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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玉簫趣事(二) 文 / 緋公子

    本是尋常的平安脈可孫太醫的臉色卻越發的凝重起來,秋若見他神色冷凝心中只覺得不安,遲疑地問道:「孫太醫……主子沒事吧?」

    孫太醫卻是沒有回話,再三診視後方起身對秋若搖了搖頭,秋若心中一緊,忙隨著孫太醫走遠了幾步。

    秋若擔憂地問:「孫太醫,我們主子她……她怎麼樣了?」

    「她這幾日的飲食起居……」

    「主子自醒來後便再沒說過一句話,御膳房每日變著花樣的為她備了各色菜餚可她卻是一點也吃不下,時常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床上許久,動也不動,白日裡卻又常常久睡不醒,晝夜顛倒……」

    孫太醫歎了一口氣:「唉……小主身子羸弱,可不能這樣折騰啊!她此前身體中了千日眠的毒並未得到良好的調養便有了身孕又加之溺水……老夫當時便曾勸慰過她,以她當時的身體狀況,生產之時必定會有危險,果不其然,到最後還是沒能保住小阿哥……」

    孫太醫搖了搖頭:「痛失愛子,氣鬱攻心,所謂固本培元須得小主好好配合療養才行,可她如此這般頹靡絕望,老臣亦是有再多的藥也醫不了一個一心求死的人……」

    「太醫的意思……」秋若目瞪口呆。

    「醫者醫病不能醫命,小主的病雖厲害,可到底還是心有癥結……還望姑娘能好好勸勸小主,叫她放寬心才好。」孫太醫說。

    秋若抬眸望著樹下靜躺著的素依,斑駁的樹影輾轉落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團又一團明明滅滅的光影,秋風忽起,捲起她水藍的裙擺,彷彿沉睡在俗世中的仙子一般。

    天色空濛,蔚藍如海。

    顧府。

    顧諺昭一襲月白的長衫,端坐於案前正執筆繪著什麼,神色淡然,握住筆桿的手指纖細修長骨骼分明微微泛著蒼白之色。

    俊挺的眉峰微微蹙成一團,他忍不住輕輕咳嗽了起來,手中的長鋒紫毫毛筆蘸滿了墨汁本是在臨摹案子上的那株綻放的蘭花,可是隨著他身體的輕微顫抖那手中的毛筆也微微抖動起來,到最後那壓抑的咳嗽聲越來越大,由原本的低嗚變成了撕心裂肺的的嘶鳴,那只毛筆在宣紙上劃下一道凌亂的痕跡,倏然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那毛筆被他猛地拍在宣紙上,他伸手去夠那案子一側的青花纏枝瓷盞可手卻控制不住的將那瓷盞猛然打翻在地。

    樓下的知香聽到聲音忙奔上樓來卻見顧諺昭正身體痙攣地伏在案子上,蒼白的臉上已是冷汗直流,他緊緊地咬住嘴唇,可是太陽穴的青筋卻是凸凸直跳,身體更是緊繃的似琴弦一般,知香心中大駭,喚了一聲:「少爺……」

    顧諺昭悶哼了一聲,知香連忙從抽屜中取出一個白淨的瓷瓶倒出了幾粒藥攙著顧諺昭的身子喂至他唇邊又倒了杯茶水與他,顧諺昭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可仍舊是覺得頭痛欲裂,全身上下似有千萬隻蟲蟻啃噬一般,他強撐著一分力氣勉強躺在了床榻上,知香早嚇的面無血色,見顧諺昭一臉的痛苦,幾乎便要哭出來了,「少爺,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些?」

    「我去找大夫!不……我去找芷珊小姐……」知香哭著便跑了出去。

    顧諺昭欲去阻止她,想叫住她可只是頭痛得無法言語。

    知香一路小跑著從閣樓出來,還未跑出院子便撞上了一個身影,來人扶住她趔趄的身子見她一臉的驚慌失措便問:「知香,怎麼了?」

    知香抬頭望向那人,見到那人一臉的關懷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便哭出來了,口中語無倫次道:「嵇公子……我好怕……」

    嵇璜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部,柔聲道:「快別哭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知香抽抽搭搭道:「公子又犯病了,到現在還沒好,我心中害怕……公子千囑咐萬叮嚀不可告訴老爺夫人可看公子這樣痛苦我又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嵇璜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景寒又犯病了?」

