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73章 有女待嫁 文 / 塵飛星
老夫人目光冷厲,盯著顧氏,與她之前和慈的神情截然不同,「記得趙管事當初隨你陪嫁過來的時候,也不過是個能識字斷文的小廝,後來是你一步一步,把他提拔到了現在的位置。這國公府讓你掌家也有了些年子,想必大小事情你最清楚,如今趙管事犯此事,難道你這個當家主母就沒有一絲察覺?」
顧氏煞白著臉上前低目道:「老夫人也是知道的,趙管事這些年來在府裡辦事並未出什麼差錯,向來把府裡裡裡外外的差都辦得井井有條,是以媳婦才極是信任他。可是誰知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會在這裡幹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媳婦也是被蒙在了鼓裡。再說媳婦最近被老爺禁足,府裡上下的事才疏於管束,鬧得今次出得這麼樣的事,實是媳婦也有過錯,請老夫人責罰。」
她先把趙管事在府裡的功勞說了一番,然後再指出趙管事的想法與她無關,最後才說趙管事敢鬧出這等事是在她禁足期間,她又沒掌家,與她更無任何關係,欲擒故縱,把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
何氏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立即說道:「大嫂這話說得可不好聽。這家我也才不過管了一個多月,家大人多,還只來得及管著內院裡的一些婆子丫頭,趙管事管著外院,我都還沒來得及問呢。再說大嫂一再交待說趙管事為人忠厚,辦事都牢靠,如果忽然換了他,恐怕我行事起來不會那麼就手。我這都是聽誰的勸了呢?趙管事行出如此惡事來,可別想往我身上推。」
何氏從來就不是肯吃虧的人,如今何氏想把冤枉往她身上背,以她的厲辣,還不馬上把底都一起掀出來?反正她也不怕,經此事,說不定可以把顧氏徹底打倒,以後這家就可以完完全全由她當了。
顧氏臉色難看至極,想不到何氏如此不顧情面揭老底,那些個珍玩字畫算是白送給狗了。
老夫人目光更冷了,「不管如何,今日趙管事的事,不僅敗了我們國公府名聲,更是污了我們國公府這塊清靈的地方,敢光天化日之下對一個小丫頭施暴,膽大包天,罪不可恕,依我先前之言,馬上拖出去杖斃餵狗,絕不苟且!」
花著雨冷笑,想就這麼了了,是不是也太雷聲大雨點小了?顧氏就這麼安然無恙了麼?
她皺眉上前道:「趙管事在我們國公府管事多年,怎麼會不知道我們國公府的規矩?忽然之間犯此大錯,怕是另有隱情,如果不查明,就怕是冤枉了他,還讓母親背上了治下不嚴之名。」
聽著是在說求情的話,實際卻是要深挖根找主謀。顧氏和花若芸直是驚懼,不住暗罵花著雨落井下石,好毒。
花著雨還不待有人出聲,就望著已經被鬆了綁,披頭散髮鼻青臉腫的小絲柔聲道:「你叫什麼名字?過來,快告訴老夫人,那個趙管事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小絲很瘦,年約十三四歲,雖然看不到本來面容,但是她的眼神極為凶悍狠厲,就算是當著這麼多人,也不見有絲毫軟弱之色。她爬起來徑直跪到老夫人面前,嘶著聲音道:「奴婢不過一個負責灑掃的粗使丫頭,平日是趙管事管不著的。不過趙管事那日為了威脅我哥,讓我哥說出關於七小姐那日收到的那封信的內容,就把我抓了來。我被趙管事當著我哥的面一頓好打,我哥心疼我,就說了七小姐是被人約到萬源米鋪有事要談,具體要談什麼他也不知道……」
還沒待她說完,顧氏就沉不住氣了,猛然大喝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麼,趙管事沒事問七小姐的事幹什麼?莫不要以為老夫人好說話,你就在這裡胡騙亂造。」
想不到小絲也是個不怕死的,目光裡帶著仇恨反駁道:「夫人,奴婢只是說事實,不是說您被禁足了趙管事很多事您都不管麼?您怎麼就知道趙管事沒有問七小姐的事?」
被一個小丫頭當眾頂撞,而且還合情合理,顧氏語塞,卻更是氣怒交加,剛才是她一時心急怕這丫頭扯出花著雨在萬源米鋪的事由花若芸一手策劃,才沒沉住氣,可是一個小丫頭算什麼,居然也敢頂撞她堂堂的國公夫人?
