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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落鳳再見 文 / 一往清川

    第四章:落鳳再見

    歧元寺寺門大開,一位無塵大師領著一眾寺僧出來迎接,氣勢恰當,神情怡淡,好像那些將歧元寺圍得水洩不通的士兵就是那山中一草一木,一螻一蟻,平淡無奇。

    寒暄半盞,寺裡清風盤旋不定,一群昏鴉站在枝頭沉沉欲睡,公子須臾突然瞧見寺院拐角處,一位黃袍老者正倚牆席地而坐,一手酒壺,一手兔肉,大快朵頤好生痛快,須臾正欲問,就見寧越走過去拱手禮拜,「無淵大師。」

    須臾一驚,這無淵大師可是傳說中英雄俠士般的人物,有關他的傳說,至今都在七國中傳說,無淵是白陔國人,當年君王殘暴不堪,弄得國內民不安生,無淵集結了幾位壯士,打算消除一個國家永久黑暗與驚恐的源頭——刺殺君王。

    當年正是三月初春,小雨,落葉,流水,古道,驛車,無淵義無反顧的登上了通往死亡的道路,而道路盡頭,是暴君令人生畏的身影,那一年,所有的壯士像流沙一樣崩解死亡,噩耗就像病毒一樣流傳飛快,然後又在時間的河流中吞沒沉甸。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原以為英雄都已白骨埋沙,料不想還能在這裡遇見倖存的無淵,在這裡當了不守齋戒的和尚,只求內心平靜。在須臾看來,他身上有一種被時光磨平了的英雄悲劇色彩,像是那些殉難者環繞在他周圍怨孽的靈魂。

    二人不知說些什麼,思想再回來時就聽到寧越低沉的聲音,「看來無心大師對我這些年的造孽頗有怨言,怕是這一世,他都不肯出來見我了。」寧越想到這些,不免要感概前塵往事如煙,仿若雲散水涸,曾經在寺院中清純孤傲的那個少年再也不復存在了。既然無法重來,所幸就絕情到底,寧越讓池晏寵即將寺中僧人悉數擒拿,看押於偏殿之中,依然未見無心大師,無塵大師亦無反抗,底下僧人從容打座。若大寺院,依舊安安靜靜,偶爾有風捲起樹葉的沙沙聲。

    無淵雖然沒有教過當年體弱的寧越,但也一直行師侄之禮傾心相待,此刻閒敲落子,倒也有些許久別重逢之意,不過兩人都是智者,自是知道滿面春風的背後,將會是好大一場狂風暴雨肆虐的摧殘。

    對於寧越,無淵大師也早有耳聞,他在跟隨宣王之後,因為年輕一度受到朝中他人排擠誣陷,無稽之亂後入位丞相,初出寡不服眾又遭黨人陷害,聲名一直不佳,表面上他不去辯解又溫和如玉,實際上羽翼飽滿卻又藏而不漏,幾個異已接連因故被罷官或消失之後,朝中便風向逆轉,他成了最為灸手可熱的人物。無淵也自是知道跟這種人打交道,三分笑裡七分刀,稍不留神,命便朽矣。

    棋局上風雲變幻無常,一如戰事,寧越是那種不爭一時一地之得失,只求結局之勝算,偶爾出險招,漏招,也能從容應對,化險為夷,觀他之處世,機警聰慧,圓潤深厚,不露機鋒,遇事冷靜,常常能使起伏跌宕的戰事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無淵看出了寧越棋中殺機,話中暗有所指:「風動與不動在天,棋動與不動在人,人動與不動在心,這心動人動,怕是這棋,也就沒有下下去的必要了,恕老僧失陪。」

    喝了二口酒,無淵拱手告辭,巍巍而去,餘音被風徐徐吹來,「其實七國歸一,也未必是壞事,還望丞相不要濫殺無辜,少些罪孽。」

    已經許久沒有下雨了,人腸道上秋天的草色在蒼穹下顯得有些骯髒頹敗,又有一種被沙土覆蓋過後無可奈何的掙扎,路上車轍經過一次一次碾壓,已經龜裂,凹陷,或者鼓凸,沒有規則。第一時間更新

    寧越、池晏,還有十二雲騎兵,一路向前探查地形。

    兩側瀾滄二山雖然山勢平緩,但也氣焰凌人,更奇怪的是,比起滄山的枯犒之氣,瀾山山腰之上則常年煙霧繚繞,頗像是一幅水墨畫,這瀾山與邊上的為君山又互為夫妻山,個子相等,境況一致,都煙霧相繞,大有雲深不知處的雄偉奇壯。

