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舌槍唇劍 文 / 琅軒苑
皇帝心裡並沒有十分埋怨廣寒王,但是對廣寒王也有所忌憚,於是先試水。「許久不見,愛卿何故在此?」
皇帝很明顯是明知故問,老謀深算的他不過是拋出一個話題,讓他們吵,之後自己再就他們得出的結論下一個最終定論。
果然,皇帝發問之後大臣們就準備好上,特別是那些言官,已經打算把廣寒王往死裡說了。
廣寒王不卑不亢,應:「臣之前去河北找故人,恰逢河北叛亂,於是在秦將軍的邀請下幫忙解決了河北的叛亂。秦將軍說皇上已經在京城擺下了慶功宴,臣斗前來討杯酒喝。」
畢竟是戰神,年少封王,更是聰慧的看穿了瑞雪的計謀,廣寒王自然不傻,剛才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在此之前他已經和秦將軍商量好了這麼做。這麼說的話一來完美的解釋了自己為什麼出現在河北,而且這回來京也把目的轉換成了喜慶的事情,皇帝自然是樂於接受的。二來他把功勞全部轉移到秦將軍身上,自然把自己從功高蓋主的危險裡推出來。
廣寒王算是皇帝看著長大的,對他的忠心自然不懷疑,而且這回他沒有搶著要功勞,而且還把自己放到一個很低的位置,他自然十分欣賞這個青年才俊。
但是,皇帝看好廣寒王不代表那群利益受到威脅的大臣們傻。他們自然不會任由廣寒王說兩句好話就被忽悠過去,一個沉不住氣的官員走出來說:「廣寒王,你別胡說,你說你去河北找人?可是據消息稱你去了之後就直奔神道村,你這麼明顯的目的是什麼意思大家都懂!」
廣寒王無奈,說:「我真的是去找我妹子的。」
「你妹子難道在神道村嗎?」官員咄咄逼人。
廣寒王點頭,「在我去之前我妹子就偶感風寒,被送到神道村關著,我這才直奔那邊去了。秦將軍可以作證。」
看到廣寒王都不惜口毒自己的妹子而且還搬出了秦將軍,那個官員氣勢再盛也不能奈他何,一甩袖子退回去了。
李公公看到這樣,目光微微聚了起來,示意別的人出手。
果然,又一個大官出來了,「廣寒王剛才所言讓我們得知您不僅寬厚愛人而且重情重義,那麼敢問廣寒王,你的妹子是哪位?」
廣寒王語塞。
這是一個藏得有點深的圈套。
奈可欣現在在民間呼聲頗高,自己又是戰神,受萬人愛戴的廣寒王,如果說自己的妹子就是奈可欣的話,那麼自己對朝廷形成的威脅一目瞭然!就算自己沒有這個心,文武百官那些嘴一頓說硬是能顛倒黑白,無中生有,捕風捉影,最後自己和奈可欣一定會被「圖謀不軌」判罪!
不能說,絕對不能說是奈可欣。廣寒王只能沉默。而那個問的人正是看準了廣寒王不會說才問了這個問題。
廣寒王長時間沉默讓百官氣焰瘋長,紛紛指責。
「不知道為什麼廣寒王不能告知您妹子的姓名呢?」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妹子不值一提?」
「哈哈,我看是因為不存在吧?」
「黃大人怎麼可以這麼說?廣寒王最多是還沒想好怎麼謅而已!」
「哈哈哈!看來廣寒王從一開始就是居心叵測啊!」
「不知道剛才的話該怎麼解釋?」
「廣寒王到底居心何在?」
……
大臣們話越說越難聽,越來越尖銳,這些話像是無數的利箭把廣寒王插成刺蝟。
說是一死,不說也是一死。廣寒王呼吸急促,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看到廣寒王始終沉默,大臣們覺得已經抓到了機會,於是再一次落井下石之後請求皇上定奪。
「皇上,對於廣寒王的妹子是誰這件事廣寒王三緘其口,此事定有蹊蹺,臣甚至認為,廣寒王去河北的原因也值得推敲。」
皇帝臉色稍稍有些惱怒,畢竟廣寒王真的存二心的話確實是個特別棘手的人。他不悅的問:「廣寒王,你的妹子是誰?」
廣寒王思考了一下,咬咬牙,回答道:「回皇上的話,臣的妹子,叫一落。」
拋出問題的人吃了一大驚!
廣寒王你這招太陰了!怎麼可以換人?怎麼可以?!