花著雨不禁深深看了一臉是傷的小絲一眼,想不到阿旺還有這麼個稜角分明的妹妹,有前途。
小絲又接著道:「趙管事得到了消息,後來就只把我們關押著,想不到只過一天,他就氣急敗壞跑過來說奴婢和奴婢的哥哥是掃把星,沒有讓他把事辦成,還出了大事,讓國公爺還要送夫人回娘家。他邊打邊罵,然後就想對奴婢用強,奴婢抱著必死的決心踹了他一腳,把他踹得進了醫館,然後從醫館一回來,他就說要讓十個大漢來把奴婢整死。」
她口齒清晰,轉眼就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老夫人冷眼看向顧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你相公那日一定要送你回娘家?」
顧氏吱吱唔唔,花著雨卻不讓她有敷衍的機會,既然老夫人如此看重名聲,那晚她被人請出來時,想必也沒人把當日發生在萬源米鋪的事原原本本告訴她,不若就由她來說,就看老夫人不把人給治了。
她垂眼上前道:「母親不肯說,我這個親歷者倒可以說得更清楚些……」
於是她把當日發生的事留精髓去糟粕不快不慢地說了出來,在說到林生無意間掉出繡了花若芸閨名的絲帕的時候,老夫人臉色連變,花若芸也紅著眼眶出聲辯解道:「不是的,那塊絲帕不是我的,我只是被人栽贓……」
事實面前,根本就無人理會她,花著雨繼續有條不紊,「父親恐怕是察覺這一連串的事全與母親有關,所以一回來才要送了母親回顧家,這便是事情的前因後果。」
站在一旁的何氏此時根本不敢插言,怕惹火上身。秦氏則是一臉歎惜,她雖然不說,但自是明白這中間的彎彎道道,分明是顧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好在花著雨機敏,不僅避了災,還讓她們賠了夫人又折兵,萬幸。
老夫人實在沒料到經過是這樣,更是沒料到顧氏母女為了整花著雨,會喪心病狂到不顧花家的聲譽,不顧她即將和親北冥為皇太后換藥的事實,反而為了一點小恩怨要置花著雨到最不堪境地,一時只覺又心傷又難過。顧氏可是當初因為她與顧老太爺交情非淺而主動提出要娶的兒媳婦。顧家世代勳貴,也是禮儀世家,兒女也應當知書達理,清楚什麼是家族榮譽,以前的事也就罷了,可是現今卻變本回厲,又幹出這等事,以後這國公府若還交在她手裡,誰還有那麼個膽?
顧氏如今不僅自己幹,還讓下面的人也干,全部撇開了禮儀廉恥,既是如此胡作非為,為了國公府的家聲,她必須要給她嚴厲一擊,不然,還以為有娘家撐腰,這國公府裡已經沒人治得了她!
