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4章 佈告天下 文 / 鬼鬼夢遊
這邊手術一結束,那邊皇帝就收到消息了。
皇帝只是長長的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也不知他這口氣是為誰歎的。
當周知肖已經覺得不那麼疼時,蘇文終於進京了。
年輕的蘇文在京都曾是相當有名的人物,有才,卻不恃才傲物,是難得的和武將都關係好的文臣。
所以當年皇帝想微服出去走走時,是和蘇文去的會元府,也才會後來的白瞻。
每每皇上去會元府,唯獨會見的臣子也只得他,君臣關係一直算是非常得宜。
此番見到皇上的慘樣,蘇文好一會都沒能喊出一聲萬歲。
「這就嚇到了?這還是養得好些了。」皇上輕笑,示意溫德上前扶他起身,「行了,你也不是小年輕了,坐著說話吧。」
蘇文確實有些被嚇到,這真是老了十歲不止。
他雖然不在京都,卻有他的消息門道,京都的情況他也知道個差不離,旨意只召他回京,卻沒有道明聖意,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最大的可能性不外乎讓他入朝為官了。
「叫你回京不是朕的意思,是書晴。」
蘇文訝然,是她?這是想他回來幫把手的意思?
「她鐵了心的要將老六送上那個位置,想讓你當太傅,幫她調教儲君。」
看蘇文臉上表情又是一變,皇帝好心情的笑了,「看吧,你也吃驚。哪有人不自己巴著那個位置,傳給自己的子息,反而上趕著送到別人手裡去。」
蘇文想了想,「那皇上的意思是……」
「依她。」皇帝回得毫不遲疑,「你多打聽打聽就會知道,她接手後沒做差一件事,她既然這麼看好老六,朕也只能相信她的眼光,要是有更好的選擇,朕也不是非得讓瞻兒坐那個位置不可。你也知道。他不適合,至於書晴,她實在太沒野心,朕不能強人所難。」
沒野心是真。有自知之明也是真。蘇文和那莊書晴打過幾回交道。知道那是個什麼性子的姑娘,她身上就有那種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要的氣魄,哪怕東西再好。也動搖不了她。
「你也逍遙得夠久了,回京吧,也當是回來幫幫她,她一個人撐得不容易。」
「是,微臣遵旨。」
皇帝滿意的點頭,饒有興味的說起了別的,「聽說你和書晴結親了?」
「是,雖然還沒有正式走禮,兩家長輩卻也交換了信物,只等兩人再大一點就定親。」
「你倒是下手快,據說那小子不知道多少人家看中了。」
蘇文笑,「肥水不落外人田,說到底也是臣家裡合適,不然以莊家姑娘那個穩重性子也不會點這個頭。」
皇帝一想,倒也是,她不會看姑娘家裡有多大權,只會看姑娘合不合適,是不是良配,娘家人是不是拎得清的,其他的,都不在她考慮。
君臣兩人又說了會話,蘇文看皇上面露倦意便起身告退。
「去見見書晴吧,朕現在已經不管事了,有什麼事你和她說。」
「是,臣告退。」
跟著小太監來到蘭芷軒,蘇文見到了寬大的書案後頭看起來越加只有小小一個的莊書晴。
書案上堆著一堆奏折,手裡拿著筆正在批閱。
「蘇先生到得好快。」放下筆,莊書晴起身相迎,坐在一邊手上還包著紗布的周知肖也隨之起身。
蘇文輕笑,「我是不是要見個禮才合適?」
「您是我兄弟的先生,可不是其他人,要行禮也該是我才對。」莊書晴將周知肖往前推了一步,「我還得再給您推薦一個弟子,知肖,去給先生見禮。」
周知肖很聽話,不過蘇文卻攔住了,「等我正式任太傅了再行禮不遲。」
莊書晴也不強求,示意蘇先生在她對面坐,她也坐回了書案後頭。
「蘇先生別怪我勞動您前來,我能教他一些東西,可我到底是個女子,有些東西沒法教他,其他人我又信不過,想來想去都覺得交到您手裡才是最好的。」
蘇文為人師表這麼多年,這方面還是有自信的,聞言也不客氣的收下這頂高帽子,「你想我教他些什麼?」
「那些老八股就算了,他不用參加科舉,學那個也沒用,具體要怎麼教您說了算,您覺得怎麼教對他有益就怎麼教,無需照搬前人套路,不過……一味講究仁德非周國之幸,眼下的情況就是前車之鑒。」
蘇文無語的看著她,這就差沒指名說皇上仁德過頭才造就眼下局面了,雖然這話也沒錯。
莊書晴指著一本本壘起來的批過沒批過的奏折,「權力的滋味很美妙,不是每個人都能穩得住的,這樣的情況有一回就夠了。」
「你可真是。」蘇文都不知道說她什麼好,「平時你在宮裡就這麼說話?切記禍從口出。」
「平時也沒幾個人能和我說話,您放心,蘭芷軒都是止顧的人,這裡的話傳不出去。」
