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99、喪心病狂 文 / 苕面窩
縱觀人類數千年歷史,有很多帶有規律性的東西。
凡是梟雄之輩,肯定不甘於寂寞。
不甘於寂寞的人,肯定就要弄出很多事來。
在發達之前,他做的最後一件事,那肯定是鋌而走險。
鋌而走險只有兩個結果:
成則王,想盡榮華富貴;
敗則寇,砍頭抄家滅族。
熊儲,並不是梟雄之輩。
熊儲被抄家滅族並不是他自己的責任,而是因為他出生在帝王之家。
建文帝朱允炆也不是梟雄之輩,只不過太祖皇帝朱元璋要他繼位當皇帝而已。
結果碰到了一個梟雄之輩的四叔朱棣,朱棣就是一代梟雄。第一時間更新
既然是一代梟雄,朱棣注定就要鋌而走險。
但是他賭贏了,所以當了皇帝。
而原本的皇帝朱允炆變成了流寇,所以就要接受砍頭抄家滅族的厄運。
當然,歷史上肯定不光朱棣一個梟雄之輩,其實還有很多。
王莽、劉秀都是梟雄之輩,後來的曹操、孫堅、劉備、袁紹也是梟雄之輩。
既然梟雄之輩永遠不會只有一個,那就會層出不窮。
熊儲不是梟雄之輩,所以他的骨子裡就沒有鋌而走險的因子。
熊儲寧願當一個小殺手,也不願意鋌而走險。
熊儲本身不具備梟雄之輩的潛質,也並不知道梟雄之輩是個什麼概念。
不知道梟雄之輩是個什麼概念,並不妨礙熊儲碰到梟雄之輩。
不是碰到一個,而是一下子碰到了兩個。
這兩個梟雄之輩,正是耶裡察台和蒲昌年。
這兩個傢伙前來拜訪熊儲,純粹就是假公濟私。
明面上的任務,就是要回粆圖台吉的那個百人隊,但這不是主要的。
這兩個傢伙真正的目的,就是要鋌而走險。
因為想鋌而走險,所以蒲昌年才說要在這裡幹一件大事,還問熊儲有沒有興趣。
熊儲從來沒有準備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更不要說鋌而走險了,所以對於蒲昌年的說辭沒有什麼興趣。
但是無賴軍師萬練,他就具有梟雄之輩的潛質,對於幹大事有極大的興趣。
「不知道少莊主所說的大事,究竟指的是什麼。」萬練微微一笑:「我們莊主一向安於現實,並不是一個極端冒進的人。但這並不影響他關心大事,比如少莊主所說的大事究竟有多大呢?」
熊儲本來沒有做聲,就表示自己對於所謂的大事並不關心,或者說根本沒興趣。
但是因為無賴軍師萬練在場,結果喧賓奪主代表自己表態了。
熊儲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這個無賴軍師從來就是不怕禍大,只怨事小之輩。
現在蒲昌年說要幹大事,熊儲覺得讓萬練參加會見,可能是一個很糟糕的決定。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非常奇怪的是,萬練表示想聽聽究竟是什麼大事,結果開口說話的並不是蒲昌年,而是沒有作聲的耶裡察台:「萬師爺,在說大事之前,我想先和熊大俠說點兒小事。」
「哦?」萬練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何小事,讓少國師如此慎重?」
耶裡察台嘴巴裡說是小事,但是臉上的表情,分明透露出他所說的小事,肯定比大事還要大。
果然不錯,耶裡察台一開口就是大事:「是這樣的,前年冬天我見到了兩位老人家,當時並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但是今天看見了熊大俠,我才知道那兩位老人家就有很大的關係了,因為他們就是望氣散人和上清仙姑。」
如果說是別的什麼「小事」,熊儲肯定不會關心,但是耶裡察台一開口就說到了望氣散人和上清仙姑身上,想不關心都不行了。
望氣散人是自己的師傅,上清仙姑是自己的師叔。
自己這一次破關而出來到塞外,其實就一個目的:尋找自己的師傅,搞清楚所有的來龍去脈,然後決定今後應該怎麼辦。
「那兩位老人家都是舉世無匹的絕頂高手,他們當然不會找我,而是要找我的師傅。」耶裡察台盯著自己手中的酒杯,語氣非常平緩:「他們三位老人家,有六十多年的交情存在,不是我這個小字輩所能關心的。」
熊儲當然知道,耶裡察台的師傅,就是「陰山六十年之約」的當事人之一:耶律望,林丹汗的上一任國師。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望氣散人緊急北上,就是要找耶律望,準備阻止他南下入關生事。
耶裡察台沒有停止自己的敘述:「其實望氣散人和上清仙姑他們都搞錯了,我的師傅前年初就已經不是林丹汗的國師了,當然不可能違背當年的約定入關生事。我師父突然入關,是因為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熊儲的心臟一下子收緊了,不由自主的問道:「什麼事情?」
耶裡察台抬頭看了熊儲一眼:「其實也很簡單,我師父偶然得知了三百年前崑崙女俠羅西公主的某些消息。這個消息是從喀爾喀部落傳出來的,因為他們和羅剎國(指俄羅斯沙皇)有關聯。第一時間更新」
