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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No.69 殘影的反擊(8) 文 / 唐深深

    我調動了全身上下的警惕性細胞,沿著幽夜公子指示的路線,成功地逃出了這個可怕的山洞。

    任平生的地圖將周圍的地勢繪得很清楚,我欣喜地發現山北的樹林只有一處,地點絕不會弄錯。

    天已經黑了,我開始在山上攀援。氣候寒冷,山勢陡峭,每一步都很艱難,可是所有的困苦,都在很可能即將來臨的死亡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希望能在聶秋遠趕到之前找到那頭抽風的獅子,這樣秋就不會看到些什麼不該看的情景,平白留下不良的記憶。不過我也不會束手待斃的,我肯定要拚命和那怪物鬥上一鬥,萬一運氣好它遭了天打雷劈呢?

    至少,我知道它是有毒的,可以先把口鼻摀住。接下來,至於如何打敗一隻兇猛的獅子,那就……再說吧!

    會疼吧?死亡什麼的。長久以來,我一直在與死亡事件打交道,閱盡不幸的人們的遺骨,對他們進行理性的分析,唯獨不去思考的,是他們瀕死時的心理和感覺。

    死亡的原因有很多種。人類的身體構造是如此精密,可是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又是如此脆弱。每一份屍體檢驗報告的最後,都會有一句話的總結性結論,說明這個人究竟因為什麼而死亡。就在這個時刻,我的腦子裡還是不停地滑過那些最極端的字眼,比如說,有一種死亡的方式叫作「疼痛性休克」。

    如果是生生疼死的話,那可真是太倒霉了,就算那不是真的死亡,我也不希望人生中有這樣的經歷。

    我胡思亂想著,終於摸到了指定地點。看看星月的方位,大概還不到子時。大半夜的,我又不敢點火,想找到一隻動物談何容易。不過好在今夜月色明亮,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周圍的景物。

    我所聽到的,只是讓聶秋遠今夜子時到山北樹林來,但是任平生傳遞給聶秋遠的信息,卻一定是更加具體的。否則,就是這麼摸來摸去的話,就談不上用我的性命來威脅他了。

    所以我在樹林中潛行,尋找那個圈套的所在。果然,沒多久,就順利地發現了林間的一片開闊地,在那片開闊地的一株大樹梢頭,倒吊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

    沒有火光,只有月色,但還是能隱約地看出,被吊著的是一個身著黑衣的女子,身材纖細,略微嬌小,跟我的身材差不多。

    這一定是那個誘餌,我在心裡斷定。只是奇怪,獅子怎麼不吃這個人?難不成獅子也像我家養的貓咪一樣,只抓會動的?那到時候,我倒在地上裝死,行不行呢?

    既然任平生沒有在明處現身,那麼這個陷阱的發動方式,大概就是走近誘餌吧?我用準備好的布緊緊地紮在臉上,掩好口鼻,橫下一條心,走出樹林,逕直走到了倒吊的女子下面。

    我想我是盡力地拿出了這麼多年艱苦訓練攢下的全部堅忍,所以現在的我,也許看上去是有一點酷的。我冷靜地從懷裡摸出火石和火鐮,打著了,點燃了一根火折子,讓自己在寂夜中成為一個明亮的標靶。

    樹梢吊著的女子遮著臉,但是,什麼嘛,一點兒也不像,比我難看多了!我忽然覺得有一點好笑,一切似乎都變得極不真實,恍然如同夢境。所以,當我轉過身,看到那頭猙獰的火紅獅子不知何時已經站立在我的身後,也覺得跟假的一樣,完全緊張不起來。

    雖然口鼻都掩住了,可是我還是立馬感到一陣眩暈。要是堵上鼻子就能抵禦毒氣的侵襲,那任平生的毒藥也實在太不高端了。既然身子都軟了,我就順勢把火折子往獅子的方向一扔,自己倒在了地上,開始實施方案一:裝死。

    結果獅子向前一撲,直接用一隻爪子摁住了我的胸口。這獅子身形龐大,爪子巨重無比,一摁之下,壓得我胸骨都快斷了,眼前一陣發黑。還好畢竟是貓科動物,這會兒我沒動,它也沒把鉤爪伸出來,否則我身上就得多它幾個透明窟窿。

    獅子瞧了瞧暈乎乎的我,也沒客氣,張嘴就朝我脖子咬了過來。

    判斷失誤!裝死根本沒用嘛!我握緊了早已放在手中的匕首,揮臂就朝獅子的眼睛紮了過去。

    沒想到獅子體形巨大,動作卻相當敏捷。它輕輕地向後一個倒縱,躲開了我的襲擊,前爪在我身上一踏的那個借力差點沒把我給摁死。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用更加凶狠的視線切割著我,耳朵也豎了起來。

    我用力地支起半個身子,握緊匕首。下面,它就該撲過來了,我要怎麼辦呢?拚個你死我活好了!我瞧著這獅子訓練有素,咬人的時候都是直接沖脖子來,以它的實力,一下就咬斷了,比我用刀抹脖子還要痛快。看上去,還不錯。

    我的心中湧上一陣悲涼,無論如何,這應該就是最後一個回合了吧。可是時間沒有容我更多地傷感,因為忽然之間「砰」地一聲大響,一個東西跌落在我和獅子之間,把我嚇得一哆嗦。

    獅子可沒有哆嗦,那個東西一掉下來,它就像飢餓的人撲在麵包上一樣,縱身而上,一口就咬了下去。

    我定睛一看,我的親娘!掉在地上的是剛才樹梢上掛著的可憐的女子,這會兒已經一聲不吭地被獅子怪咬折了脖子。

    取代了這個不幸姑娘出現在樹梢頭的,是穿黑色斗篷戴黑色面巾的黑色死神。

    任平生立在樹枝上,手臂間還挾著一個女子。那女子雲鬢散亂,身體綿軟,一看就是中了毒,使不得力也出不得聲,只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正是白虎使若嬋娟。

    說也奇怪,一個高大的男人挾著一個女子站在細細的樹枝上,樹枝竟像只承受著一隻小鳥的重量一般,顫也沒顫一下,真是神奇的功夫。

    現在兩個人都自上而下地俯視著我。任平生本來是一雙桃花笑眼,這會兒卻半點笑意也無,只透出錐心刺骨的寒冷。而若嬋娟的眼神就極為複雜,說不出是恨是懼還是別的什麼。

    任平生揮了揮衣袖,怪獅子靜靜地拖著死人往林子的深處去了。發生的事情太多,我的腦子反而清楚了。喂獅子是死,落在他手裡也是一個死,沒有什麼區別的。不過這樣,是不是聶秋遠的一劫就算過去了呢?

    「這獅子不是追殺它見到的第一個人麼,中間插進來一個也行?」我用嘲笑的口吻說。

    「藥。」任平生簡潔地回答,目光仍然冷冷地盯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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