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生意 文 / 青木雙翼
剿匪過後，趙子梧給手下團丁放了五天假，有家的回家看看，沒家的也可以到縣城逛逛，為此他特意給每個團丁發了十塊大洋，他不想把獎賞提到一個誇張的數字，合理就行。
至於他自己，也就兩件事，除了去普春堂看看受傷的團丁，多數時候就是應酬，如今他也算是陽高城炙手可熱的人物，各方都想和他拉攏關係。
「趙，你出了名，就忘了老朋友了？」這一日，他剛出普春堂，迎面就遇到羅爾夫，老遠，羅爾夫就叫嚷開了。
「羅爾夫先生，怎麼會在這遇到你？」趙子梧奇怪道。
「什麼遇到！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羅爾夫先生，你知道的，在中國，有些事我不得不去應酬，你是老朋友，不會不理解吧？」
「趙，你真會說話，這麼說我還有什麼可說的？」羅爾夫雙手一攤，哈哈大笑。
趙子梧和他算是有些親密，但和朋友還有差距，雙方都是有目的的，羅爾夫熱情，他也要裝出一副熱情的樣子，「羅爾夫先生，去你那喝咖啡如何？」
「要不是我還有些上好咖啡，你是不會去的。」
「那是，誰讓你的咖啡不要我的錢呢？」趙子梧笑道。
二人一邊說笑，一邊朝車站走去。進了康利洋行經理室，羅爾夫張羅著煮咖啡，趙子梧則隨意的靠在沙發上，「這沙發就是比椅子舒服。」
「那下次我就請你來坐沙發，咖啡就免了。」
「羅爾夫，你可真是個奸商！」
羅爾夫聞言又是哈哈大笑，將咖啡遞給趙子梧，羅爾夫做到他的側面，一邊聞著咖啡的香味，一邊說道：「趙，真想不到你的民團有那麼厲害。」
「不是民團厲害，是你的武器厲害。」
這個吹捧羅爾夫非常受用，他得意道：「德意志的武器是最好的！」
「好是好，就是太貴了，弄得我想擴大民團，都不知去那籌錢。」
羅爾夫笑了，趙子梧的意思他明白，「趙，你知道的，我們德國的洋行之間都有聯繫，除了賺錢，還要為國家做事。」
「嗯，你接著說。」
「上次大戰失利後，我們要賠很多錢，弄得銀根很緊，以往我們是賣機器、武器這些給你們，然後再用賣的錢買糧食這些必需品。」
「這個我知道，怎麼，有問題嗎？」
「對那些大的洋行來說，沒問題，他們有大客戶，我就有些不同了，在這裡糧食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我沒那麼多錢。」
低頭想了想，趙子梧明白了，武器也好，機器也罷，那是要有實力的人才買得起，山西是閻老西的地盤，他自己弄了兵工廠，就不像其他軍閥那樣需要長期購買。
「那你想怎麼辦？」
「我想向你長期供貨，趙，我知道你沒那麼多錢，你聽我說完。」
趙子梧抬手示意他繼續說，「你這次剿滅了土匪，在糧商中很有威信，我想和你聯手，一起收購糧食，我用軍火付賬，這樣我就不用現洋周轉，你也可以省不少錢。」
趙子梧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這有區別嗎？收購糧食也要錢，按羅爾夫說的，只是增加了到手續，他要先買糧食，然後在用貨換貨，這和直接買軍火沒有什麼差別。
信心滿滿的羅爾夫見他一臉迷惑，大為奇怪，這種雙方都獲利的事趙子梧為何猶豫，等問清楚後，他急忙將其中的意思仔細解釋，也許是表達方式的問題，趙子梧聽了半響，還是雲裡霧裡。
「羅爾夫，我有些轉不過來，你讓我回去仔細想想。」
羅爾夫一時也沒轍，只得同意改日再議，出了門，趙子梧急忙朝家趕，匆匆來到書房，水也顧不上喝，就將此事和王頌說了。
「老師，我不明白這有何區別？」
王頌聽完，哈哈大笑：「這個羅爾夫，精明啊。」
「老師，有區別嗎？」
王頌有些頭大，這個不太好解釋，「子悟，我盡量說簡單點。」
