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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婉卿(六) 文 / 墨芡汐

    啪嗒——啪嗒——

    婉卿睜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一簇簇跳動的火苗,她沒死,是被人給救了嗎?

    「啊~」掙扎著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右腿被包紮著,旁邊還有一些剩餘的草藥。

    「你醒了。」洞口的籐蔓被人撩起來,一個人彎腰進來,「你的腿上有傷,先不要亂動。」

    「趙元帥!?」看清楚來人的面容之後,婉卿一個吃驚,怎麼會是他呢?

    「我奉聖上的旨意保護承山寺的安危。」趙元說道。婉卿這才注意到他身上原來是穿著軍隊裡的衣服。

    「嗯。」婉卿點點頭。

    見她安然醒來,趙元總算是放了心。承山寺大火,他帶人匆匆趕去,只聽著那些流寇的口中喊著她的名字,這些人分明就是衝著她去的。他急忙尋找,卻只在她的住處發現了那個小丫鬟,一路追到後山,剛好看到她那決絕的一幕,他從來沒想到,如此柔弱的女子,竟然會有這樣果決的態度。

    「這裡是峭壁上的一處山洞,我們暫時歇息在此處,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再離開。」趙元不自覺得放柔了聲音。

    「我的腿……」好疼,會不會以後都不能走路了?

    「並沒有傷及筋骨,沒什麼大礙的,」趙元安慰道,將幾個山果遞給她,「這是附近的一棵樹上結的,我試過了,無毒的。」

    「謝謝。」婉卿鬆了一口氣,結果他手中的果子咬了一口,其實這果子根本不及相國府的萬分之一,但是趙元摘給她的,婉卿欣然吃下,柔柔的笑道,「很好吃的果子。」

    趙元見狀也鬆了一口氣,點點頭。本以為她千金之軀是吃不慣這種山果的,她的反應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離天亮還早,你再睡一會兒,我去外面守著。」趙元將火堆撥弄了幾下,起身撩開籐蔓出去了。

    婉卿淡淡一笑,他果真是一位正人君子,如此謹守禮規,為她著想,讓她怎能不感動,看了看手中紅紅綠綠的山果,婉卿將它們重新放好,她的腿傷還要養幾日,這些果子,還是省這些吃吧!

    ……………………

    在山東中呆了兩三天,婉卿已經可以站起來扶著牆壁行走了,雖然很疼,但她依然忍著,只為了不拖他的後腿,婉卿很明白,若非顧及這自己,這半壁山崖對趙元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你別逞強,慢慢來。」趙元撩開籐蔓進來,見到她又在聯繫走路,緊緊地抿著唇,額頭上全是汗水。

    「沒關係,我已經可以了。」見他進來,婉卿連忙扯出一絲笑容,並走了幾步給他看,「你看!」

    「別逞強!」趙元扶她坐下,他看得出她的忍受,「這樣只會讓傷口加劇,不利於癒合的。」

    婉卿垂下頭,隱去笑容,「對不起……」

    「為何道歉?」趙元反問。

    「我一直都在拖累你,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必被困在此處,」婉卿的聲音有些低啞,「我想做些什麼,可是卻怎麼樣都是錯的,對不起。」

    這丫頭,整日裡在亂想些什麼。趙元不禁失笑,「你本就不懂這些,何錯之有?再者,你有這樣的想法就難得的珍貴了。」

    「我……」

    「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落日,雖然不如京都的別緻,卻也別有一番壯闊瑰麗的景象。」趙元問道。

    「嗯。」婉卿點頭,臉上又重新出現了笑容。

    「來,我扶你出去。」

    看著他朝自己伸出的手,婉卿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手遞給他。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這是一輩子的開始。

    趙元扶著她走出去,細心地幫她撩開籐蔓。在山洞中住了好些天,乍一接觸亮光,稍微有些不適,抬手遮了一下眼睛,緩了一會兒之後才把手拿下來,卻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從山洞出來,是一塊光滑平坦的巨石延伸出山崖之外,上不見頂,下不見底,兩處茫茫,崖壁上爬滿了綠色的籐蔓,偶爾傳來幾聲鳥鳴之聲,卻孤寂的讓人心驚,婉卿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你怕?」趙元見她後退,問道。

    「有一些,我,我還不曾見過這樣的景致。」婉卿怯怯的點點頭。

    「不必在乎腳下,」趙元笑笑,指著遠方給她看,「要向前看,才會見到最好的風景。」

    「嗯?」順著他的手看去,只見眼前一片開闊,千山無攔,飛鳥孤絕,赤紅色的夕陽照亮了半片天空,彩雲層層交疊,繽紛絢麗。

    「好看麼?」趙元問道。

    「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婉卿心中一動,仰頭問道。

    「好。」趙元欣然答應。

    「在古時候有一位大詞人名叫蘇軾,他有一位至交好友因事被貶去西北貧苦之地。數年後,友人歸來,蘇軾為他接風洗塵,言談中蘇軾得知友人在西北之地受盡了苦楚,身邊幸得一位姬妾陪伴。友人被放逐了十年有餘,那這位姬妾也陪伴了友人十年有餘,可蘇軾並不見她又任何抱怨之色,一時好奇,蘇軾便開口問她西北之地是否貧苦,你猜那姬妾如回答?」婉卿眨眨眼睛,笑問道。

    「哦,如何回答?」他當真猜不出。

    「她之說了一句,蘇軾便感動不已,」婉卿笑笑,「她說,『吾心安處是故鄉』。」

    「嗯?」

    「一個女子的心安故鄉,不過是因為有她深愛的男子也在此處,為了這個男子,她可以放下以前錦衣玉食的生活,陪伴在她身邊,再苦,也是甜。」說完,婉卿不由得羞紅了雙頰,低垂下頭。

    「你……」

    「還有一句話,叫做籐生樹死纏到死,籐死樹生死也纏,」咬咬牙,她決定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哥哥,都告訴我了。」

    晚清有些期待的等著他的回答,作為一個女子,她已經捨棄了顏面向他剖白,只為自己一生不悔,那他呢,會如何回答,會認為她不知羞恥嗎?

    「你很好,以後也會遇到適合這兩句話的人。」趙元佯裝糊塗,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果然呢,」婉卿笑笑,「那今日之事,都是婉卿多言了,趙元帥,您便只當是一句戲言罷了。」

    強忍著羞怯與淚水,婉卿轉身往山洞裡走去,趙元伸手去扶她,卻被婉卿避開,手扶著牆壁,慢慢的走回去,這是她最後的一點兒自尊了。

    次日清晨,趙元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她,昨日裡她吹了風,傷口又沒有完全癒合,以她纖弱的體質,不知會不會發燒。

    山洞裡的火焰已經熄滅了許久,山洞深處有滴水聲,處處透著陰冷的氣息,幾乎第一眼,招遠就看到了石壁處蜷縮著的白衣少女,心中一緊,快步走過去,「陸姑娘……陸姑娘……醒醒,陸姑娘……」

    「好冷~」

    伸手試了試她的額頭,果然燙的厲害,「陸姑娘,醒一醒!」

    婉卿動了動,卻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看來不能再等了!趙元橫抱起她,往山洞外走去,她此時正高燒的厲害,需要會京都看大夫。

    將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又挑了一條比較粗壯的籐蔓將兩人綁在一起,做好了這些,趙元才深吸了一口氣,拽了拽崖上的籐蔓,輕聲對著身後的婉卿說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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