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繁華開盡 文 / 琅軒苑
瑞雪的國家終是亡了。而且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廣寒王無奈,只得親手把自己的愛人押上京城。一路上瑞雪一言不發,這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哥哥死了,父皇死了,國,滅了。
奈可欣他們的本意固然是好的,卻因為種種造就了這樣的結局。
此去路途頗遠,瑞雪命最高位的大臣來發國喪。走的那天,舉國縞素,這一片白色如同瑞雪的心,白慘慘的,沒有一絲溫度。
天朝的皇帝頗為仁慈,除了讓蘭奧國歸屬天朝之外並沒有多做為難,瑞雪也沒有被拘留,而是以新番地的主人的身份回了蘭奧國。廣寒王欲送行,卻被留下參加慶功宴,直到瑞雪走的那一刻,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上一句話。
離別,傷秋,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已經走錯。
蘭奧的全部人民,突然間把自己的幸福加到了瑞雪的頭上,她稚嫩的肩膀被迫扛起整個國家的一切,沒有怨恨,亦沒有歡喜。
離開京都回去的時候,瑞雪和來的時候一樣,面容憔悴,沒有一絲生機。
「啪!」齊妃恨得拍桌而起,怒斥黑鷹,「不是早就說不要讓奈可欣和廣寒王交往過密嗎?這才多少天就讓廣寒王立刻了這麼大的功勞!現在廣寒王在民間的呼聲甚高,萬一他真有意舉兵造反本宮豈不是兩頭兼顧,分身乏術!一落呢?不是說讓她把奈可欣給騙到災民區去嗎?她要是再不動手災情都要結束了!你立刻去找一落,叫她立刻把奈可欣騙到河北去,無論什麼原因都可以!」
「是!」黑鷹得令,退了下去。
奈可欣一群人聚在一起,看起來並不開心。小白狼不合群是必然的搭配,所以他一個人在一邊擦拭奈可欣的劍,擦著擦著小白狼突然發現劍上面竟然有一絲細細的裂痕!
那邊,奈可欣正在深深的懺悔自己的過錯。
怎麼說呢,如果不是自己的錯,那麼瑞雪也不會變成這樣。雖然說自己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最後把瑞雪弄的國破家亡真的不是他們的本意。
「太對不起瑞雪了。」奈可欣說,往正在烤的火腿上面撒了點香料。「如果我們不去的話興許人家還多一份希望。」
「是啊。」同樣是女孩子,一落也深有感觸,「和現在的生活相比,瑞雪興許更喜歡原來的生活。」
「唉。」兩個人長長的歎了口氣。
奈可欣看到小白狼一直在擦劍,於是扭過頭去問:「小白狼,你在幹什麼?」
小白狼這個時候正在專心致志的盯著劍上的那個裂痕看,聽到奈可欣喊他於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沒什麼。」但是他的思緒卻飛得很遠。
妖界的劍論材質和鍛造工藝都是人類世界無法比擬的,更何況這把劍還是在熔漿之中鍛造出來的,強度和剛度自然不差,但是奈可欣竟然把它磨出裂痕來了。雖然只是細微的一道痕,但是這絕對不是人類所擁有的力量。
難道說奈可欣的妖化正在加劇?
「我有事出去一趟。」小白狼放下劍,出去了。
「他去哪兒?」一落關心的問。
「不理他。」奈可欣說,抱起小丑看了一下,發現它的毛長得很濃密了,看起來像是一隻長滿了絨毛的灰色小雞。「原來你真的會長毛啊。」奈可欣說,從它身上扯下來一小撮,疼得小丑立刻就啄了奈可欣一下!「你敢咬我!」奈可欣瞪大了眼,伸手去拔,還沒拔到小丑就歪著腦袋要咬。奈可欣收手,小丑也立直了腦袋。奈可欣伸手,小丑也立刻歪腦袋。就這麼一來一去,兩個人玩上了。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不一樣的哨子,一落知道是黑鷹找她來了,找了個借口就出去了。
景昱和紹洛痕兩個人無聊得要死,只是專心的盯著那只正在烤的火腿。聽說這是珍貴的天山豪豬的後腿做成的,豪豬在凶獸系列裡可是前十的補品,烤好之後一定要多吃點。
想著,兩個人同時往對方看了一眼。
絕對要吃得比他多!
