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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三章 心魔已生 文 / 璟策客

    一念起,拈花向佛;一念滅,魔由心生。

    從未有過這般死寂,謝府上下都籠罩在壓抑的氛圍中。

    謝夫人聽到消息後就暈倒了,向來的冷靜讓她不習慣發洩,現在的她只剩下沉默。謝父說話時,含之正從小佛堂過來想找謝夫人商量一些事情,腳還未買進門,就那麼直直昏了過去。

    紫珣匆匆走進屋內,看含之躺在床上,她整個人似乎正做著一場噩夢,掙扎卻又醒不過來。紫珣探手一摸,含之的額頭滾燙,她轉身將手巾浸在冷水中,擰乾,小心翼翼替含之擦拭。

    青落端了煎好的藥過來,涼音趕緊扶著含之半靠在她身上,以方便青落餵藥。青落將藥吹涼,小心喂到含之嘴中,幾下之後,她卻突然哭了:「珣姨,小姐根本就喝不下去。」

    涼音和其他跟著含之的丫鬟眼眶也都紅了,饒是她們平常再穩重,大半的原因則是因為含之,除了巧燕跟含之才不過兩年,青落她們三個都是自小跟著含之的,她們見慣了含之的從容,早已把她當成一個主心骨樣的存在,如今看含之躺在床上這樣痛苦,她們如何不難過。

    「弟妹還未醒過來?」

    「二少夫人。」紫珣扭頭看到來人,稍稍離了床邊,輕輕搖頭道,「一直沒醒。找了幾個大夫來看,都說是情緒過於激動導致的昏厥,可這都一天了,小姐還不見醒,藥也喝不下去……」

    「夫人醒來之後。也是喝不下去藥,大嫂旁邊勸了許久都不管用。」二少夫人歎一聲。「弟妹與三弟感情甚篤,惹多少人羨慕。三弟這樣。只怕弟妹……這段時間,你們一定要看好弟妹,萬不可讓她一人獨處,可知道了?」

    「嗯。」紫珣點頭應道,正要說什麼的時候,青落忽然喊道:「珣姨,小姐醒了。」

    紫珣忙撲過去,見含之雖睜開了眼睛,整個人卻依舊混混沌沌。嘴裡卻在無聲喊著什麼。

    「堯瑱,堯瑱……」含之醒來,只感覺頭疼欲裂,她眼神無意識滿屋子搜索著什麼,卻找不到要找的那個人,他去哪兒了呢?想要吩咐身邊的人去找他,卻發現渾身無力,彷彿睡了許久,是了。一定是睡了太久了,才會做那種荒誕不經的夢,堯瑱說過會陪自己一生,怎麼會捨得丟下自己呢……

    才一天不見。含之就憔悴許多,二少夫人將含之的舉動瞧在眼裡,一陣心疼。她走上前去,緩聲說道:「含之別太難過。來,先把藥喝了。」

    「二嫂。堯瑱呢?」含之漸漸清醒,她吃力側身,抓著二少夫人的手,彷彿抓住了打破夢境的武器。

    二少夫人一愣,被含之滿含希冀的眼神灼到了,她下意識低下頭。

    含之慢慢鬆開她的手,緩緩後倚,淚再也控制不住流了滿臉:「他說謊。他跟我說生生世世,結果這一輩子就丟下了我一個人。」

    還能說什麼?還能勸什麼?二少夫人靜默,她和大嫂還知道怎麼勸說謝夫人,面對含之,卻不知道怎麼將話說出口了,正是她見過兩人的濃情,知道彼此許下的諾言有多重,才明白自己要說的話有多蒼白。

    白珺瑤從夏元琛處得到消息,有些吃驚的看著他:「前些天傳回來的信不是還說他好好的嗎?」

    「發現玄幽有異常,謝堯瑱前方打探的時候與敵人遭遇,結果敵人刀上淬有劇毒,當時敵眾我寡,王成沒能護住謝堯瑱,被玄幽強行帶走後吊死在城樓上,這次正是王成送回了消息,並向皇上請罪。」

    此時,林意寧收到了安郡王妃的信兒,也正往宛京方向趕回來,她瞭解含之,含之或許會慢慢變得平靜,可那只會是表面,含之聰明可也倔強,沒有了謝堯瑱,她怕含之會用平靜掩蓋住自己不動聲色的毀滅。