    知香點了點頭,「我方才喂少爺吃了藥可是卻仍不見有好轉,這才想去找大夫……」

    「我先去看看他,你去請大夫……」嵇璜道。

    知香抹了抹眼淚忙奔了出去。

    嵇璜疾步走入閣樓,走到樓上遠遠便瞧見顧諺昭佝僂著身子蜷縮在床榻上,嵇璜心中一痛,緩步走到他床前喚道:「景寒……」

    顧諺昭的睫毛微微一顫,緊閉的雙眸倏然睜了開來,目光緩緩地上移落在嵇璜面上,青白的唇微微勾起一個淺笑,「尚佐,你來了……」

    唇角雖有笑意,可那眼神卻是孤寂得如同無人之地深潭,清冷哀傷。

    嵇璜細細地瞧著他,見他臉上雖無血色可那神色到底是舒緩了一些,心中的緊張也放鬆了幾分,道:「你可感覺好些了?」

    顧諺昭的身子微微舒展緩緩地用手臂撐著床榻,嵇璜忙去攙他,顧諺昭笑道:「我還沒到那個地步……」

    嵇璜僵硬地收回了手,顧諺昭用手臂撐著床榻坐了起來,靠在一隻松花青蟒的大靠枕上,這才緩緩地舒了口氣,道:「你手頭上的事忙完了?」

    嵇璜坐在一個梅花小几上,說:「嗯。」

    頓了頓,又道:「你的毒當真是無藥可解了嗎?」

    顧諺昭神色一暗,繼而又恢復平靜,淡淡地說:「生死有命,強求不得。」

    「生死有命?」嵇璜喃了一句,驀然一笑,「可上蒼卻也太不公平了些……」

    「你一生才短短二十載,才只開了一個頭便要結束了嗎?」

    顧諺昭默然,嵇璜又道,「景寒,你可曾後悔?」

    「後悔什麼?」顧諺昭一愣。

    「她……」嵇璜道。

    顧諺昭漆黑的眸子中閃過紛繁複雜的萬般情緒,到最後終究歸於一片靜海,他搖了搖頭,「遇上她,我不悔,我此生唯一遺憾的是沒能護她一世安穩……」

    「我與她此生無緣,只怨天意弄人,我惟願來生能給她幸福……」

    嵇璜長長的歎了口氣,「你得勝還朝本該大受封賞,可萬歲爺卻下旨讓你在府中養病,一道聖旨你便再也入不得皇宮了。」

    「養病?說的好聽,皇上不過是怕你再與她任何牽扯罷了。」

    「我早與你說過執念太深,傷害的不過是你自己,若當初你能將她放下,奉旨成婚必定會加官進爵榮耀一生,又豈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顧諺昭無聲的笑:「可若沒有她,我這蒼白的人生又哪裡來的半點光彩?」

    「痛也由她,樂亦隨她。」

    「如此一生,我從不後悔,若上蒼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仍是會希望遇上她,只是這次……我絕不會讓她進宮……」

    語氣是那樣的堅決,嵇璜再不好說什麼目光不經意間瞧見他枕旁的一柄紫竹簫便說道:「我昨兒去聚寶閣見到一柄極好的玉簫本欲買來贈你的,只是半道上殺出個程咬金給搶了去……」

    「你說誰是程咬金?」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極是清麗女子聲音。

    嵇璜驀然回頭只見竟是聚寶閣中遇見的女子,那女子今日穿了件淺粉緞繡芙蓉的衣裳,外面罩著水藍色的雲紋馬褂,頭上簪著一隻水紅的碧璽墜子正歪著頭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

    嵇璜不由得一愣,芷珊已經走了過來,立在床前笑道:「程咬金?」

    顧諺昭望著他們二人,疑惑地問:「你們認識?」

    芷珊坐在床尾斜睨了嵇璜一眼,道:「不認識!」

    「你那日所說要贈玉簫的人便是景寒?」嵇璜突然問道。

    芷珊點了點頭,顧諺昭這才瞧見她手上的錦盒,芷珊將錦盒推到他面前打了開來,笑吟吟地說:「這個是送你的,喜歡嗎?」

    顧諺昭微微一怔,嵇璜這才挑眉道:「原來你所謂的極重要的人便是景寒,早知那樣這玉簫便讓給你了,何必用搶的呢?」

    芷珊擰著秀眉,瞪了他一眼:「我哪裡搶了?明明付錢了的……」

    嵇璜撲哧一笑:「那是誰跑的比兔子還快呢?」

    「你……」芷珊小臉通紅,怒視著他,她雖是耍了些手段才得到這玉簫的,可卻不願嵇璜在顧諺昭面前直白的說出來。

    「好了……」

    顧諺昭溫聲道,伸手接過錦盒:「這玉簫我收下了……謝謝你們二人的心意……」

    「什麼二人?這玉簫是我買的,跟他可沒什麼關係。」芷珊不滿地說。

    嵇璜唇角上揚:「嗯,確實如此……」

    顧諺昭無奈地一笑,說道:「還未替你們做介紹,這位姑娘是富察府的芷珊姑娘,這位是我的好友嵇璜,字尚佐,我們相交多年,日後你直接叫他尚佐便可。」

    芷珊抿唇一笑:「既是你的朋友,那自然也算是我的朋友。」

    又對嵇璜說道:「在聚寶閣中我確實多有得罪,不過我們卻是為了同一個人,想來這也是上天的緣分。還請嵇大哥莫要介意。」

    嵇璜笑了笑:「我不與小姑娘計較。」

    芷珊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嵇璜唇角的笑紋卻是更深了。

    顧諺昭見他們二人這模樣,心中也是微微漾起一絲暖意,也許在他走後有尚佐的陪伴芷珊可以少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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