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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失身(二) 文 / 緋公子

    她的手繞過他的腰間去纏紗布,她的頭俯在他胸前,熾熱的呼吸便噴在他的胸口,猛然間一個炸雷響起,她嚇了一跳,手一哆嗦紗布便滾落在地上,她愣了愣便撿起了紗布開始包裹傷口,待纏好傷口,早已羞的面紅耳赤,眼睛不經意瞟到他的手臂,上面的傷口幾乎已不可聞,輕輕淡淡地一條粉紅色,她本來是半跪在他身前,此時包了傷口便欲起身去拿裡衣,他卻一個用力將她扯入懷中,猝然便吻了上去。

    他的唇冰涼帶著茉莉地清香,素依瞪大了雙眸愣愣地看著他,腦子裡轟然作響,反應過來便欲伸手去推他,可他卻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緊緊地箍著她,力氣驚人,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前,掙扎之際便碰到了他的傷口引得他一聲悶哼,看著他緊蹙的眉頭,素依再也不敢亂動,只一顆心怦怦地跳著,卻是深深地垂了下去直陷進那萬丈深淵去……

    雨勢越來越大,園子裡的白玉蘭樹在風中簌簌而動,幾朵剛飽的花骨朵也隨風而落。

    杏兒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陰風晦雨出神,手指上緊緊纏繞的絹帕卻早已表明了她不安的心緒,驟然間響起一聲驚雷,嚇得她渾身一顫,手裡的絹帕悄然滑落,弘晝放下手中的書走到她身旁撿起了那方帕子,見她猶自顫抖不停,便伸手撫上她的肩膀,她卻一個退步,驚慌失措地望著弘晝,弘晝愣了愣,柔聲道,「怎麼了?」

    咚咚咚猝然響起一陣叩門聲,弘晝疑惑地望了望杏兒便走至門前去開門,打開門見顧諺昭端了一個暗紅漆盤,漆盤上放了兩個碟子,一個碟子上放著白中帶粉的點心,另一個則是淺淺的綠色點心,顧諺昭笑道,「五爺,夫人在嗎?」

    弘晝側了側身,杏兒走上前說:「顧公子找我何事?」

    顧諺昭將托盤裡的碟子放到桌子上說,「這個素依做的兩道小點心,一道是綠豆糕,這另一道是特意給夫人的,桃花酥。」

    「素依做的?」弘晝眸子一亮。

    「是。」

    「那怎麼是顧大人來送呢?素依呢?」弘晝又道。

    「她去服侍主子換藥了,我索性也無事便替她跑一趟。」顧諺昭說著,眼神便望向了杏兒,可杏兒卻低著頭,只定定地瞧著那蝶桃花酥,說不出是什麼神情。

    「東西已經送到了,那我便先行告退了。」顧諺昭拱手說道。

    弘晝頷了頷首,顧諺昭正欲轉身突然聽到一個極小的聲音響起:「她太傻了!」

    弘晝狐疑地望著杏兒,顧諺昭以為自己聽錯了,卻見杏兒猛然抬起了頭,高聲道:「她不該給我做桃花酥,她不該想著我,她該恨我的,她真蠢!」

    「杏兒!」弘晝打斷她的話,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正欲斥責她,卻見她眼中噙著淚水,顧諺昭尷尬地望著他們,福了福身便向屋外行去。

    「去找她!」杏兒忽然高聲嚷道。

    顧諺昭回身驚訝地望著她,「去找她!現在就去!」杏兒急聲道。顧諺昭的心猛地一沉,心中的不安愈發加劇,急忙便向外奔去。

    「她怎麼了?」弘晝搖著杏兒的肩膀問。

    杏兒只是低聲啜泣並不說話,弘晝心中的焦灼如火直燒得他失去了理智,吼道:「她到底怎麼了?」

    杏兒忽然放聲哭了出來,弘晝再按捺不住,陡然便放開了她,向外奔去。

    外面大雨如注,天色晦暗不明,顧諺昭在雨中奔跑著,一路行至雅韻,從閣樓到雅韻本也並無多長的距離,他卻覺得漫長無比,害怕,擔憂,焦慮,還有隱隱地痛楚充斥了整個胸腔,遠遠地瞧見吳書來立在房門不遠處,心猝然便跳了一下,他撫了撫胸口,一步一步向吳書來走去,這邊吳書來也瞧見了他,匆忙奔了過來,攔住了他,低聲說:「顧大人,主子現在已經歇息了。」

    顧諺昭冷冷地瞧著他,吳書來沒來由的便打了個哆嗦,眼前的公子一像待人有禮,溫潤如玉,謙和有度,怎麼竟有這樣陰唳的眼神?