「你心裡有數就好。」蘇文看向安靜傾聽的周知肖,雖然是強塞來的弟子,對他的第一印象倒也滿意。
「我會寫信回去讓家小前來。」
「也好,我也不想讓書寒和薇兒以後沒了見面的機會,原有的感情都要淡了,對了蘇先生,我會讓書寒做知肖的伴讀,你就兩個弟子一起教吧。」
蘇文想了想,也沒反對,其實兩人是不能放在一起教的,一人學的君之道,一人該學為臣之道,學不到一起去。
不過一起也有一起的好處。
書寒既然以後要走仕途,和儲君拜同一個先生,一起學習日日相伴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
次日的朝會,看起來和之前並無不同。
只是坐在首位上那個陷在寬大的椅子裡越發顯得嬌小的女子今日左側站了一人。
「此乃六殿下,溫公公,傳旨吧。」
溫德手執明黃玉軸,上前一步攤開來,除了莊書晴依舊安坐,其他人都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年邁病弱,已不足以思一國之事,今莊氏女書晴,聰慧,忠心,乃天降之才,朕愛惜之,信任之,予她最大權限以督國事,她之言,即朕之旨意,違她之命,以抗旨罪論,佈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莊書晴聽到一半就站起來了,這和她想的不一樣。
「溫公公,我以為這是一份立太子詔書。」
溫德雙手將聖旨奉上,「此乃皇上親筆所書,親自按下的寶璽,皇上說,立儲君之事,由莊小姐全權決斷。」
莊書晴有種被坑了的感覺,不對,自從進京後,她就一直在被坑,哪怕這個坑底是用富貴權勢鋪就,依舊改變不了這是個坑的事實。
和皇權沾邊的事,明發聖旨佈告天下和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完全不一樣的。
聖旨,是會被記入史冊的,她何德何能!
只要一想到後人會在史書上看到『曾有莊氏女本事滔天,行監國之權』她就一陣氣短,史上多少人被意淫,說不得以後就有人拿她出來做文章,研究她如何奸佞,如何以貌惑人,有多少面首……
越想越是一陣惡寒。
可現在,聖旨已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不用等下朝,這事就會傳得滿城皆知。
這下可好,名符其實的監國了。
「都起來吧。」對上三舅擔憂的眼神,莊書晴歎了口氣,勉強打起精神來,「皇上重托,我自當勉力完成。」
文武重臣心裡各有思量,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這時候也不會有人站出來說她不夠資格,和她剛接手時的千瘡百孔相比,現在的局面已經很穩了,這其中莊書晴有多大功勞大家都看在眼裡。
他們自是不甘被一個女人使喚,可心底也承認她非是無能之人。
「有些事眾位可能不知,在皇上被五皇子下毒困於良貴妃處時,是六殿下以單薄之軀將皇上救出來的,他沒有人幫忙,就一主一僕便做到了,只這一件事,就足以說明他有勇有謀,且有血性孝順,周國需要這樣的儲君,只是如今皇上病體,且軍隊征戰在即,冊封大典壓後。」
停了停,莊書晴繼續道:「令,蘇文為太子太傅,建詹士府,官員由資源司選派出來,鑒於太子年紀尚幼,先居於宮中,其他事情酌情再辦。」
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這麼簡單就成了太子的六殿下,這個皇子雖然少有現身於人前,可只要記起了這個人,有些傳言也會隨之記起來了。
六指的太子,歷史上可沒有。
再看他的手,綁著布條,露出來的卻只得五個手指頭,太醫院有消息傳出來說莊小姐將他多出來的那一指切掉了,看樣子此言是真。
說起來,莊小姐那一身本事可真神奇,這麼大點年紀,她怎麼學會的這些?
就算是從一出生就開始學,也得有人教啊。
總不能真像傳言中的巫女那樣,睡一覺就學會了。
回去的路上,莊書晴輕聲道:「知肖,不要讓別人看了笑話。」
周知肖神情平靜,沒人知道他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才平復心情,讓自己不在這最會見風使舵的朝臣面前露出不該有的神情。
「我會努力,不讓人說莊姐姐看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