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文 / 因愛
「只要她是真正的美女，我管她演技爛成什麼樣！懂嗎！真正的美女！」
房間門一打開,虞小曼就聽到裡面傳來這一聲怒吼。
她只和編劇通過一次電話,但是已經聽出來那是編劇歐原的聲音。甚至她一進門就找到了聲源——那個高高瘦瘦,帶著眼鏡的男人。
為她們開門的助理立刻露出一個好像炸雷落在身後的驚恐的抱歉表情：「對不起……」
白秋晨笑著和他們寒暄，好像一切正常，完全沒聽到歐原在發神經的樣子。
虞小曼和歐原的目光相遇了一秒,虞小曼向他微笑,歐原面無表情地轉過了目光。
虞小曼主動向他做了自我介紹：「……雖然有照片和視頻，但我想還是要面對面地試鏡比較客觀。謝謝給我這個機會。」
歐原只是「嗯」了一聲，他向助理揮了揮手。他的助理和白秋晨在討論著什麼。
房間裡只要有兩個人同時在說話，就不會冷場，但尷尬的氣氛已經揮之不去了。
「那我們開始吧。」他們就在這種尷尬的氣氛裡開始了試鏡。歐原甚至沒有再正眼看一次虞小曼,直接走到角落裡一把椅子上坐下。好像誰又惹了他一樣。
他刷刷刷地翻著劇本,他的助理俯身聽他說話，然後過來翻著劇本告訴虞小曼：「試演一下這一段。」
歐原要求的那一小段是男主深夜裡探查女主行蹤，被女主發現時候的短短的一小段。虞小曼並不緊張，劇本她已經看得很熟，這一段她還正好和白秋晨對過詞，所以虞小曼不需要多準備，她這時候完全不怕讓歐原失望了，充滿了一種逆反的表現欲。
反正他的預期那麼低，虞小曼覺得自己的演技不可能比他說的還爛。
助理在一邊幫她對詞，虞小曼幾乎不用看劇本提示，流利地表演了下來。
她演完這一段，向幫她對詞的助理道了謝，白秋晨一臉「我家孩子好棒」的驕傲，其他人都扭頭看向歐原。
他只是點點頭：「行了。」
他向助理說：「我去抽根煙。」
說完就去陽台上，只留下其他幾個人和虞小曼白秋晨。好笑的是，他一離開，氣氛好像一下子就活躍了。
虞小曼很失望。
有多喜歡這個劇本就有多失望。這時候虞小曼才算真正明白了錢鍾書那句雞蛋好吃就行了，不必去找下蛋的母雞，是多麼正確。
歐原就是那只讓人失望的母雞。剛進門時他吼出的那句話已經夠糟糕了，對上虞小曼的目光的時候，仍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之後虞小曼試圖在他臉上找出一絲情緒波動，但什麼都沒有，他看上去很麻木。
完全想不到那個幽默又有冷冽氣質的劇本會出自這樣一個人。
虞小曼本來滿滿堅決想要出演的心，突然就縮了一下。雖說試鏡是對方挑她，但是這也不表示她沒有選擇權。
當然好消息也有，劇組資金已經到位一部分了，缺口不大。歐原既是編劇也是導演，他從前做過幾部片子的副導演，還有幾個比較有經驗的老人和他一起幹，就等演員定下來，電影應該就可以拍起來了。
一支煙功夫過去，歐原才走回房間。
他徑直走向虞小曼：「今天你先回去，明天中午12點之前我會打電話給你。」他用一種就事論事，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白秋晨又和其他人聊了聊，但歐原已經退出談話了。
虞小曼出了門才發現歐原一句廢話都沒和她說。小安和她匯合之後，問起歐原什麼樣，虞小曼只說：「難怪沒人接這戲，估計都是被這人嚇跑的。」
頭一次見面就這樣，拍戲的時候更不知道什麼脾氣了。
白秋晨卻看法不同：「我估計他應該對你挺滿意。我聽他們的副導演說，說是之前歐原看到你千回顧定妝照的時候，就說過『如果不是p出來的樣子，我就用她』。」
虞小曼很煩惱：「那他當場就可以告訴我結果，至少表達一個意向吧？他這樣的性格……」
這個圈子混得開的，不說都是人精，至少給人面子上大體過得去。像葉鴻聲那樣的人物，更是八面玲瓏。
虞小曼不得不立刻阻止自己的思維發散。
白秋晨說：「性格怎麼了？很怪癖？」
虞小曼沒有否認，但她很快反省了自己：「也沒有那麼怪癖。大概我一開始期待太高了，他確實沒有必要對我和顏悅色。」
