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5章 公祭 文 / 青木雙翼

    陽高城北雲門山，一個不大的峽谷，幾條結冰的溪流在峽谷中顯得冰金玉潔，峽谷東面已經被認為的劈開一塊空地，周圍幾顆大樹上白雪皚皚，陽光穿過樹間的空隙，在空地上流下了它的足跡。

    空地中央已經挖好一個大坑，坑四周用青石鑲嵌，坑的左側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正面有英魂長存四個大字，背面則是一篇銘記，上書陽高英雄趙子梧生平記。

    這裡便是趙子梧準備安葬之地，一群人站在空地中正指指畫畫，當中一人正是趙子贇，他便是則是白髮蒼蒼的王頌和一身白色素衣的陳嬌兒。

    「子贇，這地方好幾個風水先生都看過，沒有任何問題，你覺得呢？」

    趙子贇雙眼微紅，來到陽高後他和陳嬌兒一直守在醫院大哥身旁，淚水早已流乾，這幾天已經是機械式的被薛儒拖來拖去，今日來看墓地，他已經沒了感覺。

    「薛大哥，這些我不懂，你怎麼說怎麼好。」

    薛儒不但身體累，心更累，陽高民眾非常關心趙子梧的安葬，讓他不得不小心應對，好在不論是趙子贇還是王頌，都沒有什麼特殊的要求。

    看完墓地，幾人下山，薛儒一路上和王頌說著陽高公祭趙子梧一事，趙子贇則和陳嬌兒漫無目的的跟著走。

    「二哥，這裡在修廟麼？」

    山腳一塊空地上，很多人在忙碌著，上山時候趙子贇就看到了，以為是民眾蓋房子，也沒太在意，聽陳嬌兒一說，他仔細看了看，沒錯，應該是個廟。

    「趙軍長，這是民眾給趙主席修的廟。」已成為副縣長的張力在邊上解釋道。

    「修廟？不合適吧？」趙子贇蹙眉道，他來陽高只想以家人的身份安葬大哥，如今這場面越來越大了。

    「薛縣長也勸阻過，可民眾不答應，他們說他們自己的事，和縣府無關，而且他們也不是供奉什麼趙主席，弄得我們也不好管。」

    「那供奉什麼？」趙子贇奇道。

    「神威將軍！」

    神威將軍？趙子贇一陣頭暈，這和大哥有什麼關係？薛儒聽到他們談話，回頭笑了笑，「子贇，你是不聽三國吧？」

    「這和三國有什麼關係？」趙子贇更納悶了。

    「常山趙子龍，知道吧？」

    「知道啊，趙雲，五虎上將。」

    「你知不知道他在三國裡被人稱作虎威將軍？」

    趙子贇算是找到點頭緒了，張力接著道：「陽高現在流傳你大哥乃是前虎威將軍趙子龍轉世，縱橫晉察綏，生平無敵手，因此，他們公認他是神威將軍，這才修了這神威將軍廟。」

    這可真是哪跟哪啊？薛儒駐足看著廟宇，輕歎了聲道：「子贇，其實真正的英雄永遠都會被百姓所敬仰，你大哥在他們心中已經成神了，你應該感到高興，這也是民眾內心的一種表達。」

    王頌指著廟宇也說道：「子贇，你也許奇怪子悟為何在民眾心中有這麼高的威望，要知道，從這裡到察哈爾，你大哥是領袖，你和嬌兒還有薛儒他們做的一切，他們都會歸到你大哥頭上，你要記住，好的領導人要用好手下的人，他們做的事，不管好壞，民眾都會記在領導人身上。」

    趙子贇點點頭，民眾心裡只會記住大哥來到陽高後，他們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回到縣城，陳淑珍送來多倫那木海扎布電報，匯崇寺將在陽高公祭當天，舉行法事，那音巧爾計活佛將親自為趙子梧誦經，趙子贇愣了半響，回想到老師所說，他有了個組建核心領導群的念頭。

    讓陳嬌兒扶老師回去休息，他獨自來到醫院裡，坐在大哥遺體邊，望著大哥栩栩如生的面容，忍不住眼眶又紅了，要是大哥不死，也許真能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公祭和安葬都在同一天，薛儒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八日，二十六日，三千名官兵穿著嶄新的衣服抵達了陽高。當公祭的消息傳出後，陳振林等主要將領就準備來陽高參加，隨後二十師、二十二師就集體上書，也要求參加，這一來，動靜就大了，張家口全部駐軍都要求參加，陳振林斗大如斗，都去陽高，先別說防守的事，就是陽高也待不下這麼多人啊。

    緊急商議後，決定讓各部隊派代表，不少軍官便毫不猶豫將自己列為代表，如此，士兵不不幹了，沒辦法，陳振林想到了最古老的辦法，抽籤，本來計劃選出一千人參加，多倫、歸綏兩地的騎兵師和十七師發電報說不可厚此薄彼，他們也要來人，就是不吃不喝都要趕到。人數一再擴大，直到達到了三千人，陳振林才發了狠，打住！到此為止！