    寧越指著瀾山和為君山問池晏,「池將軍可知這兩座山,又叫什麼山?」池晏搖頭不知,寧越又道,「此山又叫鬼魂山,有傳說說此山生人勿近,古來多少人活著進去,卻沒有人出來,猜測變成了山中冤鬼,陰氣頗森,以致於煙霧越來越濃,並逐年上升。」

    「行軍打仗之人,豈能容鬼怪蒙蔽雙眼,大哥,該不會也信這一說?」池晏打趣,寧越解釋道,「這只是民間傳說,以我之察,怕是這煙霧乃是一種瘴氣,可以使人中毒身亡。」

    兩人邊走邊說,這時在前探路的十二雲騎士中的桑菩折返回來,報告說前面滄山山腳下有一堤壩,堤壩上有人看守。

    但為時已晚,他們進入了南陵軍探子的眼界弩弓的射程之內,一時數以千計的箭矢從堤壩處射了出來,箭矢飛向高空越過落鳳在空中身影優美卻又蕭殺。

    「快往回走,是南陵軍隊。」池晏一邊用長槍格開了幾支箭矢,一邊急轉馬頭,大概掃視了從堤壩口冒出的敵軍人數,約摸千把,立時頭腦中已經形成了不可硬戰的方案,身後十二雲騎兵快速作出回應,一溜煙白羽箭已向著敵軍掃射過去,又躲過了南陵軍禮尚往來射過來的箭羽,馬蹄還轉,護著寧越池晏向著來路狂奔。

    寧越卻突然勒了馬頭轉身回奔,甩下一句「你們先走,我去去就來。」那身下的馬似是感到了主人這些日子來難得有的好興致,撒起歡的一路碎步跑了開去。

    蘇長寧站在堤壩口上就看到那馬縱飆而來,馬上之人她自小認識只是再見那個人依然洒然脫略,而她,卻氣意寥落。

    旁人俱都側目,蘇長寧一向對於戰事慎重這會兒卻開腔吐了聲:「停」!箭雨頓時熄弱。

    寧越一抬頭卻見那面杏黃色的戰旗遠遠的隔了個五十步距離在堤壩上招揚著,而戰旗邊上的蘇長寧原本眼裡還有一絲春光,但這會兒看到他來瞬息就冰封住了,那時那些林林總總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一時千轉百回,在他心頭兜兜轉轉的盪開來。

    蘇長寧更煩了她伸出腳尖踢那永遠也踢不完的黃沙土,全不管自己的鞋頭本來已快破了,深一腳淺一腳的站著連肩膀都有些歪,而她的兩側,那些箭矢依然冷酷的對著他,而她緊緊抿著的嘴唇裡只需輕飄飄的一個字,那他二十五年來的命運便到這裡完結了。長寧抬眼看那落鳳谷塵路蜿蜒天高地廣,他單身只騎前來依舊溫和含笑,但這路途之上的塵灰掩面到底是使他暗淡了幾分,蘇長寧伸手取過一支箭架於弓上瞄準了他,他明知她們彼此之間是宿敵如今又箭矢當前,卻威然不動毫不側目憑什麼還能這麼鎮定?念的是她不忍?蘇長寧呵呵一聲,那箭帶著薄薄的**恨念縱馳長奔出去。

    她是聽不到他的一聲輕輕歎息了,歎息聲落良久也未躲閃,聽聞嗖風掠過,一支白羽箭正囂張的杵在他的禮冠之上,只可惜了其上一方價值不菲的碧玉。第一時間更新寧越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輕輕擦了擦汗,又猛地一揚手,那幅絲帕已在他手中隨風飄落於地,他笑了笑似是洞悉了什麼一抖韁已驅馬折返疾馳而去。

    「你說,剛才射箭之人,是對方將領蘇長寧?」那一箭池晏現在想起來還冷汗淋漓,蘇長寧這一箭到底是徒有虛名還是手下留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若非如此他們的大將軍就此一命烏呼那仗也不用打了。

    「不錯。」寧越瞇了瞇眼,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如果我猜得不錯,那應該是一座水庫,高而狹長,像拉伸了的橢圓形狀,方圓幾百米,橫嵌在兩山之間,而他們的任務應該是保護水庫,在不確定我軍是否有伏擊的情況下,不會冒然追過來。」

    「這麼大個水庫,地圖上居然沒有標注,真是不可思議。」池晏道。

    「以我小時記憶,這裡最多就是個小水塘,沒有如此大的規模,怕是蘇長寧近年所挖,二弟,明天安營紮寨,萬不可在谷底及瀾山,只能砍伐滄山荊棘,盡量建在高處,我看這落鳳谷地勢低下,的確適合水攻,而她蘇長寧將原本自然形成的小水塘擴大修葺,一除了天干氣燥時可解城中無水之急,二來,怕是在我大軍來臨之時,有要痛打落水狗的打算。」未了,寧越又望了望滄山,補充道,「古來軍事中要避『天羅』確是有其道理啊,以這滄山中遍處駝駱刺,沙棗棘、仙人掌、情花,什麼帶刺長什麼,結果只會是我們十萬大軍進去,出來就是十萬隻刺蝟了。」

