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文 / 溫榕
第48章
鄉下的夜晚總是比城市來的安靜，不到晚上十點外面就只剩下陣陣蟲鳴了。安靜的氛圍讓衛原難得不吃安眠藥也一覺到天亮。
前一晚兩人睡得早，自然第二天也起得早。還沒有八點，兩人就吃完早飯開始出門遊玩。
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開牛車的大叔推薦的南區，去體驗下許村頗具盛名的復古式種田生活。一路上，因為時間比較早，路上的人也不多。
還沒進入南區，衛原就看見一棟高大的建築門口處人頭密集。仔細一看，原來今天博物館免費開放。
衛原難得出來玩一次，對什麼東西都充滿了好奇，看見那麼多人往博物館湧去，心裡也不免帶了好奇心。旁邊的秦默看他的頭一直往博物館瞧，開口提議：「咱們先去那個博物館看看吧。那麼多人都選擇去了，說明那個地方應該不差。」
衛原知道秦默其實對人多的地方有點排斥的，所以為難地看著對方，腳步也停下來了。
秦默看他猶豫，什麼都沒說，直接拉住他的手就去博物館外的售票處走去。
買完票一走進博物館的大門，入眼的就是幾個挖空的大石頭，裡面的擺放著一些工具。導遊開口介紹說：「今天博物館的展覽的主題是農具。現在我們看到的就是人類史上的最初的農用工具，大部分是用石頭製作出來的，一部分是用骨頭製作出來的。當時的人類還是穴居動物，居住在洞穴裡……」導遊一邊說，一邊打開虛擬器讓大家觀看石器時代人類的生活狀態。
接下來，導員就按照時間順序給大家介紹了茅草屋，木質房子等。
往前走了一段，再轉個彎，展示在衛原眼前的就是熟悉又陌生的用磚石建成的樓房。而在當時被人們稱為最新科技的自動化的農用工具在導遊介紹中，只得到一句「開啟了自動化時代的號角」的評價。
衛原從來沒有這一刻對時間的感受有那麼深刻，一個人無論有多偉大或多微笑，最後都會一致成為歷史長河中的砂礫。結局竟然都已經確定下來了，並且自己的人生又是有限的，何不讓自己在那有限的時間過得快樂一點呢？世人的評價又不會真正傷害到自己，何必在意呢？
這麼一想，衛原原先心裡深埋著的對網上評論的在意就變淡了，心情也自然變得更加輕鬆。
他一邊看著展物，一邊仔細聽著導遊的講解，聽到感興趣的地方還會和導遊交流一番。
秦默其實對那些種田工具一點興趣都沒有。他不種田，即使種田，用的也是機械工具。古代的那種靠純手工的農耕工具在他看來實在是落後。他看著站在旁邊激動得滿臉通紅和導遊交流的衛原，心裡忍不住產生了一種:我家衛原好可愛啊！對這種古董級帶有泥土的東西都那麼有愛，甚至還一直和導遊交流。
等兩人從博物館出來的時候，外面的日頭已經升到了半空。原先空蕩蕩的街道也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取代。
衛原看著燦爛陽光下熱鬧的集市，原本就放鬆下來的心情更像是被溫水浸泡過一樣舒服。他難得露出自己孩子氣的一面，拉著秦默的手就往人群裡鑽。
秦默原本對人多的地方是有輕微的厭惡感的，但看著衛原臉上不自覺往上翹的嘴角，抗拒的話都冒不出來了。
許村的旅遊特色就是復古，就是傳統。所以集市上小販賣的東西也大多數都是些老式的小玩意，虎頭鞋，手工捏制的面人，糖葫蘆等。
衛原看得眼花繚亂，秦默手上的東西在經過一條街後急劇得增加，吃的、玩的、觀賞的只要看著感興趣的，他基本都賣了下來。
等逛完一整條街，衛原看著身上大包小包的秦默滿頭黑線，嘴裡嗔怪道：「你怎麼買了那麼多東西？你看著小波浪鼓，咱們家裡又沒小孩，買回去能做什麼？還有這鏡子……」嘴裡一邊說話，一邊對袋裡的東西挑挑撿撿。
秦默摸摸自己發燙的耳朵，面對衛原的責難，小聲說：「我看你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所以我就買了……」
衛原聽到秦默的解釋，驚訝地看向秦默：「……你……」本來還想再說幾句的，但不知道怎的看著秦默黑的發亮的眼睛，嘴巴就張不開了，臉也不知覺地紅了。兩人對視了幾秒，衛原先敗下陣來，率先把眼睛挪開，一聲不吭提著東西就往前走了。只是一個對視而已，為什麼自己臉要紅啊！要死啊！
秦默提起東西跟上了埋頭向前的衛原，看著前面的人微紅的耳朵，他抿起了嘴角。看來……衛原對我也不是沒感覺嗎？我……是不是可以找個機會告白了？
許村畢竟是個發展時間比較短暫的一個旅遊城市，出了專為旅遊開闢出來的特色街後人明顯變少了。或許是因為馬路剛建好沒多久，路邊甚至還擺放著一些施工機械。因為城市規劃的問題，這條馬路難得是筆直筆直。
