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7章 要跳出這個圈子(二) 文 / 青木雙翼
趙子贇也露出笑容,其實老師提醒的他早已心知肚明,就他自己,也算是小九九打得辟里啪啦響,防老蔣、防日本人,甚至防著山西老閻、平津老宋,不過這兩天他確實想清楚一件事,察省再怎麼折騰,也無法硬扛住日本人,除非再給他十年,可現在,他已經清楚知道時間不夠。
王頌現在對趙子贇的幫助已經不像以前,直接插手的事情也很少,不過趙子贇仍然可以從他這裡得到一些指引,像是局外人替他點亮一盞燈,明確方向。
今天的話題再一次讓他脫開察省來看全局,上一年的晉察合作有種不得已而為之的意思,跳出察省來看全局,晉察合作其實已經是一種必由之路,察省反而受益更大。
「老師,山西、綏遠兩省您怎麼看?」
「就兩省實力,山西遠勝綏遠,但若說穩固的後方,那綏遠遠勝山西。我個人認為,與綏遠的合作是第一位的。」
趙子贇點頭,他明白王頌的意思,亂世之中,人更重要,在這方面,傅作義遠勝閻錫山,他從王頌嘴裡得到同樣的答案,也吃了定心丸。
「我也這麼認為,除了應對日本人外,綏遠在蒙區的重要性也超過山西,如果綏遠也和察省採取同樣的策略應對蒙區,那就無後顧之憂了。」
王頌頷首,「子贇啊,據我瞭解,傅作義是一個可以合作的人,你大哥當年和他並稱南傅北趙,如果你們有機會攜手,日本人想要佔領察哈爾,難度就大很多。」
「可是老師,我現在的難點在於處境有些尷尬,適合的盟友恐怕現在不屑和我合作,等到戰端一開,我又怕來不及,現在想想,有些坑還真不是能夠隨便跳的。」趙子贇苦惱道。
王頌擺擺手:「事情也要一分為二來看,有弊自然也有利,我以前對你和日本人合作也是認為不妥,但幾件事情下來,也要看到好處,這也是我和你說的察省只是國家一個省的意思,若是從國家角度來看,你和日本人合作就是找死,但從局部來說,取得的效果也出乎我的意料。」
「子贇,別人是不懂的,而我卻知道,你這一個察省,已經徹底改變了整個格局,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蒙區,在我所知道的歷史中,蒙區緊跟著東北淪陷,也就此造成整個北方失衡,東北的抗日武裝和中原失去聯繫,最終讓日本人很穩當的控制了東北,為他們的侵華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基礎。」
「老師的意思是我和日本人合作,反而限制了日本人的擴張?」
「不錯,從當前的結果來看,確實是這樣的,日本人的滿蒙一體化戰略,已經被你徹底瓦解,因此,我認為不管你如何做,有兩條不要變,一是蒙區一定要抓著不放,二是支援東北抗日武裝不能停,只要能保證這兩點,再做些讓步也無妨。」
趙子贇點頭,「我懂了,老師,那山西綏遠如何處置?」
「這我也說不好,合作不僅僅是你們幾個省主席談妥就行的,還要看外部的情況,尤其是南京,我認為你要注意政治上的威脅,相反軍事上沒那麼嚴重,這個階段任何動武的舉動都會招來各方聲討,甚至落井下石,我想閻錫山應該清楚這一點,宋哲元也不敢亂來,因此你要多關注各方的政治動向,山西方面的合作要多留個心眼,綏遠一定要想辦法建立起緊密的聯繫。」
王頌說完,手不自覺的伸向桌上的煙盒,一隻芊芊玉手更快的出現在桌子上,迅速的拿起煙盒,王頌一抬頭,便看到陳嬌兒那不滿的眼神。
「嬌兒,就給老師抽一支嘛,好不好?」趙子贇無奈請求。
輕咬嘴唇,陳嬌兒看著爺爺有些尷尬的臉色,眨眨眼,從煙盒裡拿出一支香煙,遞了過去:「真不知道這煙有什麼好的!二哥,我警告你,可不許學會抽煙!」
「不會,不會!」趙子贇嘴上答著,心裡犯嘀咕,平時在軍部他也偶爾會抽幾支,只是癮不大,回家基本可以控制不抽,只是不知道趙振他們會不會說漏了,看來需要提醒一下。
點著香煙,王頌瞇著眼,輕輕吐出一口煙霧,接著道:「現在各方都不大願意招惹你,晉察合作讓我想到一點,拋開政治軍事,經濟上的合作是條路子,我再想,你是不是可以加強和傅作義的經濟合作呢?」
「好是好,只是如何入手?我擔心傅作義並不搭理我。」
「二哥,你想多了,一開始和傅作義談合作,自然有問題,但我們可以先從其他方面入手,現在永興在集寧等地加工廠也已經建好,歸屬綏遠的鑲藍、鑲紅兩旗總管也和集團簽署了合同,收購他們的牛羊等原料,我想以永興為一個橋,先與綏遠一些縣簽合同,收購糧食,依靠平綏鐵路,反而還節約成本,有了開始,我們自然可以將綏遠過境貨物的賦稅取消,也就可以逐步向傅作義釋放合作的信號。」陳嬌兒插嘴道。