而就在老夫人沉聲思索之間,福媽已經叫來了花不缺外院的護衛,在福媽的示意下,他們三下五除二就把趙管事和那十來個家奴給拿下。趙管事此事身上胡亂裹了件衣被人押出來,一聽福媽說要把他們當場杖斃為狗,頓時大聲叫喊道:「老夫人,奴才也就犯這一次錯,求您老人家饒恕,奴才以後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冷冷看著他,根本就不出聲,趙管事感覺死神離他已經不遠了,頓時狗急跳牆地朝顧氏和花若芸道:「夫人,三小姐,看在我這麼多年忠心服侍的份上,求你們幫奴才求求情,奴才只犯這一次錯,罪不至死,求你們了……」
顧氏生恐他這時會胡說八道,只得硬著頭皮朝老夫人哀求道:「老夫人,趙管事只這一次,媳婦也知道錯了,求您饒他一次,若有下次,一定嚴懲不怠。」
老夫人依然不出聲,這時在不遠處偷看的下人中,突然跑出幾個家奴,他們像約好了一樣齊齊上前跪呼道:「老夫人,趙管事在府裡作惡多端,豈只有犯這麼一回事?以前的田明兩口子、曹貴母子都是遭了他的毒手,而且還無處告狀,我等敢怒不敢言,只能任他胡作非為,還有我們的媳婦也被他糟蹋過,求老夫人一定要重懲這個畜牲!」
一下子上來這麼多人齊數前罪,趙管事跳著腳直是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不堪入耳,老夫人大怒,頓時冷喝道:「死到臨頭還這般囂張,平日可見一般,馬上拖出去杖斃!」
護衛們二話不說,一掌把趙管事拍得吐血,然後就像拖豬狗一樣倒拖了出去,十來個家奴在後,引得不少他們圍在不遠處的親人直是失聲痛哭。
場面有些嘈雜,老夫人又皺了皺眉,隨即對福媽輕描淡寫道:「去幫夫人收拾一下,然後備好我們府裡最好的馬車,由你陪著夫人一起回夫人娘家,帶話給親家公,就說夫人縱容奴才,敗壞花家家聲,缺行少德,苛待子女,叫親家公教養好了女兒再給我們送來。」
本來以為又會大事化小的顧氏一聽此言,頓時嚇得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跪爬到老夫人面前抱著她的腿哭求道:「求母親收回成命,兒媳已經知道錯了,兒媳以後一定改。您怎麼罰我都行,求您別送我回顧家,母親……求您饒了我這一次……」
一聽顧氏要被趕走,眾人才知道老夫人是動了真怒,花若芸趕緊拉著才十歲的花若婷一起跪下相求,場面倒是淒涼。
老夫人冷笑一聲,推了顧氏的手要走,顧氏卻死死抱著她的腿不鬆手,哭聲甘腸雨斷,又大數她的功勞,老夫人一邊吩咐人把她拉開,一邊道:「福媽,如果夫人不走,那就你跑一趟相府把親家公請來,讓他親自把他的好女兒帶回去,別老是騙在我們國公府丟我們的臉。」
這麼做不可謂不絕情,秦氏看她們哭得可憐,想上前去勸兩句,不過卻有人先她一步開了口,「老夫人何必如此,老夫這不是已經來了麼?」
聞聲,所有人一驚,順聲望去,卻見一身緋色官服怒眉張目的五、六十歲的老者大步走過來,旁邊是花不缺和顧正涼緊緊跟隨。顧氏一看此人是又羞又喜,因為那老者正是她生父左相大人顧銳誠。
想不到親家公真的來了,這倒是有些意外。老夫人淡淡起身迎道:「左相大人來得正是時候,如今我們國公府被你家女兒鬧得家宅不寧,又敗壞了國公府聲譽,我們國公府實在不能承受,還望念在我們多年熟識的情份,馬上把她給帶回去吧。」
顧銳誠冷眼掃了一眼顧氏,隨即一看四周無數雙眼睛,便氣勢迫人道:「好歹老夫也是客,難道這就是老夫人的待客之道?」
老夫人看了花不缺一眼,見他臉色沉重,似是心不在焉在思索別的事,心下略有憂慮,便微點頭道:「親家公親來,沒有別的什麼好東西招待,一杯清茶倒是有的。」
這一應允,恐怕是又給顧氏多了一個留在國公府的機會。花著雨暗自冷笑,倒想聽聽他們究竟怎麼為顧氏開脫,一步就跨到老夫人身邊扶著她的胳膊,抿嘴小聲道:「祖母累了這些時候,孫女來扶您。」
老夫人也沒拒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起了身。
一眾人又隨老夫人移駕會客廳,花著雨隨侍在老夫人身後,顧相卻自作主張地把二房三房的人都打發了,等下人上過茶後,他也不看顧氏,只招哭腫了眼的花若芸過去道:「過來坐,外祖有話要對你說。」
花若芸牽起花若婷走過去,微福了身,「外祖有何事吩咐?」