    三千人抵達陽高後，就集結在城南的空地上，這裡將是公祭的場地，他們一字排開，站的筆直，橫豎整整齊齊，根本看不出他們是來自不同的部隊，場面瞬間震撼了陽高所有人，趙子贇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麼，陳振林解釋道：「他們要守靈，別看我，這不是命令，也不知是誰挑的頭，來的時候就商量好了。」

    守靈？兩天啊，這麼寒冷的天，不吃不睡了？趙子贇吸了口氣。

    信念可以支撐一個人多久？沒人知道，但陽高民眾從這三千人站在空地上後就多少瞭解了一些，三千人，除了方便會默默離開一會，愣是這麼一直站著，任憑刺骨寒風吹在他們身上，除了喝水，根本不吃東西。

    「子贇，這就是我們的鐵軍！」陳振林感歎道，「你大哥用他的魂，替我們打造了一支鐵軍！」

    這次公祭，後人沒幾個記得當時的祭文，他們只記得當時那震耳欲聾的呼喊聲，當薛儒讀完祭文後，張煜站在三千人前拔刀指天，三千人「嘩」的一聲，將肩上的槍握在手中，隨即將槍口指向西面天上。

    「給軍長送行！」張煜高喝！

    「給軍長送行！」憑空響起霹靂，「呯！呯！呯！」，三千支槍同時發射，如同一門巨炮發出巨大聲響。

    隨著張煜手中刀晃動，三千人幾乎一個動作，將槍背回到肩上，隨即喊道：「軍長走好！」

    巨大方陣瞬間分成左右兩片，八個身強力壯的士兵抬起趙子梧巨大的棺木，邁著緩慢的步伐走到中間，平穩的如同滑動一般，趙子贇知道這棺木的份量，陽高民眾幾乎搜遍了全縣的上等木材，不少老人都捐出了積攢多年的棺材木。

    「轟！轟！」整齊的腳步聲在曠野迴盪，三千人以六人一排，形成了一個長長的隊伍，跟著棺木後面，腳步堅定有力。

    從南關轉到西關，沿途都是穿著孝服的民眾子女，他們以後輩的身份跪在路邊，送趙子梧最後一程。

    安葬趙子梧後，薛儒等人先行回城，招待從張家口趕來的各界人士，趙子贇、王頌、陳嬌兒則與陳振林等幾個主要將領來到山腳，三千官兵還筆直的矗立在那裡。

    深深鞠了一個躬，趙子梧大聲道：「我以一個弟弟的身份謝謝你們，謝謝你們來送我大哥。」

    張煜帶頭，三千人朝他敬禮，趙子贇接著道：「我一直不知道大哥為何敢同時和晉軍、東北軍開戰，今天我知道了，他有你們！我知道，有些人這段時間逃了、反叛了，可我跟欣慰的是你們留了下來，說明你們認可我大哥所做的。」

    「你們也許已經知道了我去瀋陽的事，沒錯，我就是去搶劫，搶東北軍的東西，可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風在山間呼嘯，三千人都看著趙子贇。

    「因為我和大哥知道，日本人要想占東北！東北軍不抵抗，他們留給日本人錢、槍、彈藥，讓日本人有物資來打我們，所以我要去搶，我要搶過來武裝自己，建立強大的軍隊！」

    「我再一次聲明，我不做軍閥！我唯一的目的，也是我大哥想做的，就是保護一方不受外敵欺辱！」

    「為國？我也想過，但我更想為家、為所愛的人，為今天你們看到的那些民眾！為了他們不受外敵的欺辱，只有千千萬萬像你們一樣的人站起來，去征戰沙場，我們所愛的人才能幸福的生活下去，我們的家才能保全，我們的國才有希望！」

    「為國！為家！為所愛的人！征戰沙場，在所不辭！」張煜高呼道。

    「為國！為家！為所愛的人！征戰沙場，在所不辭！」聲音響徹雲霄。

    「今天，我看到了一支鐵軍！是的，一支戰無不勝的鐵軍！有你們做堅強的後盾，我不會懼怕任何敵人，任何侵略者，我想，多年後，民眾會說起這支鐵軍的傳奇故事，你們的後代，會因為有你們這樣的父輩而自豪，你們的名字將會像這巍巍群山，永不磨滅，流芳百世！」

    「軍魂！這就是軍魂！」王頌低聲道。

    陳振林早已激動不已，他看到了一個堅定的領導者，也許，是一個王者的誕生，他振臂高呼：「三十一軍！永遠戰鬥到最後一滴血，永遠站著死！」

    「永遠戰鬥到最後一滴血，永遠站著死！」

    陽高，也許將成為一個聖地，一代神威將軍葬身於此，臨離開時，趙子贇和王頌、陳嬌兒一起作為家人和趙子梧說了不少話，趙子贇還去了神威將軍廟，民眾真的有想像力，也許是避免被人做文章，他們完全用了古代的裝束，銀盔銀甲，手握寶劍，只有趙子梧的面容栩栩如生。

    「二哥，這將是一個新的征程！」

    「是，嬌兒，我們和老師一起努力，不要讓大哥失望。」

    「嗯！」

    一老兩少，背影在夕陽中拉長拉大，讓人有種頂天立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