齊妃的人氣得咬牙切齒,秦將軍和袁韜卻為廣寒王的睿智感到高興。誰說不是一落了?就是一落好不好!
「不可能,你的妹子不是一落!」那個大官生氣的反駁。
廣寒王笑了,「我的妹子我自然知道是誰,大人這麼篤定的說不是,難道一直派人跟蹤本王?既然如此,大人希望本王說誰,本王說給大人就好了。只是不知道,大人跟蹤本王目的何在?又為何想讓本王特地供出一個誰?」
「我……我……」那個大臣語塞,這裡面的人都不敢直接和廣寒王作對,最後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服軟,說:「我只是不相信您的妹子竟然名不見經傳罷了。」
廣寒王轉身看向秦將軍和轉回來看袁韜,「本王的妹子一落秦將軍和袁宰相都見過,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問。」
秦將軍和袁韜出面證實廣寒王的清白,「廣寒王的妹子確實是一落沒錯。」
那個大臣含恨的退下了。
皇帝神色稍緩,說:「既然如此,愛卿剛才為什麼不願意說?」
廣寒王突然露出調皮的笑容,「臣的妹子容貌美麗,臣只是怕說出來後會使她陷入不利境地。」
廣寒王這句話無疑在暗諷朝廷裡有些大臣看上人家姑娘之後強行納娶的事情。
很多大臣全部低頭,不吭聲。
秦將軍幫廣寒王加深信譽,「一落姑娘確實美若天仙。」
袁韜也十分認可,想到一落自然想到了奈可欣,脫口而出,「不止一落姑娘,奈可欣姑娘也很漂亮,還很聰明。」
奈可欣!
這三個字在朝廷上引起軒然大波。袁韜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廣寒王、秦將軍和厲雲浪錯愕的看著袁韜,那份被自己人誤傷的吐血感文字表達起來實在蒼白無力。而那些個一直在等「奈可欣」這個爆炸性消息的人立刻就來了精神,一群人全部虎視眈眈的盯著廣寒王。大殿的氣氛突變,廣寒王只覺得天空飄來片片白雪,自己更是被寒風千刀萬剮!
袁韜一臉抱歉,還來不及解釋大臣們就對廣寒王口誅筆伐!
「奈可欣?她不是那個被萬人歌頌的女王嗎?」
「奈可欣現在在民間呼聲甚高,不少人還把她當成神供了起來。」
「民間有傳言說她嫉惡如仇,愛民如子,還立誓取代天朝。」
「廣寒王,你和奈可欣是什麼關係?」
「同樣是在河北,你們兩個認識吧?」
「何止是認識,傳說奈可欣和蘭奧國的瑞雪公主長得一模一樣,廣寒王和奈可欣私交甚好!」
「哦!這麼說來廣寒王你和奈可欣關係很好啊!」
「依臣看廣寒王的那個什麼妹子是奈可欣才對吧!」
「廣寒王,你是不是故意隱瞞?和這麼厲害的人勾結在一起,還一前一後去了河北,你們究竟意欲何為?」
……
大臣們聲聲討問,廣寒王沒有辦法解釋,急得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冷汗。
不行,沒有任何辦法解釋,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看戲半天的皇上終於說話了,「好了!」
大臣們紛紛閉嘴看向皇上,等著皇上的判決。這回,廣寒王在劫難逃!不料,皇帝對奈可欣的事情並不是很在乎。「不就是一個女子嗎?至於讓你們一個個草木皆兵?」
皇上不在意!?
所有人目瞪口呆!
皇上自然不在意,因為他見過奈可欣啊!而且這個老狐狸早就知道了奈可欣這個傻妹子根本不可能會有取代自己的想法,而且就算她有也不是自己的對手啊!
一個傻妹子而已,怎麼可能是朕的對手?
皇上對奈可欣自然不屑啊!
「可是皇上,那個傳言,奈氏為尊……」某大臣不死心,說。
「夠了。」皇帝打斷他,「一個被流言傳壞的弱女子就讓你們這麼提防,這要是說出去了多丟大臣的臉?」
皇帝大人不聽啊!他真的不聽啊!
那些個以為穩操勝券的大臣因為錯誤估算自己的主子而滿盤皆輸。
「是。」他們應,退了回去。
幸福來得太突然,廣寒王、厲雲浪、秦將軍和袁韜還處在錯愕中沒有出來啊!
