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美人出浴(一) 文 / 緋公子
素依一連病了好幾日,吃了不少的藥卻總是每日裡渾渾噩噩,醒了睡睡了醒,始終不見好轉。昏迷當中,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有人立在了自己床邊,身影是一片模糊的白色,那人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卻彷彿冰塊一般冰涼,總覺得那手掌是那樣的熟悉,想要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厚重如山,怎麼也抬不起來。世界是一片霧靄瀰漫的黑暗,她彷彿至身於虛空之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靠,伸出手去,也是一片慘淡的霧氣。杏兒愈發擔憂起來,素依的身子越發的消瘦,可她卻沒有一點辦法。
這日,驕陽似火,碧空如洗,天氣悶熱不堪,杏兒做完工就回到住所,卻看到床榻之上被單疊放整齊,屋子也像是被人打掃過,只是不見素依的蹤影。她急忙走進庭院中,卻見素依正端了盆水從遠處走來,不由得歎了口氣,頗為不滿地說道:「你身子還未好,怎麼就幹起活來了?快給我。」
說完就從素依手中接過水盆。素依淺淺一笑,輕聲道:「我哪裡有那樣嬌弱,睡了這幾日,已經大好了。本想去御膳房的,可見屋子裡有些雜亂,便隨手收拾一下。」
杏兒斜睨了她一眼,嘟了嘟嘴:「我這幾日既要忙著照顧你,又要忙御膳房的事,哪裡還有閒心去收拾屋子?」
素依勾了勾唇,感激地說:「杏兒,謝謝你了。」
杏兒將水盆放在架子上拉住素依坐了下來,面有愧色地說:「素依,是我對不住你,你父親的事我不該那樣說的,是我說話不夠周詳,欠考慮。」
素依搖了搖頭,柔聲道:「不怪你,即便你不說我也會從旁人那兒知道的,還不如你親口告訴我。只是我沒想到,竟然會那麼快?我一直以為父親會沒事的……」素依勉強忍著,聲音卻哽咽起來,竟再說不下去。
「素依,」杏兒見素依雙眸含淚,滿面哀戚,便捏了捏她的手,說道,「你要節哀順變。沈大人在天有靈,也不願見到你如此傷心難過。」
素依揚了揚唇角,勉強勾起一抹苦笑。
天色將晚,一彎新月懸掛在天際。聒噪了一天的蟬鳴漸漸安歇下來,空氣裡的悶熱卻揮之不去。
素依拭了拭臉頰上的汗珠,將水倒入浴盆之中,調了調水溫。
「這個還是上次我跟五阿哥要的蘭花露,知道你喜歡蘭草,便跟他要了些,無論是洗髮還是洗身子都是極好的,用過之後會留香好一段時間。」杏兒說著將一個白色的青花瓷瓶打開,倒入水中。
「哎,」素依急忙阻止她,「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用這些東西的。」
可杏兒卻已經倒進去一部分了,見素依眉頭緊蹙,笑道:「是,你向來不喜歡這些個香露水嘛,可是我聽內務府的劉福喜說這個蘭花露有安氣凝神之效,你便用這將就著泡一泡吧!你大病初癒這蘭花露對你的身子總歸是好的。」
素依接過她手中的瓶子,合上蓋子說道:「我不喜歡用這些個東西,自我進宮你見過我用花汁沐浴嗎?我不喜歡這些被人蹂躪過的東西。」
「呵呵……其實用不用都一樣的啦,不過女子身上有些香氣才可以吸引男子的注意啊!像我,我身上用的桂花露,五阿哥就很喜歡。」杏兒莞爾一笑。
素依抿唇淺笑不語。
杏兒將屋裡的絹畫屏風張開,又將幔子放了下來,長吁一口氣:「好了。你好好泡一泡吧,剛好那幾盆蘭草都開了,也好讓你舒緩一下精神。」
素依將準備好要換的衣裳搭在衣架上,轉身說道:「嗯,杏兒,謝謝你。」
杏兒悄然一笑:「要不要我幫你啊?」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素依搖了搖頭。
「那我出去了啊!你自己小心一點。」杏兒說。
「嗯。」素依道。
見杏兒走了出去,素依這才解開盤扣,將身上的衣衫盡數除去,輕輕地坐在浴盆裡,水溫適宜,香甜的蘭花露經熱氣一熏,芬芳馥郁的香氣便盡數散發出來,水汽氤氳間,素依幾乎有些昏昏欲睡。
「你明日真的要去做工啊?」杏兒的聲音在幔子外面響起。
素依睜開雙眸,輕輕應了聲。
「唉,你身子弱,大病初癒原該多休息幾日的。」杏兒削了一個蘋果,脆脆地咬了口,說道。
「我已經幾日沒去了,秦庖長跟你都幫了我不少忙,若是再這樣閒著,只怕魏總管會為難你們。」素依拿帕子擦了擦手臂,說道。
「那個狗東西早晚有他倒霉的一天,你管他做什麼?」杏兒不屑地說。忽地想起一件事,便站了起來,嘴唇動了動,看到嚴絲合縫的幔子便噤聲不語,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又將房門虛掩上。心裡只道:素依,我只出去一小會兒,片刻就回。
素依卻不知她已經出去了,自顧自的說道:「我們現在受制於他,怎麼能不去管他,他雖然尖酸刻薄,可若我們好好做事,他抓不到把柄,自然也就不能拿我們怎麼樣。」
良久沒有聽到回聲,素依以為她對自己的話不滿在生悶氣,也沒在意,輕輕地擦洗著身子。
月光皎潔,映得湖面上的睡蓮隱隱流動,清香陣陣,沁人心脾。
弘晝提了個食盒,大步走在長廊下,俊朗的面容飛揚起笑意,杏兒一直想吃宮外賣的桃花酥,他今兒在外面見到便買了些,想到杏兒待會兒的歡喜模樣,只覺得分外開心。不知不覺便疾步而行,不過片刻便已然走到了杏兒的住所門外。
弘晝見屋內燈燭盡燃,顯然杏兒應該是在的,勾唇一笑,便走到門前,剛舉起手想叩門,見房門虛掩,又想何不給她一個驚喜,便躡手躡腳的推開了房門,只見廳內一片整潔,卻沒有人,弘晝將食盒放在桌子上,見偏廳被艾綠色的帳幔遮蓋住,踟躕了一會兒,便伸出右手去拉起幔子,只見半透明的絹紗屏風後出現了一個窈窕綽約的身姿,卻未著絲縷,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素依。弘晝怔怔地望著她,覺得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身體再也不受控制變得僵硬起來,明知不該去看,眼睛卻直直地盯著她的背影再也轉不開。
素依從浴盆之中站了起來,正準備撈那搭在衣架上的衣裳,綰起的秀髮卻垂了下來,她側了側頭,拿起簪子正要綰髮,眼角的餘光卻驟然瞧見一個男子正盯著自己,不由得駭然大驚,急忙蹲了下來,將身子漫入水中,急促的呼吸著,微微側頭見那人並未離去只羞憤地說道:「你!」「你!」卻是語不成句,「還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