    「有這瀾山和滄山的天險,所以說我們只能攻其城門,這難度,有點大啊。」池晏見南陵軍確實沒有追過來,才罵罵咧咧了幾句,在四周轉了轉,望著連綿山巒道,「這滄山的荊棘,瀾山的障氣,倒真幫他瀾滄城的忙,省了多少伏兵。」

    「她蘇長寧屢出奇兵,很少按理出牌,我們萬不可大意輕敵。」寧越催馬前行,池晏卻顯得意氣風發,「她真的這麼厲害?那我倒要見識見識,不過在我看來,當初無稽之戰,被她掠去的常棣,也只不過是撿了我們北燕軍的大便宜。」

    已近黃昏的太陽在天上只有一個薄薄的輪廓,像是小孩子嘴巴裡咂巴來咂巴去接近融化的糖塊,風吹起地上的塵土、碎石子、枯葉,擦著馬背上的人臉飛過去,生生疼痛。

    傍晚時分須臾喚了池晏與龐即過去歧元寺中喝酒,兩人過去時正看到須臾縱馬也正好到了歧元寺門口,手裡都還攥著馬鞭子,那鞭柄上鑲有珠飾,另一個手上戴著大大的翡翠搬指極為打眼,這會兒須臾有些氣喘吁吁對著兩人笑道:「讓你們看笑話了,我這體力實在不行,才騎了一柱香的時候,這全身都不得勁兒。」

    他說這話時也不看池晏和龐即向他行禮,只是一雙眼盯著寺廟木柱上的兩塊堅牌,只見那桐油漆就的木紋有些隱隱裂開,這上面的聯子也看不太清像是風吹雨打有些年頭了。他們貿然闖入只覺一逢濕意就被他三人帶著裹挾了進來清清冷冷倒讓人心神一爽。

    池晏和龐即有些奇怪這公子打得什麼主意,喝酒賞月彈琴賦詞都不是他們所在行,難道有什麼戰爭上的事需要商討?可這商討為何要到這岐寧寺?而且也沒叫上丞相?

    寺廟內似有琴聲飄飄渺渺,方才示出一點崢嶸之意可一忽閃即不見,像是隨風去了,池晏疑似自己聽叉了不好意思入了座。龐即五音不全對那音律全然不懂,這和尚廟內一飄而過的琴聲也自是沒放在心上。

    「難不成這寺中還藏有女子,有如此絕絕之才技。」須臾也聽出一點餘音,語意裡不乏調侃。兩人看了一眼須臾,這人確實好酒,那身華貴衣衫上雖然散著酒氣,卻也氣質超然未顯潦倒之味,神情還鎮定。

    「今日無他事,就是來喝酒,而且要喝得痛快。」須臾給自己倒了杯酒,那酒液烏黑烏黑的,像是六月天放在太陽下暴曬十多天已經變壞的酸梅水,須臾將酒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不知落桑酒,今歲誰與傾。色比烏泥猶甚,香同甘露永春,哈哈,這酒好哇,可是有名的……」

    「落桑酒?」龐即和池晏雖不善酒,但也懂酒,這酒確實有些年頭了,據說是在天祁王朝敗國之時從國窖裡挖出來的,一共只有十壇,出自釀酒名師祝渠之手,據說喝了的人心中腦中只有酒意十天半月都不會醒,當然這是誇張之處,但也足見酒勁足。

    方丈室內無心大師打座誦經一心向佛,窗邊微風輕拂影兒綽綽,他臉色平靜只用眉稍掃了窗外一眼,那經依舊朗朗澄明。這一陣子屢有人來擾他清靜,他便將自己禁固在了此處大門不出。其實寧越來時這門扉輕掩,但未得無心大師應允他也未曾入內半步,只門裡門外一聲相歎。

    但此刻門卻被推了開來,入內之人非本寺僧人也非寧越一行,此人一身黑衣,身材寬胖卻是從從容容走了進來,無心大師忽有一根眉毛讓人難覺察地一挑,他雖是僧人但屢被人打擾心下煩燥這時見了黑衣人不由嘿嘿一笑,「施主有何求?」

    「無心大師可否還記得二十四年前的事?」他斜睇了無心大師一眼,忽也張口敞聲笑了起來。在大師身邊的蒲上坐下,語氣輕輕,如話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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