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1章 東進(六) 文 / 緋紅之月
「四叔,咱門裡頭肯定有人向東王透露了不少咱們的事情。不然的話東王怎麼知道咱們有多少武器。」韋昌榮與韋澤在辦公室裡頭討論著最機密的話題。韋昌榮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神色裡頭有著極大的不忿。若是現在抓到了告密的人,韋昌榮只怕能把那傢伙給親手殺了。
韋澤看著韋昌榮這義憤填膺的模樣,心中忍不住很是同情年輕人的直爽。而且韋昌榮與韋澤名為叔侄,實際上就是一個戰壕裡的好兄弟加親密戰友。正因為這層關係,韋澤看著韋昌榮惱火的模樣,他甚至感到一種韋昌榮這麼發火,替韋澤疏解了心中怨氣的作用。
怨氣疏解了,理性就在韋澤這裡佔據了上風。站起身拍了拍韋昌榮的肩頭,韋澤讓位長榮坐下,韋澤也坐下,這才說道:「昌榮,你先別著急,聽我慢慢的說。」
韋昌榮看韋澤如此鎮定,心裡也覺得有了主心骨,他集中起注意力,認真的問道:「四叔,你想說什麼?」
「昌榮,我們兩個當年為什麼要加入太平軍?」韋澤問道。
「這……」韋昌榮沉吟起來。雖然兩人加入太平軍還不到三年,但是其間經歷了如此多的事情,有了如此多的變故,韋昌榮猛然間還想不起兩年多前的事情。仔細想了好一陣,韋昌榮才說道:「那時候咱們剛和土家打了一仗,你我都殺了好些人。那邊懸賞五百兩銀子要咱們的腦袋。咱們覺得客家的吳長貴只怕想對咱們不利,可是也不能殺他。正好遇到了拜上帝教招兵買馬,咱們就說先來拜上帝教混一段。」
說完之後,韋昌榮又皺著眉頭想了想,跟了一句,「我記得是這樣的。」
韋澤點點頭,「我記得差不多也是這麼一回事。然後呢,我們那時候商量,說咱們要造反,不能再這樣了。咱們把官府推翻之後,咱們不用受氣了,咱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還記得吧?」
聽到韋澤提到這些舊事,韋昌榮舊日的回憶立刻復甦了,他拍著桌子說道:「四叔,那時候你還說咱們自己當了官府,那就什麼都不怕了!你還記得麼?」
韋澤也笑道:「當然記得!」
韋昌榮帶著懷念的表情說道:「四叔,你雖然年紀比我小,可你啥時候都能說到我心裡頭去。咱們那時候殺人太多,仇家太多,心裡頭也害怕啊!多少人想要咱們的命,多少人去官府告咱們。你那時候一說咱們要是官府就好了,我心裡頭覺得你說的就是那麼對!咱們當了官府,那就什麼都不用怕啦!」
見韋昌榮上了道,韋澤接著說道:「對啊!咱們加入太平軍的目的是要造反,是要推翻滿清!我看天王不是個成事的人,昌榮你還記得咱們突出永安的時候,天王要了咱們幾百套蓑衣與斗笠,讓咱們兄弟們淋著雨,他那些不打仗的侍衛和老婆,還有那些車伕不用淋雨。你記得麼?」
「嗯!我記得!」韋昌榮點頭答道,「四叔,我看你臉色難看,我當時什麼都不敢說!」
韋澤也點頭說道:「在那時候之前,我就覺得東王能靠得住。那時候我更確信,東王靠得住。」
思忖了一下,韋昌榮低聲說道:「可東王現在這麼對咱們,說個難聽的,他和那時候的天王有什麼分別?」
見韋昌榮也冷靜下來,韋澤這才說道:「昌榮,你先不要這麼想。你按照我想的路子去想。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這是我的真心想法,我是以推翻滿清為根本的目的。我做的一切,都是要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如果是為了這個目的,那麼你覺得我應該不應該跟著東王干?」
韋昌榮先是皺著眉頭想,想了一陣,他的眉頭舒展開來。又想了一陣,那種怨懟的神色從韋昌榮臉上消失了,他歎口氣說道:「為了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咱們只能參加太平軍,參加了太平軍之後,咱們也只能跟著東王干!」
「對啊!就是這樣!」韋澤語氣堅定的說道。
早在穿越最初的時代,韋澤之所以選擇留在太平天國,那是因為他知道太平天國的反清事業從廣西走到了南京城。而韋澤之所以選擇了投奔東王楊秀清,那是因為楊秀清的確展現出了領導太平軍不斷獲得勝利的能力。而且與洪秀全相比,楊秀清的認識水平以及對政治的觀點更符合韋澤的態度。
正是基於反清這點,韋澤才會效忠於楊秀清。現在韋澤決定改變他自己的思路,並不是因為反清這個基礎出現了破裂,而是韋澤與楊秀清之間的利益衝突。韋澤雖然不認同楊秀清削弱韋澤實力的做法,但這是基於合作基礎之上的利益的衝突,這種更加表面化的利益衝突並不能當作否定反清這個合作基礎的理由。
即便是不願意再忠於楊秀清本人,韋澤依然覺得在反清這件事上,他必須堅定不移的與楊秀清進行合作。至少楊秀清吞併了韋澤的部下,剝奪了韋澤佔據的安徽,目的依舊是為了與滿清作戰。韋澤還是非常讚賞楊秀清驅逐了江南大營清軍的所作所為。
「昌榮!你給我記住一件事!現在咱們的兄弟裡頭有人給東王通風報信,其實我不怕這些人這麼幹。只要這些人這麼幹的結果,能夠有助於打擊滿清。我們殺清妖,東王殺清妖,這都是殺清妖。沒必要非得計較你殺我殺。」韋澤對韋昌榮說道。
