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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6章 死,銼骨揚灰 文 / 天際驅馳

    阿嬌收回目光,輕輕說道:「阿強哥,你心裡先有了他,才有的我……我不能跟他爭。」抬起眼,看著我柔聲說道:「可是,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我不甘心!我不恨你們,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我先認識你的,我們還從小訂了親!你心裡卻先有他。這就是緣份吧,我不怪你們,只是不甘心。」

    看阿嬌這麼難過,我心裡又是痛惜又是難過,可我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把她擁在懷裡,用甜言蜜語安慰她,輕言細語地哄到她回嗔轉喜。

    我默默看著她,道歉的話都是多餘的。倘或阿嬌怨恨我,臭罵我,我心裡還覺得好受些。

    阿嬌輕輕拉扯著我的衣袖說道:「我在芥納居等你。你可以回來的。」輕輕地拍了拍她已經有些微微隆起的腹部,又怯生生地垂下頭說道:「不要扔下……寶寶。要不,去外面找個房子住。那個……他……也可以來的。」

    本來還有些飛揚拔扈的心性,已經在阿嬌身上褪去,只剩下柔柔懦懦漸至絕望的期盼,她甚至都不敢直接握住我的手,只能拉扯著我的衣袖。阿嬌這些緩慢的改變,好像無形中有人拿著一把鈍刀子,活生生剜我血肉一般,痛得清晰,痛得噬骨,痛得滅頂。

    昨天晚上,我還在跟她恣意打鬧嘻戲,還幻想著跟她和寶寶一起嘻戲人間。只是一天的時間,便恍若隔世。前一天還親密無間,只是過了一天,便咫尺天涯。

    在阿嬌清清淺淺的感情中,我還依舊是她的依靠。可是,一天的時間,我便已經頹敗得滿目蒼夷,一無所有,一無是處,身敗名裂,聲名狼藉。

    我找不到話安慰她,只有狠著心,把衣袖從阿嬌指間抽了回來,說道:「有機會回瓦當鎮去。答應我,要回瓦當鎮去。」瓦當鎮至少不是金弈星的地盤,他不能為所欲為。在我媽和善心婆婆的庇護下,她會是安全的。

    我忽然想到了金小寒!

    繼而,想到了我媽。

    我在楚天都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為什麼我媽和善心婆婆還有黯月的人,都沒有一點反應?難道我真的只是他們的棋子和工具?他們想要的後代,已經懷在金小寒和阿嬌的肚子裡了,我已經超額完成了我的任務;他們要潛入楚天都的人,我也已經幫他們引渡了進去,我活著或者死了,對他們而言,還有什麼作用?他們已經是不是放棄我了?

    想到這些,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阿嬌既然懷著這麼重要的孩子,我媽那些神族後裔們必定會保護好阿嬌,保護好孩子。因此阿嬌的安全應該沒有問題,倒不用我太過擔心了。

    早知道我與阿嬌不能長久相守,我為什麼要搞出金小寒這檔子事出來?金小寒將會生出我的長子長女,阿嬌生出來的只是嫡子嫡女。一旦我不在了,只怕阿嬌不會是金小寒的對手。人算不如天算!

    當我從阿嬌手裡抽回衣袖,阿嬌黯淡的臉色,幾乎可以用慘淡來形容。她放下一切,鼓起勇氣,願意包容我的一切,甚至願意接納符咒師,只希望能與我重修舊好。可是,我的心境已經破敗得千瘡百孔,再也無法坦然面對她美麗而純真的容顏。阿嬌沒有再說什麼,慢慢收回手,轉身離開了酒樓。

    看著她離去,感覺到她的悲傷,我耗盡了精力,才沒有在她面前失態,我甚至沒有力氣對那些站在過道裡明目張膽進行偷聽的人吼出一聲「滾!」

    我關上包房的門,符咒師大人說道:「你可以跟她回去。」

    我看著符咒師大人,在他身邊坐下:「回不去了。」現在跟阿嬌回去,只是徒勞地讓阿嬌跟著我被人恥笑。自家的相公是別人的媳婦,我不能帶給阿嬌這樣的恥笑。雖然在我心裡,對阿嬌萬分不捨,可我已無法回頭了。

    「你不回去,能去哪裡?」

    符咒師大人的「工作崗位」在楚天都,我不可能遠離楚天都。「桃花浣溪。以後,我會天天在那裡。」我看著符咒師大人說:「等你。」

    雖然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是殺戮天下中的一員,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是黯月中的一員,但人到底是群居動物,總是需要在群體中得到認同和歸屬。對我媽他們傅家或黯月來說,我是帶給他們恥辱的棄子;對殺戮天下來說,我是阻止他們爭霸天下的絆腳石;對符咒師家來說,我是佔用了符咒之血還不肯生孩子的臭狗屎!我終究還是孤單單一個人,沒有根基,沒有依靠,沒有歸屬。