熊儲終於有些迫不及待了:「少國師,究竟是怎麼回事?麻煩你快點兒說明白!」
耶裡察台仍然不緊不慢:「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羅剎國的幾個武林高手,據說在阿爾泰冰川發現了羅西公主的遺存,準備前去尋找。」
「熊大俠應該清楚,羅西公主當年縱橫域外沒有敵手,如果被羅剎國的高手得到了她留下的武功秘籍,無論是對我們蒙古,還是對中原武林,那都是災難性的後果。」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我師傅都不能坐視不理。但是他認為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很可能無法抗衡整個羅剎國的武林高手,所以南下尋找中原三英。」
熊儲點點頭:「這麼說來,他們三位老人家已經聯袂北上了?」
耶裡察台笑著說道:「不僅他們三位老人家北上了,前不久彩雲仙子也來找我,然後也北上了。第一時間更新熊大俠擔心什麼?有了我師傅和中原三英,放眼天下還有什麼事情他們搞不定的?」
熊儲已經坐立不安了:「可是我很少見到師傅他老人家,這一去已經兩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卻如何是好呢?」
「前輩們的事情,不是我們小輩能夠操心的。」耶裡察台搖搖頭:「熊大俠,他們老一輩曾經是生死對頭,但是面對共同的利益都能夠從大局出發聯起手來,難道你不認為這是我們後輩的好榜樣嗎?」
聽到這裡,熊儲終於明白了:耶裡察台慢條斯理說這麼多,果然就是一件小事。第一時間更新說這個小事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己放棄成見,然後和他們兩個人聯起手來幹一件大事。
至少在耶裡察台和蒲昌年看來,和他們要說的大事相比而言,中原三英和耶律望四位老人緊急北上,那都是小事。
熊儲知道,如果不聽他們說完大事,自己關心的小事肯定沒指望了。
「好吧,現在小事已經說完了。」熊儲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現在請二位說說什麼才是大事,讓我開開眼界。」
耶裡察台說完了小事,彷彿剩下的事情已經和他無關了,所以左手端起酒杯繼續喝酒,然後對著蒲昌年搖了搖右手。
蒲昌年坐直了身子,果然就是要說大事的模樣:「八郎兄弟,你如何評價林丹汗這個人?」
熊儲搖搖頭:「請恕在下孤陋寡聞,對林丹汗還真的所知不多。讓我的師爺來說吧。」
萬練也不推辭,開口就乾脆果斷:「對於林丹汗這個人,我只有二十四個字的評價:對內刻薄寡恩,對外欺軟怕硬;見小利忘公理,臨大事失分寸。」
耶裡察台聞言一驚,隨即鼓掌笑道:「萬師爺真是火眼金睛,一字萬金!對林丹汗的評價簡直就是入木三分,讓我這個在他身邊出入的人都自愧不如。」
蒲昌年也笑著說道:「然則萬師爺認為,林丹汗此人品行才智,果真能夠統轄蒙古數十部落嗎?」
萬練開始搖頭晃腦:「承祖宗之餘蔭,對虎狼之近鄰,林丹汗窘迫日盛,何來統轄數十部落之言?以在下觀之,林丹汗顧惜毫毛之重,但見眼前三寸之地,不過井中枯骨而已,徹底傾覆不過早晚之事耳。」
蒲昌年點點頭:「方今天災不斷,廟堂之高禍國殃民。百姓朝不慮夕,嗷嗷待哺。然則天下英雄蟄伏,又當如何自處?」
萬練神色一整:「凡天下有識之士自當奮起,拯百姓於水火,盡人事而聽天命。」
蒲昌年扭頭看了耶裡察台和熊儲一眼,然後問道:「萬師爺,請問你如何評價我們在座三人?」
「哈哈哈——」萬練長笑一聲:「三位都是人間俊傑,一時亮瑜,又何必多言?」
蒲昌年回頭看了耶裡察台一眼,又喝了一杯酒,這才一字一頓地說道:「八郎兄弟,蒲謀有一個設想:如果我們三人聯手起事,今後長城以外歸耶裡察台,河北和三秦之地歸我,河南和江南全部歸你。你意下如何?」
什麼叫石破天驚?
熊儲以前不知道,但是蒲昌年話音未落,他就已經全部明白了。
毫無疑問,蒲昌年和耶裡察台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和自己聯起手來,首先幹掉林丹汗,扶持耶裡察台登上汗位,整合蒙古數十個部落。
蒲昌年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熊儲就算是用屁股都能夠想明白:他想協助耶裡察台奪取蒙古,然後找耶裡察台借兵入關,實現奪取河北、三晉之地的目的。
熊儲一直就知道蒲昌年不是一個甘心寂寞的人,但卻不知道這個傢伙竟然還是個瘋子!
為實現個人目的,完全放棄任何原則,
做人沒有絲毫底線,那就叫做喪心病狂。
凡是喪心病狂的人,最後肯定是自食惡果,不得好死。
這些道理聰明人都明白,但是總有那些聰明人要喪心病狂。
熊儲以前還不知道天底下真有喪心病狂的人,今天總算是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