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1章 金蟬脫殼 文 / 青木雙翼
兩邊打了這麼多天，對壘的陣線上可謂閉著眼睛也知道，俞濟時這邊也是緊張的等著，他是又怕日軍來又怕日軍不來，下一次炮擊後，這些大炮將成為廢品，日軍若是兩次炮擊後才發動進攻，他是走不了的。
前線重機槍手好多都兩手冒汗，怕沒聽見動靜，等日本人摸到面前才發現那就完了，緊張的心理終於讓有人崩潰，一道火舌在黑暗中閃出。
「誰開的槍！」三四三團一營少校營長童亞僕非常惱火，暴露了意圖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已經安排獵手出身的士兵趴在地上聽動靜。
這一突發情況卻給了大野宣明一個錯覺，毫無目的的亂開槍，只能證明對方的慌亂，夜裡命令難以傳達，他嘴裡高喊著進攻，希望士兵不要再拖拉。
這回童亞僕都不用問趴在地上的士兵，他都能清晰聽到日軍的吼叫聲，聽聽聲音感覺差不多，他掏出手槍朝天開了一槍，槍聲異常清脆，陣地上，十二挺重機槍瞬間開火，整條防線上上百道火舌噴出，整個集團軍全部重機槍都在這了，留下來阻擊的士兵也是浪費著彈藥，他們每人有近兩百發子彈，長官命令了，不用節省。
這一悶棍打得日軍是痛徹心扉，很多人根本沒想到對方集中了這麼多重武器，密集的彈雨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掃過整片區域，兩個聯隊的士兵急速縮編，慘叫聲傳出很遠，連五十八師的官兵聽得都有些瘆的慌，真真一個修羅地獄。
第十九旅團徹底殘了，在淞滬戰場鏖戰這麼久，損失都沒有這晚大，片桐護郎左腿中了一槍，重機槍子彈幾乎將他大腿骨完全打斷，不甘心死在戰場上的信念支撐著他爬了回去，漆黑的夜救了他一命，要是白天只有等死的份，大野宣明相對拖在後頭，望見無數火舌噴出，他絕對不超過一秒就趴在地上，也是拚命往回爬，只顧逃命，哪管地上有什麼，弄得雙手血淋淋的。
好大的坑，草場辰已如同掉到冰窖裡，渾身發涼，身子微微顫抖著，也不知是冷還是被嚇的，他不知道天亮後清點人數還剩下幾人，現在不是怕對方跑，他更怕對方趁勢攻過來，拿起電話，帶著顫音向中島今朝吾匯報了出擊情況，電話那頭毫無聲氣，草場喊了好幾聲師團長閣下，那邊才傳來有些冰冷的聲音，劈頭蓋臉臭罵了他一頓，隨即讓他注意警戒，步兵第三十三聯隊會即可增援他。
心驚膽戰的枯坐著，草場辰已暗自祈禱著，但願天照大神保佑，野田謙吾大佐能盡快趕到。
時間指向十點，隆隆炮聲再次響起，草場辰已嚇得兩腳發軟，完全不知所措，他勉強支撐身子摸到電話，要通師團部，告訴中島今朝吾對方再次炮擊，然後直接掛了電話，他認命了，愛咋樣就咋樣吧。
日本華中方面軍司令部，松井石根大將臉色凝重，十五師團一反常態的打法讓他摸不著頭腦，按理說這是想逃的一種表現，但十六師團為這種判斷吃了大虧，太倉一線已經出現巨大漏洞，有跡象表明，直塘和亭安方向的中**隊也朝太倉方向摸黑運動，一旦天亮時分十五集團軍在太倉一線發動進攻，十六師團估計擋不住。
「司令官閣下，這不合道理…」他的參謀長塚田攻少將完全弄不懂十五集團軍的意圖，這種耗費巨大彈藥的打法以他的認識是不可能被中**隊採用的，這能支撐多久？
「有沒有這種可能性？」副參謀長武籐章大佐想了好一會道：「十五集團軍想通過一次反擊，尋求撤離的可能？」