    桃花浣溪美如仙境,又遠離紅塵,那裡是自我放逐最好的地方,離群索居,與妖魔鬼怪為鄰。

    我要在桃花浣溪建一個家,如同阿嬌給我的家一樣,要有家的溫度和家的味道,給符咒師大人一個不同於黎山寨的家。

    儘管我是男人的身體,但我會收斂起我所有的鋒芒和稜角,像這個世界的所有平凡女人一樣,只為一個人綻放我的溫柔。

    人生都是單行道,不能反悔,不能回檔。在我還沒有與符咒師背道而馳的時候,我情願改變自己,在我與他終於交集的地方為他畫地為牢。就算他一路奔跑下去,我也會在我們曾經交集的地方等他回眸。

    我本是平凡的人,所有的宏圖霸業,雄心壯志都與我無關,我只想守著我心愛的人,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恣意生活。這樣的改變,其實對我並都不困難,只要我能放下一切,學著像這個世界的平凡女人一樣,低頭斂眉,以夫為天。

    我願意以低入塵埃的姿態,守護我的信仰。不想再成為一縷輕飄飄浮在半空中的孤魂,為了那淺薄而脆弱的根基,為了那溶入塵世的歸屬。我曾溶入過這個世界,現在又被這世界拋棄,再次被摒棄在塵世之外。

    我還能回去麼?

    穿越往往都是單程票,一趟不死不休的孤單旅程。

    背負一個不能言說的秘密,是我越來越沉重的心事,瞞得過別人,瞞不過自己。

    我看著符咒師大人想:如果與阿星比試過後,我還能活著,我一定要告訴他,我是誰;告訴他,我的名字;告訴他,我的性別。

    不管符咒師大人能不能理解,他是我眼中神祇一般的男子,向他坦承那一切不能坦承的隱情,不想再對他有任何隱瞞。

    符咒師大人用他一貫對我溫潤的聲音應道:「嗯,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握住符咒師大人的手,符咒師大人也用力回握我,彼此的心意在力道的碰觸中瞭然於心:兩個離經叛道的人終究攜手走上眾叛親離的不歸路。

    我壓低了聲音問:「那你總是離我遠遠的,怕我?」

    符咒師大人輕輕道:「你老是動手動腳的,沒規矩!」

    我嘻嘻笑道:「你也可以對我動手動腳。」

    符咒師大人寒了臉:「阿強!你又說這些不三不四的,沒點正經!」我笑著,不吱聲了。感覺符咒師大人在這方面,比阿嬌還害羞含蓄,更加拉不下臉來。我做慣了男人,早就練得沒臉沒皮的,不禁壞心眼地想:「以後慢慢逗著大人玩,倒是件趣事。」

    一個時辰,過得很快。估著時間,我站起來:「大人,我該去比武了。嗯,你會不會怪我又自作主張答應比武?」

    「你想做什麼就做,不用來問我。」

    「大人,不送我?……不來觀戰?」

    「不了,我得去神壇。」

    我站在門邊說:「大人,如果我死了,把我的屍身燒掉,不留骨灰。」

    在一個流行土葬的地方,要求火化,是怪異的。但穿越前,流行的是火化,我想我還是應該火化。把屍身連同那魂魄一起燒掉,不去益州,愧見故人。一年前,我卷款而逃,沒臉回去。

    正如,幾個月前,我在阿嬌跟前立下的婚姻誓言,我沒能陪她一生一世,因此,我活著,身敗名裂,無立錐之地,死後,銼骨揚灰,魂飛魄散。

    命運是我選擇的,我不會不瞑目。

    符咒師大人睜眼看著我,凝望了半晌才道:「……嗯,好!」

    對我而言,這不是比武,是決鬥,殺一個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人,一場完全沒有勝算的決鬥,我必須留下話來。我最後看了符咒師大人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

    我走出了包房,我已經不必再佩刀鞘了,刀就在我身體裡。只是在離開酒樓前,我找到掌櫃,討了紙和筆寫了幾行字。

    城主府外,已經因為這場比試而人山人海。以絕世美女為賭注,絕世帥哥拿著絕世寶刀親自上陣,香艷又刺激。就像之前的姦污案一樣,轟動全城。

    那些聽到姦污案消息聞風趕往楚天都的人,到了楚天都才知道姦污案已經撤消了,撤消的原因也很驚爆,還沒有把「符咒師娶了個男人做媳婦」的消息八卦清楚,又爆出以美女為賭注的比武。每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深覺此趟楚天都之行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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