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妾遠行 文 / 琅軒苑
他問我，為什麼？
我沉默不語，不是不願意回答，而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一片浩瀚的領土，一個統一了絕大部分領土的天朝，還有很多的邊緣小國，大家相互吞噬，假裝和平。
我和你注定是一個不能在一起的傳說，因為我是注定要遠嫁他方的公主。哼，公主什麼的也太諷刺，說白了我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留下用來聯姻的工具罷了。
人類什麼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精明的生物。
所以原諒我真的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好，連我也是陪著太后去廟裡祈福回來就突然知道明天將遠嫁他國的消息，嫁給一個王爺，一個戰神，以一個妾的身份。
妾。
我曾經想過作為一個不受父皇疼愛的公主我的結局該多慘，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遠嫁他方，而且還不是正室。
多麼淒慘，卻無從反抗。
馬車行駛，從這個國家到那個國家。
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告訴你，我曾經以為這輩子可以不嫁，和你相守一生。
紅房內，空看紅燭垂淚。
我靜靜的坐了一個晚上。一個晚上，我沒有睡哪怕一小會兒。而那個該來的該出現的王爺，也並沒有出現。
傳聞王爺是一個疼愛自己妻子的人，與其妻伉儷情深，但是，他專情的那個人，不是我。
哼，這又有什麼要緊呢？誰知道王爺就真的喜歡他的妻子，而不是不得已的選擇？
天亮了，婢女來服侍我更衣，可能是覺得我可憐，她輕聲的勸我說將軍是一個好人，真的是一個好人。
我看著銅鏡裡面的那張艷麗容顏，那張容顏上寫滿了怨恨，連右臉那朵美麗的梅花印也顯得帶上了厭倦之意。
我一聲冷笑，好人嗎？與我何關？
早上去給王爺家人敬茶，我這才第一次見到他。與想像中的不同，他才二十五六，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作為戰神他確實渾身一股英氣，但是那張臉卻像覆著一層冰一樣。
我端茶跪下，「給姐姐敬茶。」
被我喊「姐姐」的是一個漂亮溫柔的美人，看起來比我大一兩歲。她並沒有刁難我，接過茶輕輕抿了一口，示意下人拿來她給我精心準備好的禮物，笑著說：「妹妹真是美若天仙。這麼一個溫婉的可人兒將來一定會得到王爺的無限寵愛。」
我心裡還是有很大的怨氣，但是聽著姐姐的話心裡像是吃了蜜一樣開心。哈哈，我原來那個國家的姐妹們，你們一定想不到我換了一身裝束之後竟然被人誇「美若天仙」吧！我露出美麗的笑容，「謝謝姐姐！」之後不自覺的看向王爺，他的臉色還是一樣的臭，驚得我心裡一陣發怵！我立刻低下頭吐了吐舌頭，回頭看著姐姐，輕聲回答：「多謝姐姐，我將來一定會好好服侍王爺的。」姐姐笑而不語。
我端著另一杯茶去敬王爺，低眉順眼的跪在他的面前，盈盈奉上茶。
時間靜止了。
王爺遲遲沒有接茶，我忍不住抬頭看，對上王爺冷峻的眼神。我立刻就把頭低下去了！
王爺並沒有接茶，冷冷的說：「以後呆在後院那邊，沒事別來這邊。」
呆在後院……這豈不是意味著被打入冷宮？
我不服氣的要站起來理論，看了一下王爺的體型覺得打不贏他，於是又跪了下來。我幽怨的嘟起了嘴，半晌後才低低的回答：「嗯。」
第一次見面就這麼落下了帷幕。我走後姐姐走向王爺，溫柔的說：「你也不用這麼板著臉，嚇到她了。」之後看著門外，補充了一句：「她還真是單純呢。」
想著剛才我的一舉一動，王爺的嘴角露出一抹美麗的笑意，「是啊，真單純。」
姐姐看著王爺意外的笑容，驚呆在原地，「王爺，你……」
王爺回頭看著姐姐，「怎麼了嗎？」
姐姐搖頭，「沒什麼，只是很久沒有看到王爺笑了。」