這個好像說得過去，集中力量攻擊太倉，然後趁著己方調整迅速撤離。
這黑夜！松井石根很惱火，不然空軍不用一個小時，就能搞清楚對方的動向。
難辦了，司令部裡一片沉寂，松井石根只能做出一個以不變應萬變的決定，讓南翔的十八師團增援十六師團，並讓航空兵團做好準備，天一亮就起飛。
兩次炮擊後，太倉一線陷入平靜，十五集團軍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就這麼完了？中島今朝吾不敢相信，這虎頭蛇尾什麼意思？
到了十二點，他漸漸有些明白了，這十五集團軍就是逃了！抓起電話，他下令野田謙吾立刻派一個中島過去看看，焦急的等了半個小時，野田謙吾打來電話，前出抹黑走了三四里都沒發現十五集團軍的蹤跡，找到不少被拆了槍機的重機槍。
中島今朝吾一陣眩暈，急忙向松井石根匯報此事，請司令官定奪，放下電話，他輕歎了一聲，這計策，完全打的是心理戰，讓自己在壓迫之下做出了錯誤判斷，誰設計的？
在方面軍司令部，松井石根暴跳如雷，被耍了！想追還不敢，這黑燈瞎火的變數太大，而且對方恐怕已經走了兩個小時，追都沒法追。算算離天亮還有近五個多小時，拋棄了重武器的十五集團軍怕能跑出七八十里。
天亮時分，五十八師跑到了蘇州，雖然累得夠嗆，不過官兵臉上笑意盈盈，俞濟時滿臉興奮，太順利了，望見陳誠站在路邊迎接他們，他快步上前，有力的敬了個禮：「報告司令，五十八師不辱使命，勝利返回！」
「好，好，良楨，校長剛剛還來電問起你回來沒有，我說你一定能回來！」陳誠開心啊，如此乾淨利落撤下來，堪稱奇跡。
「司令，這計策誰出的？太漂亮了，黑夜裡看不到，不過我估計日軍吃了大虧！我們殲敵千人以上絕對沒問題！」
這是意外之喜，陳誠沒料到還順手牽了只肥羊，七十四軍怕是要名揚天下了！
「我聽校長說，這點子是趙子贇出的。」
「他？」俞濟時大感意外。
「良楨，此人不可小覷，雖然沒讀過軍校，但參謀部對他是不乏溢美之詞，有人說他是當今最厲害的戰略大師，說法有些過，不過他的想法確實出人意料！」
「司令對他評價也不低嘛！」俞濟時笑道。
陳誠微微一笑，「我在這裡等你們的時候，細細想了一遍整個過程，發現一點，如果我是日軍指揮官，能讓我想上一天半天的，這計策成不了，但如果只有一兩個小時就必須得出正確判斷，很困難，趙子贇這計策最大的特點就是考慮了人的心理，兩次炮擊，太絕了。」
俞濟時一想，也是，換做他，遇到這種情況恐怕最佳方案也是等到天亮再說，兩人有些高看趙子贇了，他當時提出兩次炮擊，其實真實想法是覺得幾次炮擊有些場面太小，起不到迷惑的作用，一次有些冒險，兩次感覺好一些罷了，這計策奏效還有陳誠的時間緊迫的無奈之舉，那就是讓另外兩個地方的部隊先向太倉靠攏再說。這給日本人的迷惑至少佔了一半。
南京參謀部，十五集團軍順利撤離，參謀們都高聲叫好，這件事對士氣的提振非常有利，堅守南京的意見完全佔了上風，這也是石門徐永昌向老蔣匯報趙子贇的戰略設想時，老蔣斷然否決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過堅守和死守是不同的概念，在緊急佈防的同時，遷都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國府主席林森已經前往重慶，非軍事部門除有部分留守外，也大批撤離，此時，中山門外四方城陵園老蔣官邸，保衛南京城的軍事會議正在召開，今天的會議和前幾天的有明顯不同，主張放棄南京的軍令部作戰廳長劉斐、副總參謀長白崇禧等人默不作聲，上海撤下來的十五集團軍昨天抵達了錫澄線的無錫，上海方面已經有消息傳來，那晚五十八的迎頭一擊讓十六師團兩個聯隊損失慘重，被十八師團替換後會上海休整，各方打探後，可以斷定那晚日軍傷亡了三千多人！
