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陰錯陽差 文 / 泠風
「蝶招?」師繾婼一頭霧水,瞪著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
沈衢耍弄著手中白玉長簫,溫文爾雅地笑道:「你不是問我知不知道你是誰嗎,我既已給你取一表字為蝶招,自然知道你就是蝶招姑娘啦。」
師繾婼眨巴著眼睛,睫毛忽閃忽閃,心下想到這人真有意思,如此急中生智又風度幽默。
「你,你怎麼還不走?等仇家追上門嗎?」師繾婼撇開之前的話題,奇怪沈衢一會兒說是逃亡,一會兒又饒有興致地看她跳舞,給她起名。
「我只不過不想跟他打。」沈衢湊近詭秘地一笑,「不過我也該回去了,蝶招姑娘,珍重。」
如同先前來時一般,師繾婼還沒反應過來,只覺眼前一陣頭暈恍惚,耳邊擦過半縷風,再凝神一看,整座蝴蝶山哪還有沈衢的蹤影。師繾婼瞬間無精打采,轉身便往洞裡走去,尋思在那洞裡必定還有好玩的物件,給桑曲也帶一樣。
「快快,這邊,快!」突然身後傳來登登的馬蹄聲和嘈雜的人聲,聲勢浩大來者眾多。糟了,一定是來抓沈衢的。師繾婼心中不由一亂,心想不管怎樣要拖住這些人,好讓沈公子走遠些。
「大師兄,在這裡!」突然人群中有一個青灰色衣服的師弟一聲大喊,那率領眾人的領頭師兄順著方向望去,竟看到洞口一襲白衣的師繾婼。她指尖上的藍色蝴蝶被這聲勢一驚,翩然飛去了。
師繾婼反而覺得奇怪了,看來這隊人馬不是衝著沈衢來,而是衝著她來的。可她剛剛到中原,怎會有人尋仇?
「我也看到那只蝴蝶了。」領頭的大師兄坐在馬上一手牽著韁繩,一邊冷冷地說道。那人側過頭朝師繾婼看去,冷峻的眼神似一柄利劍穿透稀薄的空氣,看上去約摸二十歲的樣子,可是談吐的字句間都能感覺到他深厚的內力。不知他和沈衢相比,誰的武功更勝一籌。
「姑娘!請把我幫的寶物交出來,不然休怪我們不客氣了。」那俊朗的大師兄依舊端坐在馬上面無表情,一句出腔,迴盪在山谷之間,驚飛一叢蝴蝶。
師繾婼心裡不由的生氣,我都不認識你,更別說拿什麼東西,竟然莫名其妙跑過來質問我。「我沒拿過你的東西,你讓我交什麼?」
看師繾婼停在洞口不轉身,而且語出衝撞,那大師兄不禁一瞇眼,看來從未有人忤逆過他,提了提韁繩道:「剛才在下親眼所見所有的蝴蝶都被你召喚過來了,而我幫恰好丟失了寶物佛蝶,難道你想讓我相信跟你無關?」
「你這個人真是蠻不講理!」吐蕃藏民一向坦然率真,師繾婼自然也沒受過這樣的誤會,一時間怒火上升,霍地轉過身指著馬上的大師兄道:「沒有就是沒有,你仗著額人多勢眾,打算逼迫我莫名認罪,算什麼君子?」
也從沒有人敢指著大師兄的鼻子大罵,他一低眼眉,衣袖間露出一根細長的箭頭,彈指便要飛出去。
誰知他一抬頭,看見轉過身的師繾婼,不由驚呆了。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眼光終於落在師繾婼衣衫上那只繡的精美的銀狐身上。他張大了嘴遠遠地一臉驚詫。
師繾婼見他這樣看著自己反而不習慣,縮回了手,低下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你,你……你,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大師兄被她一語驚回現實,合上嘴環視四週一大幫同門師弟,語氣忽然變的柔和,吞吞吐吐對側邊的青灰色衣衫的師弟說:「呃……青厘,你帶他們們先回去吧。所有人跟谷師兄回去,我……這裡交給我好了。」
「大師兄,這……」谷青厘抱劍阻止道。
「回去吧!怎麼,還不放心我辦事嗎?」他卻沒再直視婼兒一眼,只錚錚地對谷青厘說道,口吻卻不似商榷,而是命令。
谷青厘只好率眾人怏怏退去。等他確定所有人已經離開得足夠遠了,他回頭凝視著顯然手足無措的師繾婼,眼神不再像之前凌厲。他忽然躍身下馬,走到師繾婼的跟前,她不知他的用意,不禁往後退了兩步。
他竟然抱拳單膝跪了下來。師繾婼一驚不小,頭腦裡一片混亂。
「少主子!」他就在自己的腳邊,一盞茶時間前他還倨傲地一口咬定她盜了寶物,此刻卻又遣走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喊自己少主子。
