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識 文 / 緋公子
每個人都會有怦然心動的那一刻,每個人也都有過與那個人天長地久的念頭,到最後,我們的怦然心動,山盟海誓都變成了一團煙霧,依稀看得清輪廓卻是再也抓不住摸不得了。
落日熔金,雲霞漫天。
醉風樓的大堂中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只在後廚便可聽到前面大堂傳來的嘈雜之聲,杏兒手忙腳亂地炒著菜,素依在一旁打著下手,一個老人走到素依身旁說:「素依,你去歇著吧,這裡人手已經夠了。」只見那老人約莫六十歲上下的年紀,身板硬朗,精神矍鑠。
素依一面切菜一面說:「師傅,你是怕我偷學杏兒的手藝嗎?」
老人呵呵一笑:「你這丫頭,杏兒會的只怕你早就會了。師傅是怕你累著,你身體不好回頭在我這兒累出毛病來沈大人那裡我可不好交代。」
素依將菜撥入盤子裡笑道:「父親就是要我到這裡來跟師傅學手藝的,若我總閒著那我交的銀子不是白交了?」
老人無奈地搖頭:「你整日裡同杏兒在一起這嘴上工夫也學得厲害了,師傅說不過你。」
「不過你若累了便知會一聲,趕緊去休息。」
「嗯,我會注意的。」素依點了點頭,「師傅,你每日裡只做十個菜,今日的怕是做完了吧?」
老人頷首:「今兒中午來了幾個貴客已經做完了。」
「那師傅去歇著吧?有杏兒跟陳師傅在呢。」素依話音未落後廚的簾子便被人掀開一個聲音說道,「江師傅,有一桌客人點了幾道名貴菜餚,掌櫃的說要江師傅您親自主廚。」
老人接過菜單看了一下說:「好。請客人稍等一下。」
「師傅,不如交給我來做吧?」杏兒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便來看菜單。
江師傅搖了搖頭:「還是我來吧。」
杏兒對了素依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素依笑了笑。
不知不覺中已過了戌時三刻,忙碌的時段也終於過去,素依走到窗前去洗手透過窗隙瞧見外面星光滿天便對杏兒說:「時候這麼晚了,杏兒我要回去了。」
杏兒揉了柔酸痛的脖頸說:「不留下來吃飯嗎?我做幾個菜給你嘗嘗吧?」
素依笑了笑:「改日吧。」
丫鬟妙玉拿手巾揮拭著素依身上的粉面,杏兒道:「也好,那你路上小心。」
頓了頓又道:「不如叫青雲去送你吧?」
素依正欲回話卻見青雲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杏兒笑道:「青雲,交給你一個美差……」
注意到青雲的臉色忙問,「你怎麼了?」
青雲將肩膀上的白毛巾朝桌子上一摔說:「真沒想到穿那麼好的衣裳竟然是吃白食的,氣死人了!」
「吃白食的?」素依一驚,醉風樓的規矩若遇上吃白食的那伺候的跑堂也要承擔一定的責任。
「就是江師傅親自做的那桌。一桌菜下來花了二十多兩銀子呢,掌櫃的說是我沒認清人要我賠償一半。我這一年才幾兩銀子,何時能賠得上啊?」青雲說著眼眶便已紅了。
素依見狀忙走到他身旁勸解道:「你別難過,客人吃白食也不該由跑堂來承擔食費,掌櫃的這個規矩定的本就不妥。」
「敢欺負到我們頭上真是不想活了,我去瞧瞧!」杏兒說著扯下了圍裙拿起菜刀便衝了出去。
「杏兒,你別衝動!」素依喚道,可哪裡還有杏兒的影子。忙對妙玉說道:「妙玉,你去看看杏兒可別讓她跟人起衝突。」
妙玉應了聲忙走了出去,素依又勸著青雲,「你別擔心了,倘若掌櫃的果真要你賠那銀子由我來替你出。」
「真的?」青雲一喜,激動地說。
素依笑著點了點頭。
「你想吃白食?」杏兒將菜刀朝餐桌上一摔怒目圓睜道。
坐在桌前的那人嚇了一跳,弘晝倒不是被這女子的氣勢嚇到而是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我並非有意不付錢,只是錢袋被人偷了,還望姑娘能給個方便在下回府定會叫人雙倍奉上。」
杏兒挑眉斜睨著他:「看你儀表堂堂誰知竟這樣無賴?你若餓的緊了小店捨你一碗麵也無不可,何必點那麼多貴重的菜?」
說著坐了下來瞪著他說:「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為之!」
弘晝見她怒氣沖沖的樣子不由得覺得有趣起來,勾唇一笑:「有意也好無意也罷,我還真是沒有銀子,姑娘是打算拿刀砍我嗎?」
杏兒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
妙玉急急的趕了過來附在她耳邊說:「杏兒姑娘,小姐說了你可別衝動。」
