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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三千世界鴉殺盡 文 / 春城無宵夜

    凌風將軍府裡,一起都看似那麼平靜,風影安排所有人都歇息下之後,獨留下老將軍慕容雲。

    慕容雲是看著滄西顧長大的老人依著自己對滄西顧的瞭解,今夜注定風雲暗湧。

    「西顧睡下了?」

    風影點了點頭,肯定的回答道:「我進屋子時,他便在床上蓋被躺著。氣息勻和,不像是作假。」

    慕容雲扶著額頭,深深歎了口氣,坦然道:「今夜就隨他去吧,若他真能從月然手中帶出那姑娘,我自然會護他安全,答應先皇的事,不會食言。」

    他站起身,一根根銀絲的白髮在夜裡的燈光下清晰可見。微微下陷的眼窩裡,一雙深褐色的眼眸,含著歲月的滄桑還有無奈,低聲道:「月然老東西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賊相,奸相的名聲可不是說笑得來的。」

    西顧察覺到風影探測自己以後,便坐起身,利落的從自己床下的暗道翻滾了下去,暗道直通向將軍府的不遠的另一戶人家。把要將來生計用的東西都準備就緒後,施展輕功只要七八個起落,已達幾十丈開外,朝月然的府中奔了去。

    月顏打發了明樂清母子之後,回來就一直坐在屋子中發呆,當真應了月然的話,自己站起身來把聖旨又撿了起來,想著自己過來的十五年,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若真是木匠家的女兒何需習得這些?又想到自己阿爹阿娘的氣韻,雖生活貧苦,卻無人敢小覷,到底是生來就有的貴氣索然。

    她摩挲著聖旨上凌風公子滄西顧的字跡,臉上難得掛出少有的笑意,想到自己被綁來的前一日才把嫁衣修好,藏著掖著不讓西顧偷看,你一句我一句的扯著嘴皮,小娘子,小相公的叫著,淚珠子就又不由的掉了下來:「早知如此;;;;;;」

    此時就在屋子裡,傳出寵溺的話語:「早知如此就該和你先拜堂成親,也不會生出這種事端,害苦我的小娘子如今坐在床邊垂淚。」

    月顏抬頭望著背著月光而立的黑影,「啪」一聲手中的聖旨跌落在地,生怕是自己的夢境,哽咽的問道:「西顧?」

    西顧身上還帶著夜裡空氣中的濕冷氣息,緊緊的將月顏擁在懷裡,輕撫著她的後背,寬慰道:「小東西,我來接你了。」

    月顏抬頭愁苦的問道:「走?你怎麼辦?阿爹阿娘怎麼辦?」

    西顧見月顏臉上的猶豫愁苦之色,忙說道:「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要了,阿爹阿娘你容我想想,還有一日你就要入宮,不能再拖了!現在我們先走!」

    話音剛落,只見房門猛然被推開,瞬時燈火通明如白晝一般,將屋中的人身姿臉容照的透亮,月顏肅穆而入,威嚴道:「我倒要看看你這採花賊要帶著皇妃去哪?來人給我抓起來!」

    西顧環顧四周十多個武林高手,眉目緊皺,將月顏護在身後,心中盤算,怎樣才能從這些人手中脫身又恐傷害到月顏,深思熟慮中便聽到身後有人拽著自己的衣服,低聲道:「他們不會傷我!你儘管脫身!」

    聽到這話,西顧拔劍而出,十多人只見劍柄而不見長劍劍身,劍氣襲人,房間內充滿了絕狠的肅殺之意,刀光劍影中,已有五六人倒地,西顧身上也有十幾處傷口正往外冒血,看的月顏心驚膽戰,捂著嘴不敢吱聲,生怕打擾了他心神。

    月然瞇著雙目一直冷然的望著眼前的一切,自己計劃中確實留著有人劫走月顏的可能,但沒想到是這混小子親自來,到底是像了先皇的癡情,西顧此時腳步突然腳步快速移動,沒再理會旁的攻擊,劍鋒直指月然刺出了過去。

    眨眼間功夫,長劍便架在月然的脖子上,西顧嗤笑一聲,威脅道:「月相!擒賊先擒王,乃兵家常事,讓你的人速速給我撤去!」

    見此情況,剩下的護衛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月然卻一副談笑風生的表情道:「我的戲還沒演完,還輪不到你個混小子。」

    只見管家綁著月浩夫婦出現在屋外的院中,夫妻二人口中皆含著布條,見到西顧和月顏後,青梅臉上的淚就如洪水決堤,再也止不住。

    月然提高嗓音衝著月顏大聲的喊道:「月顏!你阿爹阿娘見了你之後就要咬舌自盡,到底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們盡為你做到這個份上也是不易!」

