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十一) 文 / 浮雪亂
沈楠一個大步邁上去,狠狠地揪住她的手,眸子似是火龍,滔天燭火在其內蔓延:「你說你沒有心?好啊,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對顧睿的死毫不在意?是不是對歲安的離開視而不見?是不是也對那棟老房子滿不在乎?」
歲安,顧睿——她最好的朋友。
老宅——母親和她最美好的回憶。
晴天赫然間從一個無心無智的傀儡娃娃變成了有血有肉的生物!她雙眸睜大,以一副震驚的模樣緊緊地盯著沈楠,聲音沙啞中夾有顫抖:「你要對那棟房子做什麼!」
「你應該很清楚吧,那棟房子早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而我!這棟小區的開發商!一個商人!商人無利不圖!所以你說,我要做什麼?」她的脆弱看在他眼底,真是心疼不已,然而再憐惜,都得強迫自己狠下心來去逼迫她!他就是要把她逼到一個死路,看著她痛、看著她哭、看著她聲嘶力竭直至絕望,然後他再告訴她,何為否極泰來、柳暗花明!
晴天,既然你太善於偽裝,那就別怪我對你心狠!
這個時候的沈楠,再不復往日的不羈率性,他像一頭威武的雄獅,又像一隻健碩的獵豹,他殘忍、無情、冷酷,他不會對她說些安慰的好言,亦不會溫柔待她,他是如此的可怕、如此的陰駭!
「晴天!如果我真的做出一些無可挽回的事情,你要記住!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拆掉那棟老宅,是你逼我讓你母親的亡魂居無定所!隋晴天!一切的一切,你都脫不了干係!」
沈楠是魔鬼,是踩著千人的屍首踏過匯聚的血河為索命而來的魔鬼!晴天抱著頭顱痛苦的哀嚎一聲,旋即奪門而逃!
她的離去,沈楠並未去追。
他剛才刺激了她,讓她六神無主、萎靡不振,因而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人靜一靜!
沈楠在原地默默的坐了下來,他單手穿插入栗色的發中,陽光透過窗玻璃散射進一室的金光,披灑在他身上,有種頹廢的美。
「晴天,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我不是在跟你玩……」
六月的陽光早早的就在穹頂之上畫了一個絢麗的弧度,大自然一切的美麗與醜陋皆旁若無人!它們不會因為某些人類的痛楚而放棄金光遍灑,同樣的,也不會因為個別人的喜上眉梢就天氣晴好。
就像今天,晴天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可是陽光的烈度卻不減絲毫,反而是愈臨近中午,光芒愈盛!這種極度的反差,更襯得晴天處境艱澀!從家中落荒而逃後,她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煙塵飛入咽喉,岔了氣、快要窒息才停下來。
江南小城,依然如她來時那般水墨秀麗,不僅是這裡的山水極盡清亮,這裡的人兒更是有傾城之姿!然而再美的景,都不是她的家啊,她之於這座小城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一個過客,在這裡,她從來都尋不到歸屬感。以前總覺得逃避就可以了,哪裡還有心再去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可是現在……沈楠的一番話像是一塊鋼筋重重的敲在她腦袋上,讓她開始無比的想念過往,想念母親曾還在身邊的爛漫日子,想念同那樣一群人暢遊徽州的極樂。
真的、好想好想。
她坐在小城馬路邊的長椅上,看人來人往、車流穿梭。已經多少個溫馨的家庭牽手從她面前走過了呢?晴天記得,那些大手牽小手的人兒,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濃濃的笑意。那些笑容裡有滿足、有開懷、也有對手心之人不可撼動的愛!
可她呢?
這麼多年,真是活的太孤單了。
午後三時許,晴天還在原地靜靜地坐著,可這回,從她面前走過的人卻突然折返了回來,她手心裡打著遮陽傘,疑惑的看著晴天。
「唉?你不是隋晴天嗎?你在這兒幹嘛呢?怎麼還穿著睡衣和拖鞋?」
晴天微微抬頭,看了眼那人,第一眼她沒能想起這人是誰,後來彷彿是深思了一番才猛然間打開了一小處記憶的閘門——同屬於一個編輯的作者,因她平時不喜交流,因此與她也不過是幾次淺淡的照面而已,晴天沒有做多解釋,對她淡淡的笑了笑。
「哦,對了,今晚要舉行各作者的聚會呢,你去參加不?」
「……不了,我對那些不感興趣。」
「就當去玩玩唄,而且還能和一些作者相互交流呢!多好的機會呀,和我一起去吧。」那人二十三四模樣,看起來知性中又帶著幾分調皮。
晴天為了不打消人家的好意,只能道:「我這身衣服也不太適合去,所以還是算了吧,祝你們玩的開心。」
「衣服而已嘛,去商場買一套不就得了。」女子持之以恆的勸說中。
「……我沒帶錢。」
「哎呀,這個簡單,我先幫你付了,只要你以後記得還給我就好,嘿嘿。」如此說著,女子已經挽住了晴天的手臂,在並肩而行時,還不忘對著晴天讚美道:「你這是素顏吧,天吶,素顏也可以美成這樣!還要不要我們這些天天塗著化妝品才敢出門的人活了,上天真是不公平啊。」
她的這一番話,彷彿帶著晴天回到了初上大學的日子。她記得軍訓的時候,同寢室中有一個女孩兒也曾這樣對她和歲安憤慨著:「你們這種怎麼曬都曬不黑的人,還要不要我們活了!」
這樣聯想著,晴天對這個女子的態度緩和了些。
她想,既然在這兒坐著也是心亂如麻,她更不想回家,所以不如去那裡坐一坐吧……人,總要學著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