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8章 鋼鐵廠 文 / 青木雙翼

    張家口市上堡明德北街，幾輛汽車鳴著喇叭，車裡的羅爾夫心裡有些埋怨趙子梧將這省府放在街道狹窄的上堡之內，今日他可是有重大事件相談。看著如蝸牛爬的汽車，他心裡焦急，不時的用眼角餘光瞟著邊上一位身著淡灰色西裝，雪白襯衣，打著一條淡藍色領帶的老者，他知道這位老者向來以嚴謹著稱，最恨不守時的人。

    「羅爾夫，還有多遠？」

    「佛采爾將軍，還有兩百米不到。」

    老者一言不發，拉開車門就下，慌得羅爾夫急忙從另一面下了車，「將軍…」

    老者既不回答，也不看他，直接大步朝前走，羅爾夫知道他這是要步行前往了，急忙向司機和後面車輛匆匆打了招呼，便追了上去。

    察哈爾都統署門口，幾個人也是站在那裡，也沒過多交談，只是不時的抬頭朝街上看過來。

    「趙！趙！」遠處有人大聲喊。

    正低頭想著事情的趙子梧對這個喊聲再熟悉不過了，他聞聲抬頭望去，不遠處羅爾夫正跟著一個老者快步朝這邊走來，他有些楞，這是怎麼回事？

    很快，兩人到了面前，羅爾夫搶前一步道：「你這裡交通太糟糕了，我們的車子過不來，將軍等不及了，步行來的。」

    將軍？這位就是老蔣的總顧問喬治佛采爾？趙子梧沒想到他是便裝而來。

    「佛采爾將軍，我是趙子梧，歡迎您到察哈爾。」他邊說邊伸出右手。

    佛采爾中文勉強聽得懂些，趙子梧所說並不完全明白，不過他自報的趙子梧三個字還是知道的，這個中文名字他已經很熟悉了，大名鼎鼎的北趙可是中原大戰期間最炙手可熱的將領。

    「趙將軍！」佛采爾伸出手握住了趙子梧的右手，很是有力。

    「佛采爾將軍能夠來察哈爾讓我深感意外，這次還請將軍能夠多多指點，在察哈爾期間，將軍如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力去辦。」

    這回佛采爾聽不懂了，他扭頭看著羅爾夫，一連串的德語之後，他面露微笑，衝著趙子梧點了點頭。

    三人在門口這一耽擱，後面的人也步行到了，佛采爾的專用副官帶著他和趙子梧手下其他將領打招呼，羅爾夫則是抓緊時間給他介紹隨同而來的德國商人。

    「趙，這位便是德國喜望鋼鐵公司駐上海的負責人康道浮喬治先生。」

    「喬治先生，歡迎你來察哈爾，希望我們能夠達成合作。」趙子梧道。

    「希望如趙主席所願。」

    康道浮喬治的熱情並不是很高，康利洋行找他合作，說是察哈爾要建鋼鐵廠，他是沒抱多大希望的，這兩年在前任總顧問馬克斯鮑爾的牽線下，他和南京政府沒少談，可至今也沒有下文，察哈爾？有這個能力嗎？若不是佛采爾也來，他是興趣不大的。

    雙方相互介紹完畢，趙子梧請佛采爾等人進去，這期間，趙子梧看到佛采爾一直盯著他門口的衛兵看了好久。

    穿過院門，來到省府議事廳，眾人分賓主坐下，勤務兵倒水上茶，羅爾夫代表德方，再次說明了他們的來意，佛采爾即是為鋼鐵廠，也是為來看看三十一軍，若不是有鋼鐵廠，他這個總顧問還真沒合適的理由和時間跑這一趟，既然鋼鐵廠是大頭，那會談還是從這個開始。

    「趙將軍，羅爾夫說你要建一百萬噸的鋼鐵廠，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底氣說出如此大話？」

    趙子梧微微笑了，上次和羅爾夫說過鋼鐵廠之事後，他下來也做了些功課，發覺自己確實有些托大，不過還不算太過離譜。

    「佛采爾將軍，如果我沒記錯，德國去年的鋼鐵產量是一千一百多萬噸，，美國是四千多萬噸，法國也有近一千萬噸，我不覺得察哈爾建一百萬噸鋼鐵廠是什麼大話，當然，這是我最終想要達到的，也許一開始做不到。」

    聽完翻譯的話，佛采爾有些驚訝，「你知道建這麼大的鋼鐵廠要多少錢嗎？」

    「不知道，聽說中央計劃建鋼鐵廠，幾十萬噸就要七八千萬，如果是這個數，那我自然是無能為力了，不過佛采爾將軍，以德國現在的情況，這個要價是不是太離譜了？我和羅爾夫談這事，是因為我們以前有良好的合作，但並不代表我一定要購買德國的設備，美國現在的日子比德國還要難過，我想，找賣家應該不難吧？」