李公公看到拿廣寒王沒辦法,朝外面的人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一個御林軍匆匆跑進來。恭恭敬敬的送上一份文書。
李公公恭恭敬敬的把文書遞上來,皇帝打開看,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糟糕。
廣寒王還沉浸在無法自拔的開心中,皇帝突然把文書往地上一扔,龍顏大怒,看著他怒斥:「廣寒王,這回的事情你怎麼解釋?」
「什麼?」廣寒王一頭霧水,「臣做了什麼?」
皇帝十分生氣的把地上的文書給扔下去,臉色鐵青,「你自己看!」
廣寒王疑惑的把文書撿起來,當看到裡面的內容時他自己也嚇得臉色發白,急忙跪下,「這不是臣的,一定是有人冤枉臣!」
文書上面,寫的是廣寒王召集其他將領,商量合謀起兵的事情,甚至連廣寒王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擺宴席都寫得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上面有廣寒王的親筆簽名!
「冤枉?」皇帝一聲冷笑,「那上面是你親屬的名字沒錯吧?廣寒王,你要是不認識自己的字的話朕可以告訴你,朕認得!」
那上面的字跡確實和廣寒王自己的筆跡一模一樣,廣寒王無從辯駁。而這份文書也正是齊妃精心設計來陷害廣寒王的,這一場,她要廣寒王非死不可!
看到龍顏大怒,那些縮回去的大臣們又開始出來聲討廣寒王,不僅把之前的舊賬翻出來說得跟真的一樣,還把這回廣寒王抗旨的事情拿出來一次一次的說,後來甚至演變成了廣寒王其實早就有謀反之心,不然也不會突然收服了蘭奧國收編了那麼多的士兵,後來躲到一邊更是暗中操練軍馬和試圖避開皇帝的耳目去聯誼他人,這回和奈可欣去河北不用說絕對是計劃好了去提高聲譽籠絡民心的!甚至連趙滿他們也覺得是廣寒王犧牲掉的一顆棋子。反正把廣寒王說的豬狗不如,那謀反之心似乎已經昭然若揭了一樣!廣寒王被逼到死角,連反駁的機會也沒有。
對於廣寒王「功高蓋主」這件事皇帝本來就不是很喜歡,現在證據在手,他決定不念及廣寒王這麼久以來的功勞,以謀反大罪定罪廣寒王,除去這個心頭之患!
「廣寒王,你太讓朕失望了!」皇帝憤怒的斥責。
廣寒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看著皇帝找不到任何的解釋和理由。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現在無形中真的給皇帝造成了巨大的威脅,換做是自己,他也會想除掉自己的。
可是,他沒有造反之心啊!而且這回也不是來送死的!
「臣有話要說!」廣寒王說,不卑不亢,甚至有點視死如歸的意味。
「你說。」皇帝心裡還是很糾結的,他心裡的某個地方還真希望廣寒王能找出什麼理由來讓自己寬免他。
廣寒王突然站了起來,在所有人的聲討聲中站了起來,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站了起來。厲雲浪在廣寒王站起來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很高大!真的很高大!
看到廣寒王突然站了起來,皇帝的目光稍微皺了一下,那複雜的感情不是一句話可以說完的。
就在大家心中怒斥的情況下,廣寒王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了一句話,只說了一句話,四個字。「臣不想死。」
在這個時候,廣寒王不是力挽狂瀾,而是說了一句求饒的話。這強烈的反差讓在場所有大臣都忍俊不禁,笑又不能大聲笑,氣氛變得很詭異。
皇帝的臉色越發的嚴肅,「什麼意思?」
廣寒王非常認真,十分堅定的解釋,「臣的小妾,蘭奧封地的王,現在身懷六甲,懷著臣的孩子,臣不想死,因為臣眷戀與她之間的溫存。臣不想死,因為臣更喜歡與家人共享天倫。臣不想死,因為這個世界還有太多兒女情長讓臣牽絆。之前皇上給臣許配婚事的時候臣曾經說『北邊尚有匪寇作亂,不平定天下何以成家?』。現在終於盛世太平,臣本可以和愛人攜手相依,為何要再惹事端?臣不想死,因為真的不想死。如果皇上還是覺得那份偽造的文書才是臣內心的代表的話,那麼還請皇上看在臣這十幾年來戎馬倥傯的功勞上把臣的屍首送到蘭奧封地的王身邊,告訴她,臣死,是因為臣不承認自己是叛賊,讓她告訴臣的孩子,臣,雖死尤榮!」
廣寒王就這麼把自己的一腔熱血挖出來給世人看!就這麼**裸的照耀著,無比耀眼的放著光彩!讓那些為了自身利益而勾心鬥角暗地裡下手的人相形見絀,變得卑微弱小。
廣寒王的話裡面沒有攻擊,但是卻滿滿的都是歧視,那些大臣被他的盡然正義和直白心情羞得低下了頭。他們紛紛在心裡檢討自己:廣寒王很單純啊!真的很單純啊!我們為什麼要一味的攻擊他呢?現在的他正享受著快成為人父的喜悅,卻還得辛辛苦苦的去給那誰和那打江山,他難道是閒的嗎?!