這個主意讓趙子贇眼睛一亮,只要能走出這一步,有些事就水到渠成,傅作義肯定知道永興是他名下公司,以永興作為試探的橋,可行度很大。
「老師,您看現在建立煉油廠會不會引起南京和日本人的注意?」
「石油……,南京方面會關注,至於日本人……,有風險,日本人最缺這個,我想想……,找到石油不是什麼稀奇事,這麼大的中國,有個把油田很正常,關鍵在量,子贇,這石油不比鋼鐵,多多益善,你把握一點,夠你三十一軍用就行。」
「我懂了,我會和吳經理說,找到大油田就封起來,小油田適度開採。」
時間緊迫,察省看似平靜,實際上已經開始微妙的調整,鐵路東延伸,上萬民工在張北到多倫一線辛勤工作,幾千個臨時搭建的木頭房子在張多公路沿線星羅棋布。
察鐵公司對察哈爾省府的配合相當滿意,渡邊二郎原以為趙子贇會磨磨蹭蹭,拖延鐵路建設,他沒想到不但民工眾多,當年枯源作亂,被判刑的義勇軍也參與其中,承擔艱苦的採石、築路基的工作。
從政治角度看,這件事非常微妙,不管當初那些人如何禍害地方百姓,遭到如此懲罰,給察鐵修鐵路就很容易讓人做文章,陳淑珍等人一開始是極力反對,好在二月底,汪、蔣聯合發佈嚴禁排日運動命令,察省也執行中央決定,要求各界封口,才緩解了外界對此事的關注程度。
趙子贇做出這個冒險的決定是他既想在大戰之前修好張多鐵路,建立察東大動脈,又不願意過多投入緊缺的勞動力。在重新審視察省之後,他開始調整重心,不在全面投資發展,而是集中力量建設重點工程。
龍煙鐵礦、察哈爾聯合化工廠、張家口機器製造廠等成為重點工程中的重點,大量年輕力壯的勞動力進入察哈爾職業學院培訓,然後參與到這些工程建設當中。
在王頌的指點下,由軍政兩方指令性的攻關計劃開始實施,涉及藥品、武器、機器、食品等,趙子贇旗下集團無條件執行,在北方大學,他則以經費為調整槓桿,試圖引導攻關方向。
馬君武對此沒有過多疑問,他能夠從攻關方向上看到王頌的影子,這位老者的見識已經讓他折服,不過化工院對此反應強烈。
張子高等人現在是一門心思撲在基礎研究上,外國帶回來的資料太多了,他們需要時間來消化。突然的局部轉向,並帶有行政命令,讓原本寬鬆的研究環境有些變味。
「厚山,我不能理解,也絕不接受!」
望著張子高、高崇熙、薩本鐵、黃子卿、趙承嘏、劉為濤等人不滿的神情,馬君武不知該如何解釋,他能理解趙子贇的做法,但不清楚真正的原因。
想了想,他先招呼眾人坐下,「那我們議議此事。」
「從我個人來講,我並不認為子贇的要求有什麼問題,子高,先別忙,聽我說完。」馬君武制止住已經站起來的張子高。
「從學術上說,帶有強制性的要求確實會讓我們這些學者惱火,但我們也要換個角度去想,子贇這麼做的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呢?張子高其實也心存疑惑,他問道:「那厚山兄以為呢?」
「我以為,我們忽略了一件事,察省不是中國,子贇也不是最高領導人,當今的局勢我們可以不關心,但不能不瞭解,因此,我認為,子贇任何時候都會想著怎麼保住察省。」
見幾人若有所思,馬君武趁熱打鐵:「如果從這方面去想,他和日本人的一些合作也就好理解了,我不想去深究一些事,只想提醒各位,子贇並不像其他當局者,他的一些要求我認為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察省,因此,我的建議是,看在子贇對我們如此尊敬,如此支持的份上,諸位用心去完成他要求的一些研究。」
話到這份上,在座之人心裡已經可以接受,他們只是見趙子贇干涉他們的研究,一時有些惱火,馬君武幾句話已經讓人沒了脾氣。
「不過毒氣那玩意弄了幹嘛?這個要有個說法!」張子高道,他也不是硬要抬槓,作為院長,他不得不站在教授一邊,說說不合理之處。
聞言馬君武笑了,暗道這張子高有些迂腐,需要點這麼明麼?
「子高啊,是不是天下太平,這槍炮都不用研究了?我們不用不代表別人不用,想當初奉軍攻打涿州,毒氣也造成了不小的傷亡,我們有,別人就不敢亂用。」
「你怎麼知道趙子贇不亂用?」
「這本就是他和我商量的,他說第一次世界大戰歐美列強大肆使用毒氣,這種武器在那些列強國家早已裝備,我們不能不防著點,我對此很有同感,你沒有,別人自然欺負你,因此我支持研製毒氣。」
不好接受,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張子高最終勉強同意,化工院按要求進行一些技術攻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