    顧諺昭並未理他,又向前行了一步,吳書來急忙伸展雙臂擋在他面前,顫聲說道:「公子,莫要為難老奴!」

    顧諺昭抬頭瞧了瞧陰暗的天空,說:「申時未過,主子怎麼就歇著了?」

    吳書來垂首不語,顧諺昭心中一寒,凝聲問道:「素依呢?」

    吳書來瞧了瞧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顧諺昭悚然大驚,身子幾欲不穩,連連退了幾步,吳書來急忙上前扶住他,說道:「顧大人……」

    顧諺昭眼神迷茫的望著他,他嘴唇吸動不住的說著什麼,可他卻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前面幾步便是緊閉的房門,一道門,卻隔絕了他與她的今生今世,他再也不能奢望,再也不敢奢望,她真的成了雲間的一片風,他想抓也抓不住。

    「顧大人,顧大人……」吳書來晃了晃他的手臂。

    顧諺昭揮開了他的手,緩緩地轉過身卻見弘晝呆若木雞地立在那裡,遲疑間弘晝卻猛然衝上前來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向院子裡衝去,顧諺昭也不掙扎由著他拖著自己衝入雨中。

    行至池塘邊,弘晝猛然放開了他,顧諺昭趔趄了幾下方穩住身子,暴雨傾瀉,豆大的雨珠打在臉上,幾欲使人睜不開眼睛,顧諺昭怔怔地望著弘晝,弘晝胡亂地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來回踱了幾步,猝然便一拳揮在顧諺昭臉上,顧諺昭退了一步,弘晝卻又上前抓住他的前襟,吼道:「為什麼不帶她走?」語畢,又一拳打在顧諺昭的小腹,「為什麼不帶她走?」

    顧諺昭彎身摀住腹部蹙眉卻不說話也不還手,弘晝提起他的身子,怒瞪著他:「她有今天都是你造成的!你原本可以帶她遠走高飛,可是你卻放棄了,顧諺昭!是你,是你親手把她送到皇兄的身邊,是你親手推開了她。」

    顧諺昭彷彿一具軀殼,由他提著,目光呆滯,眼神空洞,望著他的眼神弘晝忽然心生不耐煩,驟然便甩開了他,顧諺昭無力地攤倒在地上,興雨霈霈,天地蒼茫,條條銀絲將天地連成了一片,顧諺昭微瞇著眼望著蕭索黯淡的天空,這場暴風雨,何時才到盡頭呢?

    如果這只是黃粱一夢,那該有多好?

    一夕風雨至,世事兩茫茫。

    晦暗不明的天空彷彿沒有盡頭,雨水不停地飄落,敲擊在青石的磚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顧諺昭直勾勾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衣衫早已濕透,臉上也全是雨水,就連那雙清澈的眸子此時也是迷濛一片,到底滲入鬢角的是淚水還是雨水他早已分不清了。

    六月時節,暴雨傾盆,他泡在雨中,卻如墜冰窖,整個人似乎都沒了溫度,只覺得四肢百骸,連著呼吸都是沉痛的。心彷彿被人生生掏走了一塊,鮮血淋漓,痛不可遏,似痛卻又甚痛,痛不欲生也不過如此。他此生還有什麼可期待的?失去了她,此生已然了無生趣,真叫人覺得可笑!他顧諺昭自恃文武雙全,卓越非凡卻還是擋不住這蕩蕩天恩,悠悠皇家,他該恨嗎?恨誰?是這不公的命運?還是皇帝?亦或是他自己?他是該恨他自己的,她不願他冒險,他便真的捨她在宮裡舉步維艱,小心翼翼地行走,但凡他能堅持一下,也許便不是這般結局了。

    天際忽然出現了素依的面容,她低頭淺笑,她莞爾一笑,她羞赧一笑,她輕輕蹙眉,她微微咬唇,她默默垂淚,她溫柔地喚他:「景寒……」她笑顏如花地望著他,顧諺昭揚了揚手臂想去撫摸她,她卻突然變了臉色,目光哀戚,聲音冰冷:「我恨你……我恨你……」

    顧諺昭心痛難忍,低吼道:「不……」

    素依卻又恍然消失,天空又變成陰暗的一片,只有冰涼的雨水簌簌而落,他依舊揚著手臂卻只是虛空,良久,呢喃道:「素依……」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雨水未歇,整個世界彷彿籠在一片迷霧之中,叫人望不清,摸不透,恍惚間,唯有聲聲低喚,如泣如訴,如歎如傷,如夢又如囈……

    「張太醫,他怎麼樣了?」嵇璜立在床榻一旁,緊張地盯著床上閉目昏迷,臉頰潮紅的顧諺昭,又急忙向替他診脈的張太醫問道。

    張太醫細細瞧了一番,方說道,「想是方才淋了雨,發了些燒,得了溫病。並無大礙,我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帶了些藥丸,你待會兒用溫水餵他服下,若是到正午這燒還不退,你再來尋我。」說完便用手掩住嘴唇打了個哈欠,他好夢正酣卻被吵醒免不得有些不耐煩。

    嵇璜點了點頭,心中的緊張方卸下了些。他本來是在屋裡臨摹王羲之的書法,等到了夜裡顧諺昭還未回來,心中疑惑便出去走了走,沒成想卻看到他渾身濕透地躺在雨中,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他便去請了張太醫來瞧,可心底卻是謎團重重。他這場病,實在來得蹊蹺。他出去了這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嘴角的淤青又是怎麼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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