顧相示意她們兩人坐下後,才氣勢高昂道:「若芸今年也有十六歲了吧?好像還沒議婚,是不是?」
花若芸一怔,「是。」
「很好,外祖今天過來,就是來給你說門親事的。」
老夫人一抬眼,「相爺忽然之間要為若芸說親?哪家?」
顧相一臉不屑,「身為當朝左相的外孫女,豈能委屈了她?老夫左挑右挑,就覺得壽康王世子李皓能文善武,一表人才,如果我們若芸能嫁入壽康王府,還有什麼比這光耀門楣的?」
老夫人微擰眉,「壽康王府?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李皓世子確實能文善武,傳聞品行也不錯,這門親事能說成嗎?」
顧相哼了一聲,「看在我們相府的面子上,這門親事又如何不能說成?反正不管怎麼樣,這次議親,老夫會把若芸還有我們雲煙、敏貞的庚貼都遞上,這次壽康王妃既有為李世子選親意向,我們絕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三個當中,他們總會挑選一個。」
原來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老夫人不悅道:「相爺為何一定執意要把花顧兩家的女兒嫁到壽康王府?這麼做,也不怕低了相爺的面子?」
顧相盯著老夫人沉聲道:「老夫人這就見識淺了。我們現在是一家人關著門說話,就實話告訴你,如今朝中除了太子楚霸,恐怕就數皇后娘娘養在膝下的四皇子楚明秋和皇太后極為中意的九皇子楚明寒兩位皇子勢盛。前兩天太子出事的時候,廢黜之聲此起彼伏,如果這次不是花著雨幫太子開脫,太子現在已是個廢人。」
說到這裡,顧相狠狠盯了花著雨一眼,又道:「而據女婿說,這次能在皇上面前說得起話又幫了太子的,依然是皇后娘娘。而楚明秋明明養在她膝下,她為什麼不拉太子下水,好讓楚明秋有機會上位?分明是她根本對楚明秋無感。以前我們還想著有皇后娘娘這個後盾,與楚明秋結成姻親還有些好處,眼下一看,連皇后娘娘都不與楚明秋一條心,我們不如改而專程拉攏皇后娘娘的娘家,不管誰上位,都與我們有益無損。」
他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果然是個見證官場無數爭鬥的高手,隨便一件事都可以叫他看出端倪而轉了風向。
老夫人沉吟,畢竟是關乎到整個國公府日後興衰的事,她必須得考慮顧相提出的建議。
花著雨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花若芸,裝作不懂一樣的小聲插言道:「既是如此,若想富貴,倒不如讓三姐嫁給太子更直接?什麼都不用考慮。」
一直未出聲的顧正涼看著她,晦暗不明道:「讓你三姐嫁給太子,你不心疼麼?」
花著雨不動聲色,「我為什麼要心疼?」
顧正涼輕翹唇角,「如果你不是對太子有心,昨日為什麼要為太子開脫?」
花著雨眼皮都不眨一下,「我什麼時候為太子開脫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問我什麼,我就答什麼,只不過說出了事實而已。」
顧正涼也不和她辨,只道:「以前你喜歡四皇子,現在又喜歡上了太子,這可不行。因為北冥王馬上就要進京,你五心不定,小心北冥王一怒之下會殺了你。」
「表哥說得好像真的一樣。」花著雨笑了笑,「不過我連騎射都不會,北冥王說不定馬上就會拒了這門親事另覓她人,表哥想多了。」
「拒與不拒,最遲明早就可以得到確切的消息,表妹現在高興,好像太早了一點。」
顧相忽然道:「花著雨最好祈禱北冥王不會拒了這門婚事,不然……」他冷笑一聲,並未再說下去,但是言下之意已明。
花著雨當不懂,「拒與不拒,都聽天而定,您老人家也不必如此急切。」
此時已醒過神來的花不缺心煩心意的揮了揮手道:「你們都就別說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北冥王的事我們也做不得主。回過頭來,現在岳丈說得對,如果能夠撇開四皇子直接拉攏壽康王府也是不錯的事。」
花著雨心一沉,便宜爹忽然如此聽顧相的話,是什麼原因?他這麼一轉變,顧氏豈非又要逃脫責罰?
他奶奶的,這顧氏的命也太長了吧?難道真要她搞暗殺?不過那豈非也讓她死得太痛快了?
