。從我來到這裡之後,駱大春一直溫和地陪在我的身邊,就像一位寬厚的兄長一樣。他的內心想法,從來都沒有表露過。難道說,他的心裡一直默默裝著的,竟是我的這個原主葉流螢?

    一陣強烈的悲哀不知不覺地侵佔了我的心頭。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吧,其實葉流螢,已經無聲無息地不在了。他一定不會想到,人類竟然還有這樣一種悲哀的不知不覺的死亡方式。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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