一落避開他人的耳目來到了見面的地點,剛出現在那兒就被一把刀駕到脖子上。一落嚇出了一身冷汗,小聲的問:「怎麼了?」
黑鷹臉色鐵青的出現,說:「主人對你的工作態度十分不滿意。」
一落面露愧色,「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奈可欣只是去了蘭奧國一趟就把蘭奧國弄的人仰馬翻。」
「少廢話。主人問你什麼時候才把奈可欣騙去河北?再不快點行動的話當心你小命不保。」
一落在那裡不敢動彈,說:「我已經在想辦法了。但是現在因為瑞雪的事情我們所有人精神全都萎靡不振,這個時候我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借口讓他們去河北啊。」
黑鷹嚴厲的說:「可是你知道我們的規矩,如果辦不成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一落,你還不想死吧?」
「當然。」一落冷汗流了一身,「可是我也沒辦法逼迫小奈。要不這樣吧,你幫我個忙,我一定讓他們去河北那邊。」
黑鷹這才收起劍,冷著臉問:「什麼忙?」
一落湊近黑鷹,說:「跟在紹洛痕身邊的那個醜人其實是只蛤蟆精……」
黑鷹臉部抽了抽,說:「又是妖精,你的身邊怎麼全都是各種各樣的妖?」
一落誠懇的搖頭,「不是我那邊妖多,是奈可欣身邊的妖多。哎呀,回到正題來,那只蛤蟆精因為種種原因導致不能完全變成人形,所以紹洛痕一直在找洗形珠,你只要幫我散佈河北那邊有洗形珠的謠言,他們一定會往那邊去的。」
黑鷹滿頭霧水,問:「洗形珠是什麼?」
一落認真思考了十幾秒才回答道:「仙家之物。」
「哦。」黑鷹只能點頭。關心的叮囑,「你可不能失手了。」
一落詭詭一笑,說:「要確保萬無一失的話還得一個人的幫忙。」
一落捧著熱乎乎的茶走進帳篷,發現奈可欣還在和小丑玩遊戲。景昱、紹洛痕和仟羽為了那塊火腿正大打出手。一落笑著說:「小奈,你還在和小丑玩遊戲啊。」
由於體重這個優勢已經被抹殺,佔不到任何好處的仟羽被淘汰出局,一屁股坐桌上把桌子弄榻了,在那裡委屈的哭了起來,「就是,小奈都不幫妾身,一直在和小丑玩那沒有技術含量的遊戲。嗚嗚嗚∼」
「仟羽你夠了。」奈可欣放下小丑。那邊,景昱和紹洛痕已經把火腿一分為二。奈可欣突然拔劍往那邊削了兩劍,從景昱和紹洛痕的火腿上各削下一塊肉來。
「咦。」奈可欣詫異了一下,「怎麼感覺這劍輕了?」之後她滿臉黑線的得出答案:該不會是剛才小白狼把劍擦脫皮了吧……
奈可欣回頭把一塊肉撕成兩份,各自給了小丑和仟羽一塊,之後把剩下那塊也撕成兩份,給了一落一份,「聽說是極品火腿,你嘗嘗。」
「好。」一落歡天喜地的接過,細細品味起來。
吃完了還想要的仟羽可憐巴巴的看著奈可欣:「妾身還想要……」
奈可欣扔過去一筐胡蘿蔔,「反正你也吃素。」
仟羽畢竟是兔子,很喜歡胡蘿蔔,於是一個人開心的在那裡啃了起來。
一落倒是突然有些傷感。奈可欣發現了,問:「你怎麼了?」
一落強撐著笑了笑,說:「沒遇到小奈之前一直和鐵柱哥在乞討,從來沒有吃到過這麼好的東西,不知不覺已經離開一年多了,不知道鐵柱哥過得好不好。」
奈可欣也念及鐵柱的恩情,說:「是啊,我們應該回去看看的。」
「真的?」一落喜出望外,說:「我前幾天在路上碰到丐幫的人,他們說鐵柱哥去了河北那邊,我們過去找他好不好?」
「在河北啊!」景昱走過來,說:「那邊風景優美,人傑地靈,還有很多的寶貝,想當初我去那邊的時候很喜歡來著。去那邊是個好選擇呢。」
奈可欣經景昱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心動,還沒說話,廣寒王笑哈哈的走了進來,他的手臂上還打著繃帶。「妹子,剛才聽到你們在聊什麼河北,你要去那邊嗎?」
奈可欣回頭笑嘻嘻的回答:「還沒決定呢。哥哥今天怎麼有空來呀?」
廣寒王走到奈可欣身邊,身後來跟進來幾個人,那些人全部扛著大箱子,打開,裡面是數不清的金銀財寶。
「哇!」財迷奈可欣立刻兩眼放光,景昱也是滿眼跳動著金色的財寶圖案!