臨走還使了個漂亮回馬槍，十五集團軍的士氣可想而知，那頭抬的，這連帶著錫澄線的守軍也士氣大振，雖說這防線比想得要差，但比起吳福線來說，總算是存在的。這一切給了主守派很大的底氣。
「…因此我認為，現在不是能守幾個月的事，而是完全可以讓日軍無法踏入南京城一步！」唐生智說得口水星子亂飛。
前幾天的會議他雖說主守，但也不是如此慷慨激昂，劉斐除了闡述自己認為不可守的觀點外，還拿趙子贇的建議說事，他和白崇禧都認為趙子贇的華北戰略很不錯，提到的擴大縱深，以武漢為中心的說法也有道理，並將他提出的放棄首都和被日本人佔領首都是完全不同的的說法更是從軍事、政治兩個方面所得淋漓盡致。
唐生智最難說服的也是這點，他心裡沒底，萬一守上兩個月，不得不放棄，那就真的是送給日本人一個攻佔首都的巨大榮耀，可今天不同，左翼軍出乎意料的大部撤離，他覺得察哈爾能夠守住雞鳴山和多倫一個月，南京會守不住？
何況會前老蔣和他私下溝通過，九國公約簽字國會議有了一些轉機，本來日本人參加會議後就非常狂妄，英國人不想出頭，美國人躲到一邊不說，還落井下石，德意和日本人一條褲子，蘇聯人不敢和日本人撕破臉，各國反應讓老蔣深感失望。
察哈爾的強力反擊和淞滬混戰，日軍傷亡慘重，各國的參會代表接到國內的指令，可以考慮給日本人一些壓力，看看效果。把中國當軟腳蟹的日本人態度也發生了微妙變化，說話語氣收斂了不少。中國代表將這情況匯報國內，老蔣頓時重燃希望，在南京會戰也許會逼日本人回到談判桌上，他將這一情況告知唐生智，暗示他這九國約簽字國會議也不可能開個沒完沒了，這給了唐生智另一個底氣。
順著老蔣桿子爬，又能重掌兵權，還有贏的可能，老唐不會放棄這種好機會的，他現在不但要堅定提出保衛南京城，還要將這重任拿在手裡。
小諸葛眉頭緊鎖，唐生智打得什麼主意他能猜到一二，淞滬的軍隊是撤回來大部，可他知道，打仗不僅僅是人力，否則淞滬並不比南京難守，一直堅持在那裡便是。
察哈爾守住雞鳴山防線帶來的弊端也很大，白崇禧就聽手下人說這麼多軍隊難道還不如察哈爾幾個師？這種論斷他覺得很好笑，先不說察哈爾自己有強大的軍工能力，能夠補充彈藥，就人家那雞鳴山防線就不是錫澄線可比的，更不是南京外圍毫無天然屏障和完備工事可比。
別的不管，小諸葛相信連趙子贇都提出棄守南京就說明很難，否則他趙子贇為何不提出他來守？以他的聲望再帶上察哈爾一兩個師，小諸葛相信很多將領願意聽他調遣，而不是面前這位訓練總監！
有心反駁一下，看見老蔣面露喜色，白崇禧將話語嚥了回去，政治，又是政治！
他和劉斐不發言，會議很快取得高度統一，守南京！唐生智如願拿到衛戍司令一職，羅卓英、劉興為副司令，周斕為參謀長，唐生智發誓要與南京城共存亡。
事到如今，白崇禧也無法，他和劉斐嘀咕了會，建議這錫澄線不要死守，還是以南京外圍為重點，盡快讓各軍撤下來，避免被日軍突破一點，全線崩潰，同時，江北的防務要加強，一定要給防守南京的各軍有退路。
這建議還是中肯的，老蔣接受了，南京，終於要成為戰火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