果然,顧正涼下一句就幫顧氏開脫起來,「至於姑母,恐怕也是一時糊塗,不管她犯了何種錯,這個當口絕不能落了人的口實。送回我們顧家肯定是不行的,如果老夫人顧慮家聲,只要不把事情鬧出去,等到若芸出嫁的時候還能出來撐撐面子,我們便無話可說了,老夫人,您看這樣行不?」
老夫人看向花不缺,「今日的事已經被不少路人聽到,我們國公府允許下人光天化日之下淫行敗德的聲譽一經傳出去,你以為我們該如何收場?」
花不缺歎了口氣,「母親,您也知道,四皇子用那件事要脅於我,如果我沒有應對之策,幾乎就要被他死死的卡住脖子。不然,之前他又如何會毫不猶豫地退掉若夢的婚事?現在岳丈已知道那件事,他答應我舉顧家之力幫我把那些虧空全部補齊,這簡直是讓兒子瞬間肩上一輕,暫且就讓顧氏跟著您老人家吧,您老人家就多費點心思,教她如何修身養性,胸襟博大,她也不是冥頑不靈之人,到時候一定能被您老人家教好的。」
這席話聽得花著雨雲裡霧裡,如此晦暗不明,花不缺究竟是虧空了什麼讓楚明秋拿住了把柄?怪不得,之前他明明怒氣沖沖去皇宮告狀的,結果卻看到楚明秋如老鼠看到貓一般,原來是被楚明秋卡住了喉嚨。究竟是什麼事呢?
他們這一商議,完全就決定了顧氏的去留,老夫人為了整個家族著想,看到顧家如此幫襯花家,便也沒再說送顧氏回去的事。而花若芸的婚事似乎只要李家把庚帖收了,也就會被定下來,倒成了他們的喜事成雙。
他們都是身懷權勢能言者,花著雨自知不能與他們抗衡,乾脆也不橫著來了,閉了嘴,任他們去琢磨,反正阿旺和他妹妹也沒事了——現在只要人沒事,什麼事以後都好說,日子長得很。
顧正涼在走前給花著雨留下一個調養身子的藥方後便走了,不過花著雨肯定是不會用的。而老夫人招了府裡的管事進行一番大整頓不提。
等花著雨回到靜婷苑,芍葯已把阿旺和小絲都帶了進來,更想不到換了一身小廝打扮的馮少華也在,他正在給兄妹兩洗傷口上藥。
他回頭看到花著雨就要站起來,花著雨忙笑著讓他繼續給阿旺上藥,「總算又見到馮大哥了,今天來的也真巧,一來就給傷病員看病,不知道素蓮姐的病可好了?」
馮少華有些拘謹地笑道:「托七小姐的福,吃完七小姐開的藥,她的病已好了七七八八,如今不用臥床,已經可以起來帶娃做一些家務了。」
從外面進來的芍葯聞言大喜,「想不到素蓮姐真的好了,還是小姐的藥方靈妙。這會子馮大哥不會懷疑小姐的醫術了吧?」
馮少華一臉不過意,紅著臉道:「我什麼時候懷疑過七小姐的醫術?現在不是一聽說七小姐召我商議藥鋪的事,立馬就弄成這麼個樣子來了麼?」
「這麼個樣子有什麼不好?多少人想穿成這樣進國公府都不成呢。」芍葯逗笑道。
紹少華訕訕,一個讀過書的人,怎能甘願做人僕從?
