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文 / 顏小言
第二章
假髮被丟在停車場中的垃圾桶內，衛如意拎著摩托車頭盔朝著愛車走去。
馬丁靴，破洞牛仔褲，領口鑲著無數鉚釘的機車夾克，灑脫如男生的動感短髮，讓她整個人給人一種冷酷野性帥氣的印象。
深夜，摩托車引擎聲響徹街道。衛如意駕駛著愛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杜卡迪家族的怪獸，搶眼的紅黑車身，線條完美，張揚又顯莊重。在交通管制嚴厲的城市，只有夜晚車輛少，道路寬鬆時才能跑出極致速度。
車子一路開回衛家別墅，坐落於富人區的宅邸，金碧輝煌，奢侈華麗。衛如意的爸爸衛國富是個十足的暴發戶，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藝術細胞，除了銅臭味還是銅臭味。
呼嘯而過的引擎聲驚動了牌室裡的康雅娟。穿金戴銀的有錢太太們，深更半夜以玩牌消磨時間，多半是在家裡不受寵，丈夫經常不回家的主。
康雅娟扣上牌，對牌友們說：「我女兒回來了，我去看看。」說著扭動胖墩墩圓滾滾的身子出了門。
牌友們面面相視，偷看了她的牌，看來今晚康雅娟又要輸錢了。
見到了宋宇本人，見識了他奢靡的私生活，衛如意認定了他不是好男人，沉著臉色一步一個台階往樓上走。
「如意。」康雅娟叫住她，胖墩墩的身子蹬蹬往樓上走，笑著說：「這麼晚回來？吃飯了嗎？」
以打牌為人生首要任務的人今晚比平常熱情，肯定有事。衛如意不冷不熱地說：「吃過了。」
康雅娟面色興奮，胖乎乎的臉蛋油光滿面：「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衛如意說：「贏錢了？」
「不是不是。」康雅娟兩手放在左腮邊，懷春少女的姿態：「你還不知道吧，你爸幫你選了門親事。遠航集團的大公子宋宇，找個時間一起吃個飯。」
不提宋宇還好，提他衛如意有氣，皺著眉頭說：「你和我爸在搞什麼？商業聯姻嗎？就算你們要賣女兒，也得找戶好人家吧？」
什麼叫賣女兒。
康雅娟不愛聽，反問：「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和你爸呢？宋家大少爺怎麼不好了，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樣有模樣，身高腿長，頭腦靈活，哪點配不上你，哪點不好了啊？」
康雅娟說話不停的眨眼睛，眨眼睛，心虛呀。已經從聽牌友們的口中得知宋家大公子跟他老子一樣愛玩女人，是有名的花花公子。
衛如意無語，翻了翻眼睛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外界對他的評論，作為生意人他是很厲害很能幹，作為男人……」她搖搖頭，「人品有嚴重的問題。」
康雅娟揮手打散她的話：「你別聽別人胡說，宋宇人不錯，我見過幾次，我和你爸爸還能害你不成。」
見過宋宇一次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衛如意哼聲：「我爸他眼裡只有他的生意，你眼裡……」只有打牌打牌打牌。
康雅娟打住她的話：「誰叫你們姐弟不爭氣，練功夫的練功夫，瞎胡鬧的瞎胡鬧，誰敢把家產交到你們手裡。」
「家產！家產！終於說出來了，我爸他是想找個乘龍快婿接管衛家生意，根本不是為我找老公。」
康雅娟默認。
衛如意一副什麼都瞭解的表情，繼續往樓上走，「打消這個念頭吧，我和宋宇沒戲。」
康雅娟朝著女兒的背影喊：「你再好好考慮考慮，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再等下去都成老姑娘了。」
衛如意不吭聲，她今年28歲，已經是老姑娘了.
浴室裡的水嘩嘩作響，熱氣蒸騰，衛如意甩甩短髮，抬手抹去壁鏡上的霧氣。鏡子裡的女人有著麥色健康膚色，由於常年鍛煉的關係，骨骼硬朗，肌肉結實健美，因為穿了高跟鞋，小腳趾邊緣磨的發紅。
衛如意抹去臉上的水珠，腦子裡回想著麥都看到的一幕，眼神變冷.