「什麼?」她生怕自己聽錯了,眨眨眼睛俯身湊近。
「少主子不認識屬下?」見她撓撓頭不說話,他依舊跪地道:「屬下何浚先,這些年來日日夜夜都在找,終於找到少主子了!」
「你在說什麼啊,」師繾婼不解,看何浚先如此恭敬地跪在地上這麼久,伸手要去扶他:「你快起來吧,我不是你的少主子。」
「少主子,少主子!」何浚先不但不起身,還跪在地上朝師繾婼更挪近了距離:「少主子難道不記得了?」
「你搞錯了,一定是認錯人了,我真的不是你的少主子!」師繾婼又疑又急,越想把事情解釋清楚,何浚先卻越是認定她就是少主子。
「少主子你放心,他們都走遠了,屬下之所以隱藏在蝶翎幫,是根據主人留下的線索另有所圖。」他誠懇地抬頭望著師繾婼,只盼著她能應一句。可是師繾婼真的感到莫名其妙,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好像暗藏關聯。
「喂,你要我怎麼說才相信呢?我真的不是你少主子。」被糾纏的竟也有些惱了,師繾婼蹲下來對他說。
「婼兒!婼兒!」不遠處竟傳來桑曲的聲音,師繾婼驚喜地站起來,心想這下好了,總算有人給自己的身份作證了。「桑曲!我在這裡,快過來!」
「哎?這是誰啊?」桑曲氣喘吁吁地跑來,停在師繾婼面前突然發現了跪在那裡的何浚先。何浚先卻壓根不理會身邊的人,只直直地跪在師繾婼面前。
師繾婼招招手,示意她湊近耳邊,道:「這個人好奇怪,先說我偷了他的東西,又喊我少主子。」
桑曲卻也懶得聽來龍去脈,往他身邊一蹲,扯著他的頭髮道:「我說,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們是關外來的,道你的少主子也是咱們吐蕃人?」
他充耳不聞,只拉著師繾婼一個勁地喊「少主子」。桑曲見他並不注意她,立刻伸手到他胸前迅速地點住了他的穴道。
「好啦,我們走吧。」桑曲笑嘻嘻地拍拍手站起來,拉著師繾婼就要下山。師繾婼看著一動不動的他說:「我們真的不管他了?」
「你還想被他糾纏死啊。」
「等等。」師繾婼甩開她的手,折回去撿起地上沈衢脫下的外套,便輕輕地給何浚先蓋上,這才放心和桑曲下了山。
蝴蝶山一到夜晚竟有些異樣的陰森,他抱著劍倚著山腳下那一大片竹海等著。月光悉悉索索地吹響竹葉,他嘴角揚起一絲笑。
真是不想活了,膽敢和夜暘宮作對,以為憑借這竹海玩一點竹陣的伎倆就可以逃嗎?馮域在這裡守株待兔很久了。那個神秘人武功不差,但不要以為跑進處處陷阱的蝴蝶山就能脫身,磷粉一到晚上就盡釋光芒,這時候上山找這個人,易如反掌。
果然,那黑黢黢的山林裡,隱隱約約散發著磷粉的光芒。馮域心想,今夜把你捉回去給宮主處置,不然四處散播《樊姬撫琴圖》的謠言,豈不是引得武林對夜暘宮心生疑慮。
他悄然撥開茂密的樹叢,山澗後有一個隱蔽的洞口,螢光就是從那裡發出。依稀之中真真切切看到有一個人背對著他正在洞口,而那人身上正是白天那個神秘人的衣裝,不遠處的地上還遺落著神秘人的面罩。
月光照在那人臉上,恰恰是白天被桑曲點了穴道的何浚先。何浚先聽得草叢裡有聲音,急切之餘卻發不出聲音,挪動不了身體,一滴汗悄然沿著他的面龐滑落。
馮域一見這幾樣記認,確定這人就是夜襲夜暘宮的歹人,縱身從草堆裡躍出,對準何浚先的後背揚起一掌。何浚先耳邊聽聞風聲,自知有人偷襲卻無力對抗,企圖用力衝開穴道而導致渾身筋骨咯咯直響。
可就算他衝開穴道,這一掌卻來不及頂了。就在馮域手掌將要觸及時,只見空中刮起一陣颶風,一個灰色長袍的中年男人以極快地速度擋在何浚先身前揚手抵上馮域的手,馮域立即被其的內力彈出幾丈遠,一口鮮血噴灑滿地。
灰衣人僅用兩根手指夾住何浚先的衣領,朝空中一提,轉瞬之間二人皆消失在夜色中。
馮域捂著胸口緩緩站起來,想來根本看不清來者的身形面容,他不禁懊惱,追拿一個蒙面人竟然也會失算。他悔恨地甩了甩手,月光下赫然看見手上被那灰衣人一擊而留下的印記——一隻灰黑色的蝴蝶。
不由大驚失色。糟了!是蝶翎幫的蝶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