    月顏聽後心頭一驚,看著爹娘嘴上的捂著布頭,自是明瞭是作何用處,急急喊道:「阿爹!阿娘!你們怎能罔顧性命!你們若是不再世上,獨留我有何意義!」

    到底是骨肉相連的血親,怎麼會捨這樣就捨了爹娘,私奔了去?月然一鼓作氣的接著威脅道:「你今日若跟著這混小子,踏出月府的大門,我就讓人把他們凌遲,吾兒月浩早就在十六年前死了,我不介意再死一次。」

    說著月然果決的命令道:「管家,先從月浩開始!也免的我們的顏兒覺得我下不了狠心,斷不了情義!」

    聽到指令,管家緊緊的閉上雙目,心痛的說道:「少爺,對不住了!」舉起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就朝月浩腿上一刀刺去。

    月浩自從被綁來院中便知曉該來的總會來,但從未想過父親會這樣殘忍的逼著月顏做決定,恨不得自己當真在十六年前就離了這人世,也免的經受這種折磨妻女的苦難,身上的痛楚哪裡比得了心中如萬錐錘打的生死劫。

    月顏只覺得自己呼吸急迫,心臟被巨大的力量壓迫著,喉中竟然喊不出一句話,眼睜睜的看著月浩腿上的一塊血肉被剜了下來,胸口喘不過氣,終是翻起一股腥甜「噗」的一聲,硬生生的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月浩一旁的青梅早就被月浩的一刀刺激的失了魂,又見疼了十六年從未受過半分委屈女兒,倔強的性子竟然生生吐了血,片刻之間,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擊的昏厥了過去。

    西顧腦海一片空白,手中的劍一抖,險些脫手跌落,喊道:「顏兒!」

    月顏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凌然的看了一眼月然,仰頭大笑卻又淚如雨下的說道:「西顧,你很好,你很好,只是我無緣罷了。」

    她彎腰拾起地上的聖旨,抬頭死死盯著月然,雙目嗜血的赤紅,憤然道:「來人!找大夫將我爹娘好生照看好!西顧將軍今夜為我賀喜,時候不早了就由月宰相來送客吧!」

    月顏轉身背對所有人,憔悴不堪的臉容上掛著詭異的微笑道:「若是大將軍有個什麼閃失,我道是不介意在新婚夜裡和皇上敘敘舊。」

    轉過身來見環顧著四周,見沒人動彈,她將聖旨平舉在胸前,陰森厲色的說道:「我如今是無雙帝妃,按理宰相大人見了我都該行禮叫聲娘娘千歲!你們都活膩了麼?」

    月然望著預計著本該會崩潰的少女,一瞬間能做出這種決斷,心頭一顫,臉上彎起一抹得勝的笑,扭頭對著院中已經木然的月浩說道:「你瞧!沒了你,我還有你女兒,到底是你教養出來的好女,性子沒像你,倒有幾分像我!哈哈哈哈;;;;;;;」

    說著將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劍輕巧的撥開,摸了摸方才長劍劃過的地方,見手指上沾染了血跡,在燈光下端看了片刻,看了這混小子方纔還當真動了要殺自己的念頭,畢恭畢敬的行了拜禮,對西顧說道:「將軍時候不早了,老臣送你出府吧。」

    一切都太過突然,西顧扯下臉上的面罩,手提著長劍,踱步走到月顏面前,不忍的望著眼前已是強弩之末的女子,伸手牽住她的手,柔柔緩緩的放在自己臉龐,只覺得不似以往溫潤,反倒冰涼的直透心底,他卻依舊似過往訴說情話般柔聲道:「你做了決定,我不攔著,你只需念著我的好,等我便好。」

    他將長劍收回腰間,把身上的包袱解開,慎重的放在月顏手中:「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物件,收好。」

    雙手捧著月顏的臉頰,輕輕的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又慎重的囑咐了一遍:「等我。」

    這才大步的走出門外,看了眼院中的月浩,淺笑道:「好女月顏,值得我滄西顧為她傾注一生,太傅安心便好。」

    月浩聽了這話,兩行清淚這才從眼角流出,衝著西顧點了點頭。

    整個光華的院子中,西顧傲然站立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他似踏月而來的神祇仙人,塵世芳華為他褪去,心中只念,年歲尚小的月顏都能撐住,更何況是凌風公子?很好,都很好,只是我不願;;;;;;這一夜滄西顧獨自一人從月府的大門走出,風影站在宰相府外,西顧苦笑道:「看來你們都知曉結果是如何,唯獨剩下我這一癡人做夢罷了。」

    風影低頭不語,一路追隨,聽著滄西顧蕭索的在風夜中遊走吟唱:「顏如月,不傾城,不傾國,卻傾盡我所有,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卿共枕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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