韋昌榮雖然還是不太能接受,不過聽了這話以後卻也沒有那麼牴觸了。
韋澤繼續說道:「很多兄弟現在不高興,那是因為兄弟們心向著我。覺得我吃虧了,我吃虧了,他們也就吃虧了!這也很正常麼!有這樣的好兄弟,我高興啊!這真的是貼心!不過呢,這些事情我們知道就行了,卻不能因為我們吃點虧,那就不驅逐韃虜,不恢復中華了!韃虜一定得驅逐,中華一定得恢復!不能因為我們暫時吃點虧,就不去驅逐韃虜,反倒先和自家人糾纏起來。那就是鼠目寸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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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澤的這番高調倒也是真正的道理,韋昌榮已經漸漸沒了方纔的那股子怒氣,完全是基於委屈,其基礎還是忠於楊秀清。韋昌榮認為自己忠於了楊秀清,而楊秀清並沒有給這份忠誠以足夠的回報。
當年趙匡胤陳橋兵變之後說:汝輩自貪富貴,強立我為天子,能從我命令則可,不然,我不能為若主也!這番話說的就是部下服從的問題,趙匡胤明確表示自己要求得到屬下的絕對服從。而楊秀清要求的與趙匡胤一樣,他讓效忠的部屬從兜裡頭掏出實實在在的玩意兌現他們效忠於楊秀清的誓言。這本無可厚非,然後韋澤手下的這幫兄弟們就炸刺了。
這種炸刺只能說明韋昌榮還在潛意識裡頭效忠東王,所以韋昌榮按照自己對世界的判斷,認為楊秀清得給與韋昌榮對等的報償。而韋澤就沒這麼幼稚,在他輕鬆的決定要改變以前忠於東王的政策之後,韋澤已經沒有了對楊秀清的感情因素,現在他恰恰能夠不帶任何情緒,從容自若的看待問題。
當然,在韋澤看來,改變了忠於東王的政策,可不等於就要和東王對著幹,更不等於現在就開始在內部狂查不忠於韋澤的份子。韋澤眼下的主要矛盾還是與滿清之間不死不休的關係,基於這點,韋澤必須用統一戰線的視角來解決眼下的局面。
就在韋澤不斷理順自己情緒的時候,韋昌榮稍帶委屈的說道:「四叔,咱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還怎麼打清妖?」
「什麼都沒有了?哈哈哈!!」韋澤被韋昌榮的話逗得大笑起來。
看韋澤笑的開心,韋昌榮完全沒明白怎麼一回事。他只能帶雙重委屈的表情看著韋澤。
笑了好一陣,韋澤才勉強停下來,「昌榮,你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吧。我們剛加入太平軍的時候,咱們兩個人除了一人一桿槍之外,咱們還有什麼啊?現在咱們手裡面三萬兵馬,還有三個軍一萬五千人在到鎮江的路上。等那三個軍到了鎮江,我們手裡頭九個軍,四萬五千人。東王還向我說了,我們打下江浙,他不要我們納糧。我們管好自己的糧草就行了。有這兵強馬壯的九個軍,還有鎮江這出發地,你竟然告訴我說,咱們什麼都沒有了!昌榮,你……你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啊!」
「可咱們的安徽……」韋昌榮還嘗試著辯解一下。
韋澤擺擺手,「行了行了!別嘴硬了!你還真喜歡安徽?你到了揚州之後就大讚揚州好,我看你的意思,能不回安徽的話,你是根本不想回去。這會兒你又想起安徽了?」
韋昌榮此時已經接受了韋澤的想法,牴觸情緒大減,又知道韋澤已經下了決心,他也只能無力的反抗道:「那不是安徽和揚州,我想都拿到手麼!」
「昌榮,這四萬多老兄弟,這幾萬條槍……」韋澤說道。
「四萬多人裡頭還有一萬女營呢!槍還得上貢兩萬條呢!」韋昌榮找到了反駁一下韋澤的理由,立刻就反擊起來。
韋澤也不和他計較,「好吧,那三萬兄弟,都是咱們積累起來的。只要有這些老兄弟,咱們還能有比安徽更好的地方!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這才是根本啊!」
韋昌榮又過了好一陣才長歎一聲,「四叔,若是咱們打下江浙,東王又這麼來一遍。咱們該怎麼辦?」
韋澤起身,拍了拍韋昌榮的肩頭,「昌榮,你放心。我還是有分寸的。我不會讓咱們兄弟吃虧的。但是,在全軍裡頭,你得先和我一條心,我不計較,你也不能計較!你要是不和我一條心,我找誰說去啊?我找誰說,人家一張嘴就能說,韋昌榮還怎麼怎麼樣?你得先和我一條心!你得跟著我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你明白了麼?」
韋昌榮見韋澤態度如此堅決,他抓耳撓腮了半天,最終才起身,對著韋澤認真說道:「四叔!我跟著你走,你可不能讓我們這麼賣命之後沒結果!」
韋澤正色答道:「這個你放心好了!咱們現在就有了這四萬多人,這難道不是結果麼?以後咱們會有更多結果!要把眼界放開闊,要明白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