芍葯把馮少華帶來的西瓜葡萄切洗了端出來,花著雨看著馮少華把阿旺兩兄妹的傷口包紮好了,安慰了兩兄妹一番,便吩咐芍葯帶他們去休息。隨後她指著桌上的水果對馮少華道:「吃吧。其實你現在養家要緊,不必要破費。」
馮少華不好意思道:「些許小錢,不值一提。我只是憂心鋪子裡的生意極差,這些天了也沒賣兩個錢,照這麼下去,豈不讓小姐虧死?」
倒是個直爽人。花著雨微微一笑,「所以才叫馮大哥來商議對策。」
她起身從內室抽屜裡拿出早已備好的一個小冊子推到他面前道:「永興堂之所以生意好,是因為他鋪子大,藥齊又便宜,有醫術高明的好大夫。這幾點,只要稍有一點經濟實力的人都能做到。不過我們現在懷安堂只想謀點生存的話,與他們的財大氣粗去拼肯定不是我們的初衷,所以我的想法,就是劍走偏鋒,以奇出擊,不一定就謀不到一口飯吃。」
馮少華聽得迷惘,「小姐說得極是在理,可是又該如何以奇出擊呢?」
花著雨一指那個小冊子,「我的想法是,首先是可以把藥材針對各類病症製成便於攜帶和方便服食的蜜丸、水丸、沖劑、糖漿等中成藥,然後以一種促銷的方式讓人感覺我們的藥又好用,見效快而且還便宜。這個冊子裡面就是我用細筆記下來制中成藥的法子,你可以先試著製出一些試賣,如果鋪子裡藥材不夠的話,要進什麼藥材你只管開個單子和價格,我負責再行第二次投資,直到鋪子能正常營運為止。」
馮少華睜大了眼,先是一眨不眨,一副很驚異的樣子,隨後才崩出一句:「什麼是促銷?」
花著雨啞然失笑,想了想道:「促銷就是用一種能吸引顧客來我們藥鋪看病買藥的活動手段。比如我們藥鋪可以限定早上某個時辰之內的藥價要低於其他的,那些圖便宜的人就會選在那個時間去買藥。」
馮少華似懂非懂,「如果低於別家賣藥,我們豈不是賺不到錢或者是倒虧本?」
花著雨微微一笑,「虧本也不至於,最多不賺錢。但是這麼一來,可以吸引很多人氣。特別是我們現在推出中成藥,只要用的人多,認為方便,他們自會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我們名氣也出去了,藥的銷量也會加大。那些衝著我們名氣來的人,自不會個個去搶在那個時間點來買藥,也不會在乎貴出的那點小錢。這就是等於是讓求便宜的人幫我們作宣傳,一本萬利。而且促銷的方式還有很多種,等以後藥鋪生意上了正軌,我會再多告訴你一些,一定能讓藥鋪的生意蒸蒸日上,到時候馮大哥可別說忙不過來。」
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卻又相當有道理,聽得馮少華欣喜萬分,當即就迫不及待翻起了小冊子。
待他看了個大概,花著雨又和他說了一些藥鋪經營的事,馮少華點頭不止,直到一切事都安排妥,已差不多傍晚時分,他才起身離去。
「看小姐一臉輕鬆的樣子,是不是放下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
芍葯端了飯菜進來道。
花著雨按了按太陽穴,「馮大哥這次若能將藥鋪的生意做上來,也算是幫芳姑了了一個心願。實在是我欠她一條命,如果她所關愛的人因此窮困潦倒,我無論如何都會於心不安。」
芍葯歎了口氣,幫她盛好飯道:「其實小姐這種有恩必報的性子不是不好,只是有時候實在讓人擔心。再說一個藥鋪開起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件事處理了後面還有那件事,就怕小姐勞心勞力,收益並不多。」
「放心吧,馮大哥不是個書獃子,只要他慢慢把藥鋪經營上軌道,那間藥鋪我便送給他,畢竟我們現在不比以前,並不缺衣少食,我當初主張接手藥鋪的最終目的也只是讓他們一家過上安定平靜的生活。這便足了,以後的事馮大哥自己能應付得過來,也不用再勞心勞力的。」說到這裡,花著雨抬起頭一臉愉悅道:「阿旺和小絲就讓他們安心呆在我的院子裡,回頭我會向父親說把他們調到我這邊來,讓他們不要再感到不安,以後不會有人再欺負他們了。」
聽到這席話,芍葯不由鼻頭一酸,小姐總是如此細心,對下面這些人都極好,也安排得很細緻,可是她自己呢?若是明早就得北冥王的結果,到底她會何去何從?