    他說這話，佛采爾還沒什麼，羅爾夫急了：「趙，你先別找美國，我們好商量。」

    康道浮喬治臉色陰晴不定，趙子梧居然對情況瞭解，他暗自吃驚，看來羅爾夫和他說的是實話，趙子梧在美國確實有路子，也確實有計劃建鋼鐵廠。

    「趙主席，鋼鐵廠並不是一個廠，多數時候，一個鋼鐵廠是由化鐵廠、煉鋼廠、軋鋼廠、機器廠、動力廠、煉焦廠這些組合而成，因此費用並不是只有煉鋼的廠房和設備，我不知道趙主席是否全盤考慮過？」

    趙子梧這次是有準備的，他身子微微前傾，兩隻手無意識的抱住了面前的杯子，盯著康道浮喬治說道：「這個自然要考慮，不過在我的設想中，機器廠另有打算，動力廠除了必要的鍋爐外，電力我打算另外建設一個大的電廠，羅爾夫應該和喬治先生說過。」

    喬治點點頭：「確實如此，發電廠康利洋行會找其他的德國公司，既然趙主席有心建鋼鐵廠，我覺得一期還是不要太大，以二十萬噸為宜。」

    「這個是可以的，想必喬治先生也瞭解過，察哈爾眼下也只有龍煙鐵礦，不過我想有平綏鐵路，以後的鐵礦石來源還是可以解決的，不知喬治先生是否願意合作？」

    喬治低頭沉思了一會，「不知趙主席是準備自己出資還是願意和我們合辦？」

    「我自己辦！」

    這有些出乎康道浮喬治意料，他不由得看了看羅爾夫，當初羅爾夫找到他時說趙子梧自己出錢，他就不大相信，和南京談了這麼久，政府都拿不出錢來，一直進展不大。

    「參照中央鋼鐵廠的設備，二十萬噸鋼鐵廠幾個廠的投入估計要在兩千萬左右，趙主席有這麼多錢嗎？」

    兩千萬？趙子梧笑了：「若是這個價格，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喬治先生不能拿二九年前的報價來和我談，這兩年什麼情況喬治先生比我清楚，你們德國公司不是賺多少錢的問題，而是怎麼避免倒閉。」

    一拳算是擊在康道浮喬治的軟肋上，本來就是戰敗國，被凡爾賽條約弄得焦頭爛額，加上美國經濟危機帶來的歐洲大幅度蕭條，哪怕是組建了鋼托拉斯的德國鋼鐵企業也招架不住。

    「我不需要你們德國的貸款，我想這對喬治先生減輕了不少壓力，而且也減少了不少風險。」

    「那趙主席認為合理的價格是多少？」

    「就按喬治先生所說的，鋼鐵廠的幾個廠，加上發電廠，包含選址、設計等，一千萬元！」

    康道浮喬治正惱火趙子梧這價殺得太狠，趙子梧又開口了：「對了，鋼鐵廠要按一百萬噸來設計，要新設備啊，別拿舊設備來糊弄我。」

    說不出的鬱悶，康道浮喬治感歎和中國人打交道真是要命，南京那邊倒是大方，說什麼就什麼，可拖拖拉拉的，沒個定數，察哈爾這倒是乾脆，說要辦就辦，只是價格也太乾脆了點。

    「趙主席，此時還需要再商量，我承認先前的報價不太合理，但趙主席的價格也怕是隨口說的吧，不如下來再仔細核算一下如何？」

    趙子梧還真是隨口說的，老師有時講起笑話，說在現代殺價的一些事，笑話趙子梧記不住，但記住了老師說的攔腰一刀殺價法。

    這麼大的鋼鐵廠若是一次會議就搞定，那就真見鬼了，恐怕雙方誰都不敢簽這個合同，佛采爾才不管雙方唇槍舌戰談價格，他只是在最後才問了句：「趙將軍的鋼鐵廠不讓南京參股嗎？」

    這下算是問道趙子梧的痛處了，風聲才出去，孔祥熙就派人來找他，極力要將察哈爾鋼鐵廠納入中央的範疇，他雖說歸順了南京，但也是介於地方勢力和嫡系之間，學四川那幾個人精陰奉陽違也不是不可以，偏偏他有還掛著老蔣學生，孔氏家族女婿的名頭，太撕破臉也不好。

    不好回答，自然要轉移話題，趙子梧裝作沒聽懂，反而向佛采爾問起德國的陸軍編制和訓練情況，這話題佛采爾大為感興趣，二人開始交流起練兵之法，接著越扯越遠，等扯到中原大戰時，羅爾夫知道不妙了，這一老一少怕是沒完了。

    他和康道浮喬治都沒閒心在此干坐，急著下去好好核算，試探的和佛采爾提了幾句，老將軍一臉慍怒，他正在興頭，非常討厭被人打斷。

    「羅爾夫，請你替我招待喬治先生，你對我的情況也很瞭解，要想拿下這個鋼鐵廠，你還要和喬治先生多商量。」

    趙子梧算是給他解圍，羅爾夫急忙拉著康道浮喬治告辭離開，趙子梧本想送出去，但看到佛采爾那雙要殺人的眼睛，止住了腳步，坐了下來，老將軍這才臉色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