李公公見廣寒王說完那一段赤誠的話之後大臣們的態度紛紛動搖,情況十分不妙,於是朝下面的一個大臣使了使眼色,那個大臣立刻上來說到:「皇上,我們千萬不能被廣寒王的花言巧語所欺騙。雖然他的話也算是情理之中,但是誰知道這不是他為了瞞過剛才的懷疑而說的話呢?」
此話一出,大臣們又開始動搖。
那個大臣又說:「而且剛才廣寒王的話也有諸多不妥。如果他真的這麼在意瑞雪的話為什麼沒有和瑞雪在一起?或者去求瑞雪的父親把瑞雪給他?在瑞雪的事件上,廣寒王的做法是出兵滅了瑞雪的國家,此事該做何解釋?另外,瑞雪既然已經身懷六甲,廣寒王何故不去陪她而是千里迢迢去河北找所謂的妹子?剛才說到奈可欣時廣寒王又諸多隱瞞。這些事情全部考慮在一起,臣斗膽認為,廣寒王其實另有所圖。」大臣跪下,誠惶誠恐,「皇上,臣私下裡認為廣寒王私自出兵收服蘭奧國並收編其**隊在先,罔顧聖喻冒險戰於妖人在後,這些事並非偶然。現在廣寒王民間呼聲甚高,朝中秦將軍和袁宰相又是他的好友,此事不能小覷。賊子之心不可忽視,皇上萬萬不可姑息養奸啊!」
言官的可怕之處就是能把一件事掰成兩半,還單純就其中他喜歡的那點說得天花亂墜,在短時間內讓人們相信那是唯一的真相!經過這個大臣的「指證」,所有的人再一次覺得廣寒王居心叵測,不,他簡直不可原諒!
齊妃收買的大臣突然恢復理智想起來自己的陣營,紛紛朝廣寒王射箭!「皇上,廣寒王最近做的事情都難以理解,我們不能簡單下定論。」
「是啊!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廣寒王當初果斷拒絕收兵很有可能知道皇上您不在京中,而如果他對您的行蹤瞭如指掌的話……這後果不堪設想啊!」
「皇上,廣寒王年少有為,現在已經如此猖狂,若是他日,豈還了得?」
「蘭奧國說不定是瑞雪和廣寒王設的一個套,目的就是騙過大傢俬養兵眷,此事萬不可姑息!」
「文書的事情不可能空穴來風,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其他大臣見此,也紛紛倒戈,廣寒王再次被推到風口浪尖!秦將軍和袁韜想搭救卻被封得沒有機會出手。聽著他們各種謾罵誣陷,厲雲浪憤慨難當,他正打算站起來和他們理論一番,卻被廣寒王拉住了。廣寒王不為所動,然而厲雲浪卻看到,廣寒王的目光,涼了。
最後大臣們全部跪下,齊聲高呼:「求皇上重判廣寒王!求皇上重判廣寒王!求皇上中判廣寒王!」
皇帝坐在龍椅上,對廣寒王的事情感到心寒,他迫於壓力和現實,問:「廣寒王,你可知道朕很心痛?」
廣寒王一聲冷笑,「臣只知道,伴君如伴虎。」
「放肆!」皇帝再一次龍顏大怒!現在明明是廣寒王的錯,他竟然還這麼猖狂,這讓一直被人尊敬的他十分惱火!非常惱火!非常!
廣寒王沒有繼續辯駁,在這群人這麼瘋狂的攻擊下,辯駁的話是多麼的蒼白無力。他高冷的站在那裡,不僅沒有之前對皇帝的尊敬,而是和他一樣的平起平坐的尊嚴。他說:「皇上,臣想讓你見一個人。」
「誰?」皇帝和廣寒王槓上了,問。
廣寒王沒有說話,眾大臣也十分期待。不知道廣寒王打什麼主意。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一個穿著米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緩緩走進來。他面容俊美至極,風度翩翩,氣質淡雅,但是裡面也有一份處事不驚的薄薄傲氣。
那個年輕男子,面容俊美之極。然而他讓在場的人吃驚的理由不是他驚為天人的容貌,而是,他的身份。
走進來的人,叫紹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