吃過晚飯後,花著雨不顧身體還未復原,就開始坐在燈下拿起炭筆和尺繪起了圖。此次出師不利,被所謂的毒蒺藜所傷,讓她初次嘗到了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如果沒有好的身手,再沒有好的防身裝備,必定是分分鐘送命的玩意。
為要自保,她決定還是拿出她的看家本領,最起碼首先要做出一個好東東來。
她現在畫的,是她前世曾用過的雨金剛。此物做成的話,可以攻守兼備,傘面一般用精鋼打造,傘頭、傘柄、傘簷、傘骨等處也都製成利器,可劈殺、旋砍、推刺、更可以用來防禦箭弩鏢梭等各種暗器的傷害。《唐門兵器譜》曾有記載,「收如殺人棍劍,張若藏身荷蓮,金剛手中持掌,擋卻血雨滿天。」
有了這麼個東西,再加她無往不利的毒,誰再敢來犯她,定叫他們有來無去。
「這麼晚了,在畫什麼這麼認真?」
花著雨正在聚精會神,身後忽然一個聲音,嚇得她手一抖,一筆就給畫歪了。
她回過頭,如銀的月光自窗子流洩而下,匯聚在一張濃眉飛斜充滿陽剛之氣的臉上,此人眉間微皺,貴氣流溢,取代煞氣的是一抹擔憂和疲憊。
是那日之後就不曾見過的楚霸。
她皺了皺鼻子,「為什麼你每次出現都這麼奇特,不能堂堂正正走門嗎?」
楚霸難得一見的輕緩一笑,慢慢踱到她的桌前,「如果堂堂正正的走門,又如何能看到你畫的什麼呢?」
他低頭就要看,花著雨急得一下子撲到桌面上,然後迅速把紙抽開,揉在了一起,「這是我的**,豈能讓你覷窺?你這種行徑跟小人沒兩樣。」
楚霸低聲一笑,盯著她的臉面審視道:「你不用藏,看你那麼緊張,我已經知道了,你畫的一定是你的心上人。」
花著雨撇嘴,漸漸站直身子,「隨你怎麼想,反正不讓你看就是。」
楚霸從她秀長的眉上移開眼目,坐下來從腰際解下一個銀質酒壺,舉起就灌了一大口,吊而郎當道:「為什麼不告訴我?說不定我能讓你心想事成。」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別人的事你還是悠著點。」花著雨退後兩步重新把圖紙鋪開,認真折好。
楚霸聞言頓了一下,隨即自嘲一笑,「也是,如果不是你來救我,我現在的境地不知已經有多慘了。」
花著雨看了他一眼,淡道:「你我之間說什麼救與不救完全是一種造作。我的意思是說,希望太子以後能把自身安危放在第一,那日的事實在不應該發生在你的身上。」
楚霸也看著她,牢牢地,「那你呢?說什麼中了簧尾蛇毒,幾乎攻心而亡,難道這種事應該發生在你的身上?」
他的目光複雜而深邃,讓人不敢逼視。
花著雨別開臉,忽然笑道:「簧尾蛇毒極難尋,我怎麼可能真的中那種毒?只不過是一種表面相似的毒罷了,死不了。而且我去皇宮說那些話,也並不全為了你,一多半是為了我自己。」
「是麼?那你的與簧尾蛇相似的毒都能瞞過顧正涼,想必這種相似度非常高,不知道這種毒你又是從何處而來?」
花著雨默然,這個一時還真說不清楚。
「說不出來了麼?我忽然發現,你的秘密還真不少。可以當神醫?可以為別人都不敢治的怪病下手治療?似乎還頗有成效。」楚霸收回視線,又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好,就當你去皇宮不是為了我,那你告訴我,你讓自己受了毒傷一時不能恢復,最後提出不能練習騎射而不能嫁北冥王,你的目的是不是不想北嫁?」
花著雨心裡一緊,這一瞬間,她忽然發現楚霸並不是像她所看的那樣大大咧咧,他也有極心細的地方。
他站了起來,朝她微笑,「只要你告訴我,你真的不願嫁北冥王,我明天就可以讓北冥王暴病而亡。」
花著雨嚇了一跳,他又想幹什麼?
她忙擺手道:「你別胡來,誰說我不願嫁北冥王?昨日在皇宮那麼說,只是擔心北冥王瞧我不上眼,然後耽誤了皇太后的病情,絕沒有其他意思。」
「那你昨日中毒說是為了你自己,又是為了你自己什麼?」
「這個……」花著雨一時無法自圓其說,急得腦門都差點冒出汗來。楚霸呵呵一笑,一手執壺,一手抹了抹她額前碎發,「說不出來就不要說了,免得傷腦筋。其實喜歡撒謊的女孩子一點都不討人喜歡,知不知道?」
花著雨歎了口氣,自己又把頭髮理順,「如果你不咄咄逼人,其實也還蠻討人喜歡的,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