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成軍(四) 文 / 緋紅之月
2月22日,天色陰沉沉的,廣西已經進入了雨季。在陽光下綠意盎然的大瑤山也蒙上了一股陰沉的感覺。韋澤摸了一把汗水,把肩頭的竹扁擔挑著的兩個竹簍放在小山般堆積起來的物資上。
山風中有著春日山林的清新味道,樹木、草叢、山花,還有濃濃的濕氣。平日裡看山,在陰雲密佈的時候,感覺整個山頭籠罩在濃厚的雲層裡面。現在韋澤就站在著濃雲下,其感受更加強烈。
行軍司馬張應宸按照規章,在沿途已經布下聯絡哨位,十幾站聯絡者之間可以用更快的速度通訊。甚至連晚上都能夠派人送信。得勝之後,這條通訊線路馬上就運作起來,只用了兩天時間,永安城的消息就傳到了韋澤這邊。
張應宸氣喘吁吁的跑到韋澤面前,「韋卒長,南王已經下令,先派了三個卒的兄弟前來接應我們。」
說完這些,張應宸忍不住靠近一點,帶著喜色壓低聲音說道:「韋司馬,只怕那三個卒的兄弟以後就歸你統領了。」
對如此猴跳的傢伙,韋澤一點都不討厭。韋澤想起他上學期間當上學生會幹部的時候,哪怕是個藝幹部,那也算是得到了提拔,歡喜雀躍的心情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韋澤笑道:「應宸,現在搬運繳獲,那三個卒的兄弟就歸我統帥。可我回到永安,這三個卒的兄弟還是得歸南王統領。你想事得一碼歸一碼。」
張應宸沒什麼體制內的經驗,跟沒有吃過這些方面的虧。他並沒有聽出來韋澤話裡面勸誡的意思,而是毫不在意的說道:「韋卒長,你回了永安就能提升為旅帥,總得再給你補三個卒的兄弟。」
「應宸!」韋澤收起了笑容,「你剛才就說了,我想升為旅帥,得先回到永安城。可我若是丟盔卸甲傷亡慘重的回到永安城,你覺得我還能升為旅帥麼?南王只怕就要砍我腦袋。」
聽了這話,張應宸一愣,「韋卒長,我們可是打了大勝仗,怎麼會是丟盔卸甲呢!」
「那是我們曾經打過大勝仗,現在我們可沒有把這些繳獲搬回永安城呢。若是路上被清軍截擊,我們該怎麼辦?清軍不會讓咱們這麼順利的回永安,若是遇到大隊清軍攻打,為了兄弟們的性命,我只能帶著大家先逃回永安。到時候咱們灰溜溜的回到永安,就算是打過大勝仗又有何用?」韋澤非常認真的勸道,「應宸,做事得有始有終。這八字現在頂多畫了一撇而已。」
張應宸也是個聰明人,聽了韋澤的話,方纔那股子燒燥勁很快就過去了。他認真說道:「屬下現在就派人去探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清軍突襲了咱們。」
「趕緊去吧。」韋澤很贊同張應宸現在的看法。劫奪糧草的時候,韋澤他們是進攻的一方,清軍是防禦的一方。現在這個角色發生了全面變化,韋澤他們背上了繳獲的包袱,整個行動遭到了極大限制。
到了22日下午,前來接應的三個卒的兄弟終於趕到。一瞅那堆積如山的物資,也嚇了一跳。兩萬多斤的物資中,一半是糧食。還有千餘斤食鹽,酒肉也有一千多斤。火藥鉛子有三千多斤,剩下的則是布匹之類的軍需。
韋澤當即就召開了會議,「當下城內急需的乃是鹽巴、火藥、鉛子。反倒是布匹、糧食不太缺乏。諸家兄弟,清妖丟失了這些東西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我覺得不若請剛來的兄弟們先帶了那幾千斤東西趕回永安。等這些最重要的物件送回永安之後,你們再回來接其他的糧食等物,大家覺得如何?」
這個要求擺明了是便宜了新來的三個卒的兄弟,能把那些繳獲運回永安,自然是大功一件。哪怕是韋澤搶到的,然而韋澤只要沒能回到永安,先得到獎賞的還是那三個卒的弟兄。這等好事,兄弟們自然沒道理拒絕。三名卒長立刻就答應下來。
有酒有肉,糧食也夠,韋澤埋鍋造飯,先讓三個卒的兄弟吃的滿嘴冒油,這才送他們出發。看著那幫兄弟每人帶了十來斤東西踏上歸程的背影,韋昌榮有些不解,「四叔……,卒長,為何要這麼做?這擺明了是要讓那些兄弟拔了頭功。」
韋澤答道:「昌榮,我這次想把所有功勞都給得了,這才不忍心放棄這些不怎麼要緊的東西。可若是半道上被清軍攻打,那可連一半功勞都保不住。所以我才先把最緊要的鹽巴、火藥、鉛子送回去。」