錢啊!錢啊!是錢啊!
奈可欣那一切活動準則以自己的興趣愛好為標準的特性又發作了,靠上去對廣寒王各種諂媚。「好哥哥,你怎麼有這麼多錢啊?」
廣寒王大氣的回答:「這回收服了蘭奧國有功聖上賞的。」
奈可欣的臉色突變,抿抿嘴,說:「你不在意嗎?」
「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說了這獎賞我不要聖上說不定還會宰了我。」廣寒王不愧是武將,大氣得很。
奈可欣重新露出笑顏,繼續諂媚的說:「那好哥哥,你們這個多錢,賞妹子我一點唄。」
「你要多少隨便拿,跟我客氣什麼。」廣寒王大氣的說。
奈可欣優柔的拍了一下廣寒王的肩膀,笑得賤兮兮的,「討厭啦,妹子看起來是哪種人嗎?就等你這句話了!」說完情緒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回頭對紹洛痕和景昱吩咐道:「快點,你們兩個,能拿的趕緊拿,挑貴重且容易帶著的拿!」
景昱一干人等立刻就開始洗劫廣寒王帶來的東西,把廣寒王嚇得目瞪口呆。「那個,妹子,這些錢我還要拿來犒賞借來的那三萬士兵,你給大哥我留點。」
奈可欣回頭,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我這不是把現銀都給你留著了嗎?」
廣寒王:……
另一邊,小白狼離開之後打開時空之門回到了妖界,逕直闖進子灃的房間。
環顧了周圍一圈,小白狼發現子灃竟然不在!剛巧一個僕人進來,小白狼抓住他問:「子灃呢?」
僕人回答道:「回十九王子,東邊發現有妖私闖人界,二王子抓妖去了。」
小白狼聽了立刻就要去找子灃,又聽僕人說道:「二王子臨走前說如果十九王子回來找他的話就把這個給你。」說著掏出一枚海螺。
「他給我的?」小白狼半信半疑的接過。海螺在妖界的作用除了裝飾品之外就是拿來傳音,毫無疑問子灃是給小白狼留下了什麼話。小白狼把耳朵湊過去,裡面突然噴出一小束耀眼的火焰,差點就把小白狼的耳朵給燒了!小白狼驚得把海螺摔到地上,恨得咬牙切齒,「子灃!」
海螺裡突然有細小的聲音嗆了幾下,之後在小白狼的注視之下,一個黑色的不及小手指頭大的人形生物從海螺裡爬了出來。看到「高大」的小白狼之後他立刻跪下:「鄙人非常抱歉!是二王子叫我這麼做的,還請十九王子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我這次吧,我以後絕對不燒您了!」
小白狼用兩根指頭把那個人拎起來,仔細的觀摩了一下才說道:「跳騷?」
「是的!」那個小人萬分惶恐,「我是二王子養的手下之一,姑且算是他的寵物。」
小白狼一臉嫌棄的把小人扔下去,「他還真是惡趣味。」
跳騷小人摔在地上差點就給摔殘了,掙扎了幾下又飛快的跳起來,說:「多謝十九王子的不殺之恩!」
因為跳騷小人是二王子的手下,小白狼對他充滿敵意,問:「子灃為什麼要讓你躲在這裡面偷襲我?要是不老實回答的話當心自己原型不保!」
跳騷小人嚇出一身冷汗,說:「偷襲純碎是二王子和您相互看不順眼,二王子叫我躲在裡面是要告訴您,奈可欣的妖化越來越明顯,如果不阻止的話那麼她活不過五年。」
小白狼立刻把跳騷小人拎起來,「那該怎麼辦?」