    等她趕到謝家,已經是臘月二十三中午。這天是小年,別處已經開始熱鬧,謝府卻屬於白色。

    被人引著來到含之所住的疏語苑,林意寧也滿心著急,所以也沒注意到疏語苑靜得有些怪異,臨走近屋子才聽到一些聲響,卻像是吵鬧的聲音。林意寧這才注意到整個小院子都沒有丫鬟婆子也就罷了,含之身邊伺候的幾人,甚至紫珣都不在屋子裡。

    屋內只有含之,和她對面顯得有些凌厲的謝靈姝。

    謝靈姝眼角都染了赤色,她恨恨盯著含之,渾身控制不住的發抖:「白含之,遇見你真是我們謝家的孽債,我和堯瑱前世欠了你的,這輩子才要因你受這樣的苦痛。你說你有什麼?不過一張臉,竟讓惹那麼多人在意。」

    「靈姝姐姐,我不想說這些……」

    「別這麼叫我,你不配。你以為我說這些是因為自己?是,我是因為你讓皇上在意過羨慕你嫉恨你,可我至少沒想過如果你不存在……白含之,我現在真的希望,堯瑱從未認識你,真希望這世上根本沒有你這個人。」

    「為什麼要這麼說?」含之喃喃問道。

    謝靈姝淚流滿面,她看著含之的眼神有些瘋狂:「哈哈哈,白含之,你永遠這麼無辜,你自以為是在過自己的生活沒影響到別人,可到底那麼多人因你而改變了命運……或許,你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錯誤!白含之,你就不該活著。」

    「我就這麼可恨嗎?為什麼?」含之看著謝靈姝痛苦而瘋狂,執著要一個答案。

    「為什麼?堯瑱死了你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覺得此生再無希望?如果你知道堯瑱是因為你而死,你還能這麼假惺惺裝作無辜嗎?」

    含之傻了一樣,腦子一片空白:「我害了堯瑱?我怎麼捨得害他?」

    「你問你自己啊?你惹了皇上還

    不夠,竟然還迷倒了什麼王成。若不是你。王成怎麼會生了讓堯瑱死掉的念頭,若不是他起了歹意將刀借力插進堯瑱的心臟。堯瑱怎麼可能會慘死?若不是你,我弟弟怎麼可能死後還要受暴屍之罪……」謝靈姝說著。逐漸泣不成聲,她去求皇上准她回家看望謝夫人時,正巧聽到皇上和寧王審問王成,那時她才真正恨透了含之。

    「因為我……」含之口中反覆說著,神色間有些無所適從,謝靈姝的話讓她的腦子一下子空了,聽了這番話後,她在想,或許自己真的不該認識堯瑱。若不然,堯瑱現在還是躊躇滿志的少年將軍,或許會擁有一個完滿的人生……

    堯瑱因她而死,這個認知太過殘酷,讓含之痛的彎下腰去,而謝靈姝控訴的眼神,彷彿也在剝奪她傷心的資格。

    她曾感謝上蒼讓她與堯瑱相遇,現在,她奢求老天讓她在遇見謝堯瑱前重新來過……

    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

    「白含之,我不會告訴母親這個事實,但是我也不想再在白家見到你。」謝靈姝俯視含之,顫抖著吸一口氣。「希望你離這個家遠遠的,別再讓謝家因為你受到傷害。」

    林意寧亦呆愣在門外,她想不到事情竟會是這樣。可靈姝你不能這樣說含之……

    「含之,不要再想了。這不是你的錯。」林意寧看含之蜷縮著身子,痛的不可自制。忙過去抱住含之,苦著安撫她,而後抬頭看向謝靈姝,「靈姝,我知你也很傷心,可你不能就這麼定含之的罪。」

    謝靈姝冷冷抿著嘴唇:「本宮名諱豈是你能喊的。既然白夫人來了,本宮再說一遍,白含之不配做我謝家的媳婦,在本宮失去耐心之前,你自領了她快點離了謝家,我們謝家容不下這麼個招災禍水。」

    含之高燒還未退去,再經這麼刺激,直把自己逼得混混沌沌。她努力抱緊自己的胳膊,或許沒有意識到林意寧的到來,不過潛意識的依賴讓她靠向林意寧,含含糊糊說了句「娘,我冷」就暈了過去。

