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2章 一地雞毛(一) 文 / 青木雙翼
年輕的趙子贇把有些事情想得簡單了,他只想到會有人做文章,卻沒想到會大做文章,外部力量的強大遠超他的想像,以至於他跨出這一步後,不得不一直這麼走下去,一度帶來不小的危機,但也鑄就了他更為傳奇的故事。
光從協議本身,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事,關鍵在於趙子贇的身份,首先他頂著北伐英雄,察哈爾戰神趙子梧親弟弟的名頭,其次,他入瀋陽、戰多倫,屬於不可能和日本人妥協的那一類人,可不是國內那些親日派。
如今卻突然和日本人有了牽連,這事要是放在北平的何應欽頭上,幾乎不叫事情,放在趙子贇身上,讓很多人難以接受。省內不少知名人士一直拿他當英雄看,不少來察省的人也是衝著他和日軍大戰一場的緣故,現在天上地下,讓他們無比失望,指責聲頓時四起。
察哈爾和日本人合作引起的連鎖反應還不止省內,連帶著弄出不少事來,省外看不起他、嫉妒他,想從中謀取一些政治資本的人像是聞到屎味的蒼蠅,迫不及待的嗡嗡亂飛,弄起不小的嘈雜聲。比如在懷來高舉抗日同盟軍大旗的馮玉祥本來就對趙子贇不合作,拉走了方振武非常不滿,只是礙於三十一軍在多倫擊敗第六師團的戰功面前不好多說什麼,這下算是給了他出氣的理由,他連發通電,痛斥趙子贇為賣國賊,號召全國民眾一起聲討,並斷絕和察哈爾的一切往來。
同盟軍隨即宣誓出征,作戰方向自然是承德,但這也造成平綏鐵路進入一種緊張的狀況,本來興高采烈參加張家**易會的商人還想多待段時間,找找機會,一看勢頭不妙,紛紛撤離張家口。
何應欽在北平倒是感覺趙子贇給他解了圍,不但分擔了一部分他賣國的壓力,也讓他有理由封鎖同盟軍的供應,並調動兵力往南口一線,防止意外事件發生。
南方蘇區第一次把趙子贇列為漢奸賣國賊的行列,號召全國民眾群起而攻之,並發表多個聲明,稱趙子贇是典型的新軍閥,是公敵,希望察哈爾的各族人民能夠覺醒,看清楚趙子贇的本質!
綏遠傅作義也發通電,稱他不齒和趙子贇有任何關係,他不再接受察哈爾方面提供的物資,並上報內政部,希望收回豐鎮、察哈爾右翼四旗的管轄權。
山西方面隨後也發表了相同的聲明,也提出收回陽高、天鎮的管轄權。
最讓不少熱血青年振奮的是王亞樵居然也發了通電,在給張學良寄了兩顆子彈後,他給趙子贇也寄了兩顆子彈,要趙子贇的小命!
張家口上堡原都統署後院,王頌臉色非常難看:「你看看你做的什麼事!」
這麼多的聲討還是讓趙子贇嚇了一跳,買賣個東西嘛,有這麼嚴重嗎?老師如此憤怒,他覺得自己可能真錯了。
「你想的太簡單!你從來就沒有親日的傾向,察省又地處北方,日本人佔領東北後,已經很微妙了,加上馮玉祥在懷來呼風喚雨的,一個商業合同不是什麼大事,可你卻用察省省府名義來簽署,也就向外界表明了你的態度,以你的身份和當前的局勢看,這個時候和日本人有瓜葛,那就是找死!」
「我不是想多佔便宜麼?老師,那現在怎麼辦?」趙子贇有些心虛的問道。
王頌輕歎口氣,事已至此,罵也意思不大了,他也知道弟子不是什麼漢奸,就是想借日本人玩些名堂,佔便宜而已,只是這便宜佔得不是時候。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眼下最要緊的是保證內部不要亂,外面的就不管了。」
這下趙子贇也有些頭大了,內部除了解釋外還真沒好辦法,核心領導層是知道這事的,幾個重要的人員也大致清楚,可其他人就難辦了,難道要開會向所有人解釋?那樣日本人也會知道,以後想佔便宜就難了,而且對現在背的黑鍋也沒任何影響。
師徒二人久久無語,王頌將事情全部理了一遍,他心裡其實對趙子贇的一些想法還是有些驚訝的,也許只有他才敢這麼想。
「子贇,既然已經這樣,就要努力讓弊大於利,如今哪怕你終止這個合同,斷絕和日本人的一切往來,恐怕也是於事無補的,反而會讓察省動盪,振林他們也會不知所措。如果不是你在民眾心中有抗日的形象,老實說,三七年以前和日本人有些瓜葛不是什麼要命的事,最多也就是帶個親日派的帽子,既然你已經邁出這一步,就先這麼走吧,不過你要把握度,親日派和日本人的走狗傀儡還是有本質區別的,做好了,這幾年日本人是不會找你的麻煩的,同樣,南京也不會逼你過度,只是如何平衡,這點一定要利用好。」