「這做生意除了價格，最重要的就是周轉的錢，羅爾夫遇到的問題是他這條鏈上可周轉的銀錢不足，比如他收購糧食，需要支付銀錢，糧食運到天津，需要換回銀錢，如果他手頭上的銀錢不足，就只能幹看著陽高其他糧商收購。至於天津那邊，問題也不小，德意志戰敗後，需要向英法賠款，整個國家都缺錢，商人們只好將那些機器、軍火運到中國，賣了換錢。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有些明白，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看，羅爾夫的糧食運到天津，總行那邊支付銀錢和給物資那個更容易？」
「當然是給物資，他們本來就要賣嘛。」趙子梧頓時有些醒悟，「如果天津給物資，那就需要羅爾夫賣掉才能換錢，如果他賣不掉，下一年他就沒錢購糧了。」
「對，以貨易貨，對他來說就是兩頭賣的把戲，如果能成，他就節省了周轉的銀錢，省下來的錢可以購買更多的糧食，這樣他就能夠獲得更多的利潤。當然，前提是他交換回來的貨要能賣得掉。」
回過神來的趙子梧有些生氣：「他這不是玩我嘛，我一點好處都沒有！」
王頌哈哈大笑，「子悟，你當然有好處，羅爾夫不傻，他佔便宜，你吃虧的事他是不會提的。」
「我有好處？」趙子梧一臉不解。
「有！一來，這糧食有差價，你一進一出就能省錢，這就是他說的你可以節省不少錢的意思。二來，他用貨換貨，可減少總行的積壓，也減少了總行銀錢的周轉，那些機器、軍火折算價格時就能便宜些，如果他把這部分好處也讓給你，你就比直接用大洋買軍火省錢。」
在王頌的仔細解釋下，趙子梧總算搞懂了這裡面的彎彎繞，「真想不到，買個東西，賣個東西還有這麼多說道。」
「子悟，和你解釋倒讓我想到些事，你不是和普春堂說過要讓他們負責採購西藥嗎？不如你去和那張掌櫃商議下，看看能不能將藥品這些東西加到羅爾夫易貨的清單裡，對了，還可以和子玉聯繫！」
趙子梧搞懂其中奧妙，坐不住了，他讓楊三去給趙子玉發電報，自己則出門直奔普春堂，和張瑞一說，張瑞也心動了，做西藥銷路還不是太大問題，貨源才是要命的，那銀錢進貨要很大周轉才行，生怕趙子梧將他弄上船吊著，他提出普春堂參一股，一同收購糧食，趙子梧本來對經商就有些頭大，見他願意參與，雖說隔行，但總是商人，連忙答應了，張瑞讓趙子梧給他三天時間，仔細斟酌想要的藥品。
第二天早上，趙子玉的電報到了，首先贊成這個法子，並發來了一張清單，以機器為主，並說隨後匯來十萬大洋，給哥哥做本錢。妹妹的電報給趙子梧極大信心，也不管普春堂的清單什麼時候來，急忙帶著楊三去康利洋行，想先把這事大致說一說。
趙子梧走後，羅爾夫有些落寞，在他看來完全可行的法子趙子梧居然聽不懂！算了，還是小打小鬧吧，羅爾夫不在抱有幻想。
「羅爾夫！羅爾夫！」
趙子梧嘴裡嚷嚷著快步走進洋行經理室。
「趙，出了什麼事？」
一把拉著他做到沙發上，趙子梧道：「我回去想了一晚上，總算搞清楚你想幹嘛，我只問你一句，用貨易貨，你的貨物給什麼價格？」
羅爾夫聞言身子一震，有戲！「趙，肯定是中國最便宜的價格！」
趙子梧伸出個指頭搖了搖，「羅爾夫，咱們是朋友，我想合作要長久，你的物資我想總行至少可以低兩成給你，這個利你要讓給我。」
糧食年年買，軍火可不一定，羅爾夫有些猶豫，趙子梧身子往後一靠，「對了，我忘了告訴你，要是能行，除了軍火，機器，藥品我也想要。」
「機器？你要機器做什麼？」
趙子梧將一張紙遞了過去，「你忘了我是從上海來的？我妹妹在那裡可以做這些。」
羅爾夫接過一看，心就開始怦怦跳，軍火在怎麼也要偷著賣，機器就不同了，那可是能名正言順的賣的。
「趙，我同意，就按你說的辦！」
八里台民團兵營，趙子梧望著屋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有些發呆，常風在邊上得意洋洋的說著物品清單。