「那為何不是咱們送?」韋昌榮有些不忿。
韋澤對韋昌榮的這計較勁很熟悉,可體制內辦事得有點大局觀,一味的只替自己考慮,並不是一件好事。他答道:「既然是咱們打下的,咱們自然要管到底。把這三個卒的兄弟扔在這裡,算是什麼事?昌榮,有些時候不是吃虧不吃虧,而是得有擔當。若是這三個卒的兄弟以後歸我統領,他們自然覺得跟著我走,不吃虧。即便是他們不跟我,以後若是一起打仗,這些兄弟們也不會覺得我韋澤做事不地道。我們不怕得罪人,卻沒必要故意去得罪人。」
韋昌榮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韋澤的心思,「卒長,卻是我想的太少。」
話說到這裡也就夠了,韋澤沒有評價韋昌榮,他換了個話題,「嗯!對了,我讓你記下來的字,你記住沒有?」
這下韋昌榮臉色立刻就不好看,「卻是沒有記住。」
「唉!」韋澤歎口氣,他看過的歷史書中,寫著紅軍為了強化化教育,花費了極大的精力。現在韋澤算是明白了,為啥紅軍要花費那麼大的氣力,想出了無數的辦法。在這緊張的打仗期間,哪裡有那麼多精神一邊打仗一邊學習呢?即便是知道很多有趣的辦法,韋澤也不敢把那些經驗拿過來直接用,在當上旅帥之前,韋澤根本就能出風頭。
想到這裡,韋澤突然又生出一個想法。歷史
史上形容一些奸臣的詞彙叫做「大奸若忠」,就韋澤眼下的做事,只怕還真的有這種嫌疑呢。效忠於太平天國是韋澤的手段,而不是韋澤的目的。韋澤與太平天國唯一的共同點,僅僅是推翻滿清。想到這裡,韋澤忍不住苦笑起來。他心裡面歎了一句,「人啊……,就是這麼身不由己。」
不管如何,先運走了四千多斤東西,三百多兄弟連吃帶拿,加上兩天的吃喝,剩下要搬的物資只剩下了不到一萬四千斤。搬運的工作強度大大降低。緊要的事物先運走,韋澤反倒是不催著兄弟著急趕路,而是開始強化警戒,恢復部隊的體力。同時也加強了一點化教育。
列隊,報數是最基本的東西。左右、上下,前後,東南西北,天地,還有從一到十怎麼寫,也是得開始學習一下的。就這麼簡單的東西,花了兩天竟然也沒能教出個什麼來。
戰士們也不是拒絕學習,但是戰士們口音混雜,想統一成某個一致的語言就是問題。這也不能怪戰士們。來自各地的兄弟都有各地的口音,若不是有兄弟會說湖南話,韋澤還真的不好騙過清軍呢。
口音暫時無法統一,那剩下就是強行進行字教育。這下韋澤就遇到了新的問題,就那麼二十幾個與現實生活關係密切的字,沒學過認字的戰士死活就是記不住。韋澤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就那麼些個字,韋澤覺得21世紀的小孩子,兩天就記住了。
而另外還出現了一個問題,有些比較急令的戰士倒是能記住這些字,卻始終沒辦法將字與現實聯繫起來。遇到了這個問題,韋澤總算是恍然大悟。
在21世紀,絕大部分中國家長在孩子兩歲之前,就開始教孩子數數。不少孩子三歲時候就能從一數到一百,在反覆練習中更是有了數字與字的概念。這些概念在之後的成長過程中,在學校,在家裡,在生活中被反覆訓練,反覆應用,逐漸成了他們完全習慣的工具。
韋澤手下這二百多號兄弟,從十幾歲到三十多歲的都有。這當中的大部分人,是第一次真正把字與數學引入到他們的生活中,並且強行讓他們建立起思維與字和數字的聯繫,第一次建立起用數字與字來整理自己思想的概念。
這等於是生生在他們已經形成的世界中,強行插入一個全新的體系出來。若是小孩子自幼這麼學習,他們在感受到痛苦之前,就習慣了。對現在的太平軍戰士來說,他們就只能深深的感受到這個過程的痛苦。
聯想到印度到了21世紀,還有大票盲的事情。一個人只要能會寫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擺脫了盲行列。韋澤完全明白了以前沒有形成概念的事情,一個不分男女老幼都接受過教育,能夠掌握化知識的工業國真的是無比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