「嗯,我懂了,老師,既然已經沒有回頭路,不如放開來讓人去說。這兩天我也仔細分析過,我覺得察哈爾不可能因為這事就產生大的動盪,南京不是沒有指責我嗎?正如老師您所說的,和日本人合作只要把握住度,還是可以有作為的,我看我不如就此表現出我是這親日派,也許會避免不少麻煩。」
王頌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還真抓住核心了,輿論是輿論,中央的態度才重要。
「你說的不錯,老蔣此人一直對抗日猶猶豫豫,這是權力使然,為名而失去權力這種事他是不會去做的,這點你和他有些相像,你是想拖幾年有些基礎在和日本人較量,他則是想拖幾年消除一切內部威脅他權力的隱患再對付日本人,把握住這一點,他就不會收拾你。」
趙子贇呵呵笑:「老師啊,說不定我就是他心裡認定的一個對他有威脅的人呢?」
王頌也哈哈大笑起來:「子贇,不是老師說你,你想過了,就現在的你,在他心裡,也不過就是商震、傅作義之流,連貴州的王家烈恐怕都比不上,原因很簡單,你不但沒有盤踞一方的家族基礎,也沒有說得過去的政治資本,他是不會擔心你上位的。」
「也是啊,我一小毛孩子他如何會放在眼裡?」
「不過你也別太大意,沒有基礎也意味著他收拾你的時候沒人幫你,這個我想了很久了,以前他恐怕是讓你和張學良、閻錫山相互制衡,張學良出洋後,平津已在他的掌控之下,局勢失衡,不管你有沒有和日本人糾纏,都存在這個風險,你現在唯一能讓他不動你的地方恐怕只有蒙區。」王頌收起笑容,和他認真說道。
「蒙區?」
「對,蒙區,你要知道,不管誰在位,都不能接受蒙區**這個結果,尤其是外蒙已經成為蘇聯人的勢力範圍後,內蒙已經成了一個底線,從察綏兩省來看,你做得比傅作義好,德王的自治一直不順利,和你有很大關係,這個是你的資本,要把握好。」
趙子贇點頭,「穩住蒙區,老蔣就不會輕易動我,他需要北方暫時的安定,給他時間,如此看來,我和日本人關係緩和,也暫時能穩定住關東軍這個不安定的因素,老師,我前段時間還想得不是很完整,今日聽您一說,我也有底了。」
「記住,一定要清楚各方的底線,越過底線的事情是要慎重的,除此之外,察省才是最為重要的,民眾可以讓他們去發洩,別壓,壓會出事的,但三十一軍要把控好。」
師徒二人商議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趙子贇找來陳淑珍和薛儒,要求他們盡量吧民眾的抗議控制在一個範圍內,比如討論可以、登報罵也可以,上街遊行都可以,但不能影響正常的工作和生產。
薛儒許久沒有和他深入交流,但他從妻子的臉色上就知道這事和外界說的肯定有差異,趙子贇提到的幾條他非常贊同,堵不如疏,只要不民變就行。
這邊事了,趙子贇急忙趕往三十一軍軍部,讓他有些詫異的是軍部居然非常平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振林哥,情況怎麼樣?」
陳振林不答,用眼神示意了下,趙子贇這才看見坐在不遠桌子邊看著什麼的方振武。
只見方振武看著什麼,一會露出疑惑的表情,一會眉頭又舒展開來,不時有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浮現在他臉上。
良久,方振武放下手中的東西,抬頭就看見他,然後直搖頭。
「叔平哥,怎麼了?」
「要是我沒去陽高,對你有一定的瞭解,你做的這些事還真是…….」
「不可理喻?」
「不是不可理喻,純粹是瞎胡鬧!」
趙子贇頭耷拉下來,不過心裡樂開了花,方振武這麼說肯定沒亂想。
「叔平哥,很多人都罵我,其實我想的沒那麼多,我們和日本人遲早會產生紛爭,只是我想穩一穩,為了這,我也許會不擇手段。」
方振武微微搖頭,「你呀,政治上一點都不成熟,上次你和我談,說得頭頭是道,這件事我是想了好久才有點明白,為了這場戰爭,你可以放棄一切,想以親日的態度來緩解日本人佔領東北後給察哈爾的壓力,這只能說你真的沒有野心,讓我很佩服,我很期待看你怎麼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