    什麼都亂了,相關的,不相關的,亂成一堆解不開的結,緊緊糾纏在一起。

    別人家紅燈籠高掛,謝家擺起了靈堂。

    不知謝靈姝是如何解釋,但含之被攔在謝家門外,甚至上一炷香也不被允許。

    「含之,一個謝堯瑱還不夠,你還想讓整個謝家和你一樣難堪嗎?」

    白珺瑤的一句話,被有心人聽去,逐漸被傳成含之的十惡不赦,各種風言風語被人傳來傳去,加上王成的事不知怎麼被外人知道,而王成到謝府謝罪,朝謝府大門磕了三個頭後,只對含之說了聲「對不起」即自盡,更讓人對含之的看法惡上一層,一時間,含之在宛京只有惡名。

    「娘,你怎麼又咳嗽了?」含之看著明顯清瘦的林意寧,輕聲問道。

    「喝兩副藥就好了。」林意寧撫摸著含之的臉,心疼地說,「昨晚上又沒睡吧,你這麼熬下去,身子真的會垮的。」

    「我沒事,娘。」含之笑得牽強。

    她們回了白家,繞了一大圈子,還是回到了原點。如今兩人住在拾園,偌大白家,只有此處清清冷冷。

    晚間,林意寧先喝了藥,叮囑了含之幾句,讓她喝過藥之後早些睡,然後去了隔壁,留下紫珣青落守著含之。

    含之如前幾晚上一樣睡不著,藥冷了也沒去喝,就這麼站在窗戶邊發呆。

    半夜的時候,含之聽到隔壁有些異動,隨即就聽見絳瑛的驚呼聲。待她跑到隔壁裡屋,只看見林意寧側趴在床邊,而絳瑛捧著的帕子上,一片血紅。含之幾步過去,顫聲說道:「娘,娘,你怎麼了?大夫,快叫大夫啊。」

    絳瑛跑出去請大夫,卻發現守門的婆子態度輕慢許多,磨磨蹭蹭就是不開門,她心急之下打了婆子硬闖了出去。

    含之左右等不到大夫過來,她看得出林意寧很危險,心急之下,慌張跑著去求白恪明。

    路過拾園旁邊的一條小道時,含之被聽到的話驚住了腳步:

    「王妃,裡面亂成一團,看來夫人和小姐喝藥後發作了,奴婢可保證過那藥效的,絕對讓人痛苦的死去。不過夫人和小姐身邊的那幾個丫鬟可也是難纏的,若是她們鬧起來怎麼辦?」

    「有什麼可鬧的,宛京誰人不知白家夫人寵溺小姐無度,結果養出個水性楊花又歹毒心腸的女兒,鬧得這麼難看,她們羞慚自盡不是挺正常。這藥從頭到尾都是拾園那些人經手,就算查,也是她們謀害人命。」

    含之冷冷走到白珺瑤面前,襯著漆黑的夜,竟有說不出的煞氣:「白珺瑤,你竟然對我娘下毒,把解藥給我。」

    白珺瑤見含之好好的,微微一驚隨即笑了:「母親中毒了?這三更半夜的我不能打擾她休息,明兒我早早去看望母親。」

    「白珺瑤。」含之怒喊道。

    「呵呵,你終於不喊姐姐了,說實話,每次聽你喊姐姐,我都不舒服。沒想到你們也有被白家捨棄的一天,真是可憐吶。」白珺瑤笑歎著轉身,語氣仍舊悠悠的,「我猜你是想去父親那裡?我勸你別白費功夫了,還是見母親最後一面吧。」

    天亮起來的時候,含之伏在林意寧已經冰冷的胸口,迎接新年的第一天。

    這一天不是新的開始,至少不是她白含之的,謝家已經回不去,白家沒人關心林意寧是為何而死,唯一面帶悲慼之色的白恪明,也只是想到重葬而已,別無其他。含之選擇了拒絕,她火化了林意寧,讓安郡王妃幫忙強行使紫珣絳瑛帶著青落翠靈離開宛京,去了有林意寧快樂回憶

    的地方。

    安郡王妃看緊了含之,唯恐她做了錯事。含之靜靜不語,漸漸消瘦起來。

    「安姨,你不讓我殺了他們,還讓我好好活著,好難,我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

    有人風撲塵塵而至,對含之說:「活下去,如果你覺得心中的恨致死難消。」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只剩下恨,而唯一活下去的理由,竟然也是恨。

    一念起,拈花向佛;一念滅,魔由心生。(……)

    ps:到這兒基本上是故事的一個小階段了,先謝謝大家的喜歡,第一次堅持寫這麼長,很開心有人喜歡。接下來會寫後半部分,明天如果更不了,後天也會開始接著更。自己捧場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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