商業區。
氣派雄偉的辦公大樓屹立在太陽底下，藍色玻璃窗反射著夏日陽光，閃亮耀眼。
總裁辦公室內，宋宇坐在老闆椅上，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昨晚酒喝多了，早上起床頭暈暈的。
「叮嚀——」
內線電話響了。
宋宇隨手拿起湊到耳邊，聽筒裡傳來平板男聲：「總裁，董事長叫你上來。」
宋宇放下電話，深思幾分鐘，才從座椅裡起身。
董事長辦公室內，宋遠航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右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座椅扶手，一派悠閒。臨近60歲的人保養的很好，精氣神俱佳。
宋宇與父親有幾分相像，但像母親的地方更多一些，單看五官挑不出特別的地方，組合在一起男人味十足，有鐵血軍人氣質。
他是天生的獅子型的男人，即使沒有英俊帥氣的面容，依然讓人輕易臣服，很多女人無法抵擋他的魅力。
敲門聲響起，宋遠航仍閉著眼睛，不緩不急開口：「進。」
宋宇進門，隨手關門，來到宋遠航面前。
宋遠航睜開眼，手臂撐著座椅扶手坐直身體：「有件事向你宣佈，可能你已經聽到了些風聲，是衛家，有意要與咱們家聯姻。」
宋宇看著父親，眼神犀利:「所以呢？」
宋遠航反感他這樣的態度，好像自己這個當老子的欠了他很多似的。他大聲說：「所以你要娶他們家的大女兒。」
宋宇航猜想他會向以往那樣，不分尊卑大聲反駁：要娶你自己娶。
宋宇這次沒吭聲，因為懶得反駁。對愛情，對婚姻，早就不抱有任何期待幻想的人這樣的消息聽多了，早就麻木了，連反駁的話都懶得說。
宋遠航說：「衛家兩個孩子都不是做生意的料，衛國富生怕辛苦建立起來的企業敗在那一對不聽話的兒女手裡，選中了你當他的乘龍快婿。」
宋宇太瞭解自己的父親，一向無利不起早的人在與衛家結親這件事上表現的這麼積極，一定是看中了衛家的某個產業。宋宇嗤聲：「不是乘龍快婿是上門女婿吧！」
宋遠航說：「我知道讓你娶衛家大女兒委屈你了，可你該知道，什麼樣的女人適合結婚，什麼樣的女人適合玩。外面的女人再好，也只是玩玩，你要娶回家的女人可能長得不漂亮身材不好，跟你沒有共同語言，但是她帶給你的巨大利益是那些漂亮女人無法給你的，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我來教你嗎？我鄭重提醒你，從現在開始注意你的一言一行，趁早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斷了，別因為這種小事影響倆家關係，好好完成我交給你的工作，結婚以後你想養幾個小老婆都沒人管你。」
「養小老婆？」宋宇冷冷諷刺一句，「讓我像你一樣，娶了老婆還出去沾花惹草，弄出私生子帶回家將原配妻子活活氣死？你猜衛國富要是知道他女兒也是這種下場還會不會把女兒嫁給我?」
「你……」宋遠航拍案瞪眼，「混賬東西！」被大兒子口中的陳年舊事影響了心情。
宋宇冷冷瞪了他一眼。
「砰——」
摔門聲超響。
宋宇一陣風似的走過。
膽小如鼠的女秘書縮著肩膀，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數不清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第幾次衝突了.
