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雙月（六） 文 / 墨芡汐
從湘王府出來，已是夜裡，街上偶有幾個小販經過，燈光寥寥，清冷的很。
「你為什麼要答應，明明她查得到的七肅也能查到，」未央很生氣，蘇璃月三個字幾乎就是他的死穴一擊即中，「而且你還任由她給你下蠱，你知不知道那時什麼蠱啊！」
未央性子冷淡，平四話也甚少說，她如此憤怒他還是第一次見，「未央，已經四年了，我不能再等了，我也等不了了，我想月兒，我不能再讓她為我受苦，如今有機會，就算是拼上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你簡直是瘋了！」未央冷冷的看著他，心中一片淒涼，那個蘇璃月到底有什麼能耐能讓一向沉穩的赫連風華這樣不顧一切。
兩人無言，一前一後的回到了夏都的院子裡。
七肅還沒睡，正在院子裡泡茶等著他們。
「這是怎麼了？」未央一臉怒氣的走進來，理也不理他，逕直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大門合上，嚇得七肅一哆嗦，後面進來的赫連風華一臉的苦笑，「怎麼，今日的見面不順利？」
「還好。」一斂衣袍坐下，端起茶舒了一口氣。
「未央她怎麼了？」
「今日見了秋白月，她答應向我提供冥谷的消息，也答應幫忙救月兒。」赫連風華耐心的解釋，「但是作為交換，她要求我將冥谷剿滅，而且她在我體內中了命蠱。」
「什麼！？」七肅一驚，就算他不懂蠱術，也知道被人下了命蠱，就等於把自己的小命交給對方，再無翻身。命蠱分兩種，一種是雙向的，下蠱的人和被下蠱的人生死同命，另一種是單向的，被下蠱的人就會被下蠱的人控制，一方死去，另一方不必死去。赫連風華，想必就是後一種，「未央是氣你如此？」
赫連風華點點頭。
「其實，你都沒有懷疑過嗎？」七肅頓了頓，「朝廷與冥谷到底有什麼生死不解的仇恨，並且為何單單找上你，而且是一個千金郡主。」這件事怎麼想都想不通啊，難道就只是為了一個蘇璃月？
「我一直都在查這件事情，」他當然懷疑，「只是絲毫沒有頭緒。」
「沒有頭緒，平赫連山莊那麼大的地下情報網都查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有是有，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什麼冥谷是邪惡單純的殺手機構，什麼秋白月是溫柔嫻淑的未來皇后，全是放屁。
兩人久久沉默。
「夜深了，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議。」最後還是七肅先開了口。
躺在床上，赫連風華靜靜回想，這一世，他明明只是想和月兒平平靜靜的生活，卻為何要偏生出這麼多的波瀾？
天陰沉的厲害，大雨傾盆，無情的沖刷著大地。
赫連風華的一襲黑袍被淋得濕透，狼狽的貼在身上，黑髮凌亂，貼在額頭上，蘇璃月的一身裙裝也被淋濕，但被赫連風華好好的護在身後，身體略微有些顫抖。
雨很大，順著劍鋒流淌而下，兩人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戰爭一觸即發。
「好一個赫連風華，冥谷養你教你，你卻背棄冥谷帶領朝廷的人進谷。」為首的人聲音嘶啞，聽上去有些猙獰。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區區冥谷，還擔不起我赫連風華『恩養』二字。」雖然狼狽，但言語間的王者氣度卻絲毫不減。
「殺——」簡單的命令，黑衣人一擁而上。
瘋狂的揮舞手中的長劍，擋開一波又一波的攻擊，蘇璃月被他單手護在身後，儘管身上受了多處傷，體力也漸漸不支，但她仍然不願她出手，他要保護月兒，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
「風華——」一聲呼喊，他卻只來得及看到蘇璃月一身鮮血，張開雙臂擋在他面前的樣子，以及她那蒼白的一笑。
「月兒——」
「月兒——」
又是這樣，赫連風華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額頭，披了件外衣從床上起身想去喝杯茶靜一下，掀開幔帳，卻發現自己的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白衣、白裙、白鞋子，以及一頂從頭遮到腰的白色斗笠，除了秋白月，沒人會在大晚上的這麼穿。
「醒了。」半夜來訪，她倒是鎮定，在木椅山坐得安穩，甚至還反客為主的給他倒了一杯茶，「坐吧~」
赫連風華有些無奈，甚至有些哭笑不得，按理說秋白月此人更改了他的命運，害得他身中多種毒素，他應該是厭她恨她的，可他卻厭恨不起來。
「郡主深夜到訪有何貴幹？」他依言坐下，問道。
「你不是好奇本郡主為何會找上你嗎？現在本郡主就是來為你解答疑惑的。」
赫連風華神色一凜。
「你放心，這只不過是本郡主的猜測，但看莊主這表情，是本郡主猜對了！」秋白月的聲音有些愉快，但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應該不是她原本的聲音，是吃過某種藥物所致。
「哦？」做出一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第一次找上你，只能算是湊巧，」秋白月伸手握住茶杯，手上同樣也戴了一副白色的手套，「但這次，你便是最好的選擇了。」
見他不語，秋白月繼續開口，「一個與冥谷有深仇大恨，卻又不得不養著冥谷的人，不是很好的選擇嗎？」
「啪——」赫連風華手中的茶杯被徒手捏碎，淒慘的落在桌上，「你怎麼會知道！」
月兒為他擋劍受傷後就被冥谷的人帶走了，伺候冥谷的人一直以月兒為要挾，逼的他不得不向冥谷提供各種東西，更可惡的是，就算是這樣他都查不到冥谷的確切地點，而眼前的女子卻好像什麼都清楚。
「生氣了，生氣了也得忍著，畢竟你的小命還在本郡主手裡，」她更加放肆的大笑，「想殺我麼，想想就得了！」
「你！」赫連風華氣竭，無論她怎麼做，他好像都不會生氣，更何況殺她，「殺你，到不至於，只是有一疑惑。」
「是想問本郡主為什麼知道的這麼多嗎，嘻嘻，本郡主偏偏就不告訴你！」白色的身影大幅度的搖擺，好似極開心的樣子。
他越來越看不懂她了，高貴的傾月郡主，大夏未來的王后，在湘王府中她是柔弱的病千金，在八角亭中她是精明的制蠱人，現在的她，像一個少女，沒錯，一個壞壞的，有真性格的少女。
「呀，時間不早了，本郡主得回去了。」秋白月忽然起身，往門外走了兩步，像是又想起什麼，又回了頭，「對了，幫本郡主轉告毒醫閣下一聲，我已經在她體內下了蠱，就像是第一次見面時我在你體內放的那種蠱，還有就是讓她記得下次看到本郡主的時候客氣一點兒哦~」
話音一落，人也消失了，除了半杯冷茶，什麼也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