考慮她現在的處境，能有做主演的機會，就該盡力爭取。至於怎麼和歐原磨合那就是之後的事情了。
「明天中午12點之前到底是幾點……」虞小曼看了看時間，剩下的十幾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折磨。
這時候無論做什麼都不能轉移這種心理折磨，覺得她會為這個記住歐原一輩子的。
晚間的時候她打了電話給賀周平。
賀周平正在外地出差，虞小曼躺在床上，一邊翻著畫冊，一邊和他抱怨歐原。
「他就像個乾巴巴的生氣的蜥蜴，」虞小曼這些話對白秋晨都不會說，她已經迅速給歐原起了個外號，「蜥蜴干。」
賀周平笑了起來，和虞小曼一起取笑這位新朋友。
等虞小曼發洩完了，他說：「如果你實在不喜歡他，就別勉強，拒了他吧，他到現在都沒找到女主角，可能真有問題。」
虞小曼說：「不行。」
「不行？」賀周平的聲音並不詫異，而像是小小的調戲。
「不行。」虞小曼笑著說。
賀周平對她總是和軟的：「好吧。我只是想，如果我們結婚的話，你就不用受外面人的氣，看別人臉色了。我們可以在一起做自己的事業……」
他設想中的婚後生活十分完美。在他想像中，虞小曼年輕漂亮，審美趣味不錯，十分適合做他們這一行的少奶奶。只要虞小曼答應他的求婚，一切問題都不成問題。
虞小曼沒怎麼聽得進去。在賀周平的計劃裡，他的家庭對他寬容熱情，有求必應，所以對虞小曼必定也會如此。可虞小曼和他母親接觸過兩次，已經明白事情並不像賀周平想的那樣簡單。
她心思已經飄到了別的地方。真的要等到明天才能知道試鏡的結果？不知道白秋晨有沒有和劇組那邊聯繫？
賀周平美好的暢想只得到虞小曼幾聲沒什麼意義，帶著疲倦的傻笑。他便打住了，雖然談不上對虞小曼這種不積極的態度生氣，但多少有一絲失望。
「好吧，明天一有結果就告訴我。」他說。
「第一個就告訴你。」虞小曼親暱地說。
一掛了電話，她立刻就打給了白秋晨，白秋晨也還沒睡，她一接起電話就說：「我正要打電話給你。」
虞小曼一下子伸直了腰跪在床上：「怎麼？」白秋晨的話一聽上去就有料。
「我沒直接和歐原通話，不過給他的副導演打了電話，他約我們明天中午吃飯，歐原也會去。我想這應該是能成的意思。你今晚可以好好睡個覺了……」
虞小曼已經聽不到白秋晨後面的話了，她心裡和腦子裡都在尖叫，耳膜裡都是血管跳動的聲音，恨不得蹦到樓下跑上幾圈。
「我更睡不著了……」她像夢遊一樣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在房間裡轉著圈。
第二天中午她再見到歐原的時候，和前一天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他們在酒店餐廳裡吃飯。虞小曼穿了件小黑裙，配了一隻鑲鑽花朵手包，她不想表現得太雀躍和誇張，但她總覺得自己的表情可能已經洩露了什麼。
她甚至在見到歐原時向他微笑。
也許是因為歐原看起來確實比昨天像樣多了——他的頭髮好好梳理過了，整齊服帖，讓他的臉顯得精神許多，他沒有穿昨天那一身破t恤的行頭，而是白襯衫和深灰色的休閒西裝。
他雖然太瘦，但個頭很高，穿西裝並不難看。
「歐導。」虞小曼與他握了握手。
歐原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
第一道菜上來之前，他就說：「角色決定給你了。昨天試鏡之後，我們討論了一下，都覺得你很適合。」
他盯著虞小曼面前的杯子說。
這就是確定了。虞小曼只覺得好像開車從長長的隧道出來時猛然重遇陽光，一時間她只能喃喃說：「太好了。」
白秋晨立刻接過話說：「華麗拿到劇本之後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心心唸唸就是想演這個角色，這可真是緣分。」
虞小曼這下是真的止不住向歐原微笑了：「我不敢說我是最愛這個角色的人，勉強算個第二吧。」
歐原終於翹起薄薄的嘴唇，向虞小曼露出了第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