衛原和秦默兩人，一個埋頭走路，一個專心想著自己的心事，誰也沒注意到一輛沒牌照的車飛快地從兩人對面駛來。
車子在不斷地加速，當離兩人還有500來米的時候，車子已經快的將要飛起來了。原本車子經過處理後行駛起來基本是無聲的，但奈何開車的人太慌張，速度加得太快，車子行駛起來發出了巨大的聲音。
路人一看這車的架勢不對，趕緊報警，順便大喊：「閃開！前面的人閃開！……」
衛原看著迎面飛速駛來的車子腦袋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應該往邊上閃，但是手腳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無論自己怎麼使勁都一動不動。
十米，五米……近得衛原可以看見坐在駕駛室裡的眼睛赤紅，渾身濕漉漉，狀若瘋狂的男子，他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砰……砰……轟隆！」
在一片黑暗中，他感覺一股巨力從身旁傳過來，一個溫暖的懷抱抱著自己往旁邊移去。在這一刻，他的聽力變得尤其突出，他聽到了骨頭被碾碎的卡嚓聲，身體撞擊到硬物和車子撞到東西的砰砰聲，機械掉下來轟隆聲，包括耳邊的石子被撞擊的彈跳聲。
彷彿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遠，又彷彿是只過了那麼一秒，一個陌生人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喂，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喂。不行，人已經暈過去了，趕緊叫救護車……」
他一激靈從剛剛無意識的狀態清醒過來，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腦袋，原本烏黑堅硬的頭髮被灰塵覆蓋。隨著視線往下移，觸目驚心的傷口讓他心驚膽跳，等看到秦默血肉模糊的雙腿時，他忍不住嘴裡發出了似喊叫又似哭號的聲音，就像一隻受傷的狼最後的哀鳴一般。
此時，秦默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他努力移動自己的腦袋，將視線往上移。
衛原透過朦朧的雙眼看到秦默黝黑的眼睛，說：「默默，你撐住！你一定要撐住！我聽到有人叫救護車，等救護車來了，你一定會沒事的。你一定要撐住！……」
秦默蒼白如紙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淺淡的微笑，嘴巴挪動了幾下，輕聲說：「你……沒事就好……」如果不是他的嘴唇離衛原的耳朵只有幾公分的話，衛原或許就聽不到他的話語了。
渾濁的眼淚在衛原的臉上畫出斑駁的痕跡，他像安慰小時候生病的秦默一般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輕聲說：「我沒事，所以你也要沒事。我們都會沒事的……」
「我……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說。不然……我一定會後悔的……」
「你別說了。我們以後一定有很多很多機會好好說的。你再堅持一下，救護車就快來了。我已經聽到聲音了。你別說……求你別說……」聽到秦默類似遺言的話，衛原心裡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他竭力阻止這樣的話說出口。
「……我喜歡你……不，我愛你，是希望和你白頭到老的愛。」
「既然是白頭到老的愛，你就給我好好堅持啊！不然的話，我和誰去白頭到老啊！」
秦默的臉上露出一個很純真的笑容：「好，我堅持下去，我要和你白頭到老。你等我！」
……
等安強和徐廣寧收到消息趕到許村的時候就看到衛原頂著一張五彩斑斕的臉坐在秦默的病床邊。
不等兩人說話，衛原就起身出去了，順帶著輕輕關上了門。
「默默剛從手術室出來，醫生吩咐說要他好好休息，咱們就外面談吧。」一出門，衛原就開口。
安強和徐廣寧看衛原臉上沒有勉強的神色，只有一片平和，原本懸掛在半空中的心也就徹底放下了。
「那你呢？沒事吧？」徐廣寧來的原因主要是衛原，自然開口先關心衛原的情況。
「沒事，只是擦破了些皮而已。」
安強臉上難得沒了笑容，一臉狠色地說：「肇事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