「等下，你說煙土？你把煙土弄回來做什麼？」
這下輪到常風愣了，「團長，這可是錢！這些煙土至少值八千大洋！」
「我還以為你要弄回來抽，咦不對，你想在這陽高賣？」
常風哭笑不得，「團長大人，這是咱們的地盤，要賣也是弄到張恆，賣給張大帥的人。」
「這還差不多，行了，你別囉囉嗦嗦的說個不停，就告訴我有多少錢，多少槍支彈藥就行。」
常風將手中清單丟給楚峰，「我算不來。」
楚峰笑著接了，「團長，有些東西不是太好折算，我大致算了算，有五萬大洋上下，槍支四十六支，有兩挺機槍，啥玩意我也沒看懂，子彈亂七八糟的有個一萬五千發上下。」
錢還讓趙子梧滿意，這槍支彈藥可真讓人失望。
「不過，這宋大錘還真有好東西，我居然找到兩門迫擊炮，炮彈也有四十多發，還挺新的，估計這幫土匪就沒人會用，一直擺在那裡。」
「迫擊炮？多大口徑？」趙子梧來了興趣。
「不知道，不大。」楚峰說完，看了看箱子，弄開了一個，「就這。」
趙子梧仔細端詳了半天，認定是法國的五十毫米迫擊炮，這玩意只能用一時，等炮彈打光了，就是廢品一個。
「團長，這些武器怎麼處理？」
思討了好一會，趙子梧才下了決心：「連同上次繳獲的那些一起仔細挑一挑，好的留下，不行拿來訓練用，其餘的拿去賣了，子彈能留的盡量留。至於這輕機槍和迫擊炮，暫時放一下再說。」
隨後三人又商量了其他東西，原則上能賣的盡量賣掉。二人順利返回，趙子梧頓時輕鬆了許多，「楚峰、常風，你們回頭組織團丁，好好總結下這次戰鬥，有針對的進行些訓練。」
二人點頭，他們也發現了不少問題，正好可以結合這次戰鬥好好和團丁們說說。
「還有件事，我給團丁們每人發了十塊大洋，你們下去領了發一下，你二人多二十塊，那三名陣亡的團丁，我的意思是每人五十塊大洋的撫恤金，你們看合不合適？」
「我覺得可以了，以後有戰鬥還會有人死，太多了咱們也承受不住。」楚峰沒有異議。常風則不管這些，在他看來，團長說了算，他只管做。
「團長，普春堂的張掌櫃來了，說有急事找你。」門外傳來衛兵的聲音。
「我去看看，你們盡快將這些東西分好，我讓人來拿，還有，草擬份名單，是該選出些排長、班長了。」
快步走到兵營門口，張瑞帶著一個夥計正在門口焦急的來回走動，一見到他就迎了上來。
「趙團總，你說的那事……」
看來是有好處啊，趙子梧笑了笑，「張掌櫃，妥了，羅爾夫同意合作，你的清單呢？」
「在這。」張瑞小心翼翼的遞了過來，他仔細挑了不少品種，但數量都不大，穩妥還是第一位的。
趙子梧略略掃了一眼，「行，我們去找羅爾夫。」
回頭和門口的衛兵說了聲，趙子梧上了張瑞的馬車，朝縣城而去。
「張掌櫃，你說這山西就沒人想過這法子做生意？」路上無聊，趙子梧順口和張瑞閒聊起來。
「張團總，就算有人想，那也要做得成才行，羅爾夫要的是糧食，只有糧商能做這事，可糧商弄來一堆機器、藥品，賣給誰去？我倒是要藥品，可我沒本事弄糧食啊？」張瑞苦笑道。
這倒也是，就連自己怎麼收糧還兩眼摸黑呢！「張掌櫃，我也沒地方弄糧，要不和糧商合作？」
張瑞笑了，「趙團總，你不一樣，就衝著剿匪這塊招牌，你去收糧，那些糧販子也會賣給你，再說，你有兵啊，可以出去收，外地的也省了路上擔驚受怕的，價格自然要便宜許多。」
「行，人我出，只是怎麼收我是不大懂的，倒是後還要張掌櫃多多出力才行。」
「這個沒問題，我雖不做這樣，但收藥材和收糧也差不多。」
羅爾夫對清單的品種沒有多少疑問，只是對數量有些頭痛，「趙，不是我想加量，怎麼也要和包裝數量相符，不然不好運。」
想想也是，張瑞和他交流了會，提筆改了數量，都是按完整包裝來運，「張掌櫃，你幫我想想，弄個軍醫所，該有些什麼，這次就加上。」
聞言羅爾夫笑了，「趙，這還不如問我，你就別想了，我給你弄。」
「行啊，人能弄到麼？」
羅爾夫想了想：「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