跳騷小人被小白狼嚇得脊骨發涼,哆哆嗦嗦的回答:「二王子說了,導致奈可欣壽命變短的原因是因為妖化的血取代了她原來的血液,為了延長奈可欣的姓名,要麼讓她和二王子成親……」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小白狼恨得咬牙切齒,狠狠的捏了一下,被捏成一張薄薄的紙的跳騷小人慢悠悠的滑落,吐出最後的「遺言」,「不然就由我來吸走奈可欣身上正在妖化的血……」
其實真正的狀況是:子灃妖嬈萬千的斜躺在自己一塵不染的床上,挑弄著自己的卷髮,輕輕的冷笑。「哼,如果不把奈可欣給治好小白狼那蠢貨一定會沒完沒了的找麻煩,但是救她本王子一點也不樂意,所以還是隨便找個什麼辦法騙他吧。反正那蠢貨腦子從來不動,好騙得很。哼。」
小白狼揪起跳騷小人,「你怎麼不早說!」
「我……」
「算了,趕緊和我去人界吧!」小白狼握著跳騷小人,不由分說就打開時空之門回去了。
待小白狼華麗麗歸來,奈可欣等人整裝待發,「小白狼,我們要出發了。」
「去哪兒?」小白狼問,把跳騷小人藏起來。
「可能去河北。」奈可欣想了一下,說。
一落著急的往旁邊看,期待救世主的出現,果然,一個被黑鷹安排進來的士兵聽了之後故作吃驚的說:「去河北啊?好地方啊,據說那邊前不久出了個叫洗什麼珠的,可神了!」
紹洛痕打了一個激靈,跑上去問:「是不是洗形珠?」
「哎對!」士兵立刻點頭。
紹洛痕立刻回頭,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奈可欣,去河北!」
這一剎那奈可欣彷彿回到了當初被紹洛痕要挾的日子,毫不猶豫的就乖乖點頭,「好!」
河北有鐵柱,河北有美麗的風景,河北有洗形珠……看起來河北是奈可欣他們的幸運之地啊!
奈可欣開心的想。
一落看到目的終於達成,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景昱只要跟著奈可欣,去哪裡都無所謂,紹洛痕和小蛤倒是迫不及待。小白狼滿心都是怎麼讓跳騷小人去吸奈可欣的血,略顯惆悵。
不過不管是懷著什麼樣的感覺,小白狼還是和奈可欣踏上了去河北的路。
在奈可欣往河北去的時候,廣寒王一騎紅塵往蘭奧國去了。
那是一個不不適合出行的天,天上飄著微微的小雨,蘭奧國裡飛著白色的花瓣,洋洋灑灑的把這個悲傷的國度渲染得十分美麗。廣寒王策馬停在皇宮的門口,也沒有叫人,只是坐在馬上,連傘也沒有撐一把,就這麼靜靜的呆在雨裡,看著不遠處的宮牆,寂靜,沉默。
宮牆之上,一身素衣的瑞雪站在那裡,撐著一把純白的傘。
雨打在傘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音。瑞雪的前額的頭髮慢慢的飄動,表情落寞,臉上那朵美麗的梅花似繁華開敗,變得沒有神色。
終於,在現實的折磨之下,機緣巧合也好,無心插柳也罷,我們終於學會了平靜。
瑞雪低眉看廣寒王,微微的笑了一下。
終於,橫跨在我們之間的仇恨,並不是你愛我或者你不愛我這麼簡單,那是上千年的國家之間的糾纏。
「王爺,我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瑞雪說,揚起手扔下來一樣東西,廣寒王策馬往前走了幾步接住了。
瑞雪再次露出淒苦的笑,轉身離開。
廣寒王直到最後也沒有說一句話,攤開手,手心,是一塊墨。
丹青年代,誰曾在我身後看我作畫?
廣寒王策馬離開,那塊墨被留下,在雨水的滋潤中一點點的散開,散開。
再多的恩怨情仇,再多的不捨離別,終於,也是走到了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