幾天不見人影的衛國富半夜回來的，與康雅娟折騰了半宿。老夫老妻的熱情不減當年，比夏季夜晚裡的蛐蛐叫的歡。
打那天起，康雅娟就跟被衛國富灌了*湯似的，整天追著衛如意屁股後遊說與宋家結親的事。
衛如意下樓吃飯。
康雅娟現身樓梯邊緣，頂著滿頭彩色卷髮槓子，拜託的口吻說：「宋宇人不錯，乖女兒，好好考慮考慮啊！」
衛如意當下沒了食慾，扭身上樓。
衛如意半夜下樓找東西吃。
遊魂野鬼般的康雅娟出現，穿著長長的白綢緞睡衣，披散著頭髮，慢聲慢語地說：「宋宇一表人才，錯過了可惜啊！」
衛如意甩上冰箱門，瞪著眼睛，無語走開。
衛如意騎著摩托車進車庫。
康雅娟突然冒出來，穿著花哨蝙蝠衫的她張開雙臂攔車。
「吱嘎——」
摩托車剎車的聲音尖銳刺耳。
衛如意瞪著眼睛對胖蝴蝶吼：「你不要命？」
康雅娟長吁一口氣，雙手作揖。
「你這麼有時間不如去管管你兒子，他已經幾天沒回家了。」衛如意丟下車子，快步上樓，終於知道衛國富為什麼總也不回家了，被追蹤夫人盯上，好人都能變成神經病.
這天，星期天，日光朗晴，空氣清新。
衛如意上午有課，起的早，在院子裡跑了兩圈，剛回屋，康雅娟來敲門。「如意，起來沒有。」
衛如意不說話，快速換衣服。
胖墩墩的康雅娟倚著門板磨叨起來：「我跟你說這了這麼些天，一點鹽津也沒進去，別那麼固執了，想想你都多大歲數了，28了，哎呦喂，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7歲了，要是在農村，你這歲數的大丫頭是大齡年青年中的大齡青年了。一把年紀了自己一點都不知道著急。我說，你是不是練跆拳道的時候把腦子碰壞了啊？我跟你說，我已經約了宋宇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告訴你，這次必須去。」
摩托車的引擎聲響徹大院，滔滔不絕的康雅娟止聲，眼珠子轉了轉，「壞了。」
臥室裡窗戶打開，夏季熱風灌進來，吹鼓了白色窗簾。室外，衛如意駕駛著摩托車駛出宅院。
康雅娟瞪著眼睛喊：「死丫頭，你給我回來。」
兩輪杜卡迪怪獸在車陣中左搖右擺，速度恰到好處。康雅娟坐在轎車後座裡催促著司機快點開，母女倆在公路上你追我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康雅娟知道女兒要去哪。
在提倡全民健身的今天，去健身中心鍛煉的人越來越多。衛如意在健身中心有自己的跆拳道館。學員從5歲孩童到45歲中年人。上午8點30分中班課程，換好道服的衛如意英姿颯爽，氣場強勢。跆拳道講究「以禮始，以禮終」，每個進場的小朋友鞠躬行禮，聲音清脆而洪亮：「教練早上好。」
衛如意回禮：「早上好。」
康雅娟一口氣殺上健身中心四樓，高跟鞋快速倒動，肥胖身軀扭來晃去，累得氣喘吁吁，直拍胸口。
衛如意見她來了，好心情被烏雲遮住。
康雅娟堵在道館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中午，中午跟我一起去，見宋宇。」
衛如意冷著臉孔說：「沒看我在上課嗎，有什麼話不能一會兒說。」
「不行。」康雅娟伸出*子一般的粗壯手臂，撐著門，撒起潑來：「你不答應，我就不讓你上課，天天到你這裡鬧。」農村婦女變成有錢的闊太太，只是物質的轉變，精神素養方面依然如昨日。
一個小朋友被攔在外面，搞不清狀況，可憐兮兮地喊：「教練。」
衛如意看康雅娟，康雅娟搖頭晃腦激她。
衛如意懷疑自己不是她親生的，無奈之下只好答應：「行，我去，你快讓開，別影響我上課。」
「這還差不多。」康雅娟笑瞇瞇收回手臂，放孩子們進去。
衛如意給孩子們上課，傳授步法與品勢。康雅娟像其他家長一樣，站在窗子外觀看。
一群小屁孩，抬腿出拳，喊聲陣陣。康雅娟認為女兒把青春時間浪費在這上一點都不值。
她不理解衛如意，就像衛如意不理解她喜歡打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