聲音不大弘晝卻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又是一聲嗤笑,杏兒這下當真被他的嗤笑惹怒了拿刀就揮到他面前,誰知他眼睛也未眨只是似笑非笑地望著杏兒,杏兒又怎敢真去砍忙收了手。
妙玉在一旁說道:「瞧著公子儀表不凡想來也絕非那吃白食之人,又怎會拿不出銀子呢?」
弘晝挑了挑眉:「在下方才說過並非有意為之,只是錢袋被偷了,姑娘不信,在下也沒有法子。」
「那不如公子告知府上何處?咱們店裡人多替公子跑一趟也無妨的。」妙玉又道。
「妙玉說的對,你方纔還說回府之後雙倍奉上,我們不要你的雙倍也不介意替你跑腿,你就說你府上何處吧?」杏兒接道。
弘晝又怎會讓她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因此只是思忖了片刻搖了搖頭,杏兒見他這樣不由得譏笑道:「連府上何處都不敢告知還談什麼磊落君子?」
弘晝揚唇一笑:「我幾時說過我是磊落君子?」
眉目之間得意挑釁之色盡顯,杏兒按捺不住內心的怒氣說道:「我看你身上分明就是有銀子卻故意不給。」
弘晝嘻嘻一笑:「我都說了沒有,姑娘若不信大可親自搜上一搜。」
說完還站了起來撐開手臂睨著杏兒。
「你?」杏兒抓住桌上的菜刀,青雲忙走過來拉住了她說道:「杏兒,你可別衝動萬一傷到人鬧到衙門那裡就不得了了。素依叫你過去呢。」
杏兒深吸了一口氣說:「好啊。不給銀子是吧?不給銀子今兒就別想離開這裡。」
「呵呵……」弘晝笑了笑,又重新坐了下去拿起筷子說:「好啊,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本來還想拿身上的玉珮抵了這頓飯錢被這姑娘一鬧他倒頓時覺得有趣起來,在宮裡何曾有這樣被菜刀掄過來驚心動魄的場面,著實有意思。
「哼!」杏兒又瞪了他一眼轉身回去了。
「杏兒……」素依忙迎了上去,「你沒傷到人家吧?」
「沒有。」杏兒怒氣未消的說。
「為了一頓飯不至於弄成這樣吧?你提著菜刀衝出去我真是害怕極了。」素依拿過她手上的菜刀放到了案板上。
「我不過就是嚇唬嚇唬他嘛,哪裡敢真的去砍人啊?」杏兒扁著嘴說道。
「你啊!」素依用手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又從腰際解下了荷包遞給她說,「這銀子便由我替他付了吧。」
杏兒極不滿意的將荷包推給她:「又不是乞丐幹嘛要施捨給他?點的全都是極名貴的菜餚,我看那人分明就是故意的。看起來倒是英姿瀟灑,誰成想竟這樣的表裡不一?」
素依無奈的一笑,將荷包放到她手心裡說:「我想那客人也許是有難言之隱,不是說銀子被偷了嗎?妙玉還說那人儀表不凡,想來也絕不是什麼潑皮無賴,若他日後能將銀子送回來那便還將我的還給我,若他一去不回便也罷了,只當是做善事吧。」
「可是我就是看不過啊!」杏兒仍舊是有著怒氣。
素依晃了晃她的手臂:「好了,你不許人家離開人家便端坐著,難不成你真要與他耗一夜啊?算了吧……我也要回去了,再晚我爹就要擔心了。」
杏兒歎了口氣:「好吧。聽你的。不過反正我住在店裡,我就是要看看他能撐到幾時?」
素依不由得失笑,妙玉替她繫了斗篷轉身走出了後廚房。
月上枝頭,北京城也陷入了一片寧靜之中,偶有幾家燈火寥寥。
醉風樓卻仍是大門敞開,只是寬廣的大廳中燈燭盡燃桌椅卻早已擺放整齊,只餘下角落裡一桌,桌前一個男子正對月飲酒似乎對這空蕩蕩的大堂並無任何感覺。計賬的先生核對了幾遍之後終於將一日的賬簿進出明細對察仔細,他打了個哈欠將賬簿收好望到角落裡那個風清月朗的男子不由得搖了搖頭。那男子的對面坐了一個姑娘,身著一襲綠沈的衫子,長長的辮子被她用絹帕包裹在了頭上,那姑娘此時正以手撐頭坐在那桌前。計賬先生無奈的吹滅了櫃檯上的蠟燭轉身上了閣樓。
弘晝望著面前打盹兒的女子只覺得好笑,她頭上簪了一隻粉紫的蝴蝶扇子,經風一拂微微蕩漾,弘晝趣上心來高聲道:「哎呀……這麼晚了,人都走光了,趁她現在睡著了我要趕緊溜才是!」
說完觀察著杏兒的反應見杏兒睫毛微顫便緩緩的站了起來做了個欲逃跑的姿勢,電光火石的一剎那杏兒一躍而起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想跑?」
弘晝笑道:「姑娘還不肯讓我走嗎?」
杏兒打了個哈欠環顧一圈見半個人影也沒有只得頹然的放開了他的衣袖嘀咕道:「走吧走吧!困死我了!」
「不要銀子了?」
杏兒白了他一眼:「反正你也給不出銀子,你若還有良心明天便把銀子送來吧,若實在沒有那我們也替你付了只當盡善事吧。」
弘晝望著她滿含倦意的面容說道:「多謝了。改日定當將銀子雙倍奉上。」
杏兒揮了揮手:「趕緊走吧。我要睡了。」
弘晝搖頭失笑,方纔還活力四射現在卻彷彿霜打的茄子一樣,這姑娘還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