王爺自己也不相信，「我剛才笑了嗎？」
姐姐更加吃驚的看著王爺，心裡百味陳雜，搖了搖頭，「也許是妾身看錯了。」
我回去之後就真的呆在後院那邊，一步也沒有去過前院，這倒不是因為我在鬥氣，而是……天性活潑的我巴不得沒人管！以前在宮裡被太后和皇后管著，走幾步路都有人盯梢，天曉得我多麼開心就這麼隨意的嫁到一個沒人管的世界。
不見就不見，我還不待見王爺那冷木頭呢！
日子比我想像的更要歡快百倍的進行。
我偶爾會懷念那個地方，那個深深的宮闈，以及那個擁我入懷的哥哥。我曾經天真的以為可以一輩子不嫁待在唯一一個對我好的哥哥身邊，直到突然嫁進來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幻想。
最能苦中作樂的我歡天喜地、日夜加工、瞞天過海的在屋子裡造了一架簡易鞦韆，並把它掛在窗前的書桌上。
我這裡是絕對的「門庭冷落車馬稀」但是前院就很熱鬧了。
小將帶著禮物來看王爺，進來看到王爺正在認真的看書之後驚奇的問：「王爺，你不是剛娶了一個美麗的小妾嗎？怎麼還在這裡看書？」
王爺頭也不抬的說：「都說過了沒人的時候喊我哥。」
「是，大哥。」小將奇怪的問，「你不會打算像對待王妃一樣因為不喜歡就一直不去人家那裡，只是做出一副感情很好的樣子吧？」
王爺放下書，問：「可是我要是去看小妾的話對如月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小將認真的說：「你兩個都不睬才是最不公平的！」
「那我去看看她！」王爺說，笑著走了出去。
小將看到王爺笑著，愣了一下，喃喃自語，「這個小妾真的很漂亮嗎？」
又是一天的沒有人來。
自娛自樂也會悶的好嗎？
我蕩著鞦韆，左搖右擺的晃蕩著，一邊晃一邊回想昨天吃了什麼東西。
「來這兒這麼久喜歡的東西真的很少呢，最少食物很難適應，不過昨天晚上的清炒竹筍感覺不錯，要是能……啊！」
我鞦韆蕩得太高，直接從窗口摔了出去！
「啪！」
王爺剛走到窗口就看到一個人影摔在面前！看著那個狼狽的人，他莫名的被她的蠢萌哭了。
「不就是說個清炒竹筍嗎？我這麼激動幹什麼？」我爬起來，驚奇的發現前面站了一個人。
這是一雙戰靴！
廣寒王！
我渾身一哆嗦，快速向後挪了幾步果斷轉身離開！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王爺本來打算扶起地上的人，但是她竟然頭也不抬的飛一般的逃了！王爺有些尷尬，臉色剎那間就覆了一層霜。
我飛快的逃回自己的屋子，關上門，裝出一副溫婉的江南人家模樣，打開書，研上磨，我不奢求能做一副好畫，只求他別進來。
事與願違。
王爺臭著一張臉進來了。
我怯懦的往後退，王爺一步步走過來。
「那個……其實……我……」我語無倫次的說。
王爺走到我的書桌旁，看著那架還綴有一朵小花的鞦韆，臉色如凝寒之霜。
「你做的？」王爺問。
我點了一下頭。
王爺不悅，問：「誰允許的？」
我低聲回答：「您只說不讓我去前院，可是沒有說我不能在後院玩。」
王爺的臉刷的就黑了。
「好了，我知道錯了。」我急忙求饒。
王爺不理我，十分意外的走過去坐到了鞦韆上！我吃驚的看著他，幻想這會不會是我飛黃騰達的好機會。突然，「啪！」的一聲，鞦韆塌了！王爺和鞦韆一起摔倒了地上！隨之，我的心也「啪」的一聲碎成無數塊兒。
好日子肯定沒有了。
一陣透心寒包圍住我。
王爺臭著一張臉站起來，我低著頭不敢看他，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他那雙想凌遲了我的眼神。我內心十分的惶恐，捏著衣角不說話。沉默了一下，王爺忿忿拂袖而去！我這才敢抬頭看他，剛好他回了一下頭，我急忙把頭低下去。
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我一個人失神的坐在塌了的鞦韆旁邊，認真的思考一個以前不曾想過的問題：王爺是有多重啊？
又是幾個月的獨自一人。
們說王爺打仗去了。我有時候會惡劣的想如果他戰死沙場我的生活會不會好點？那個漂亮的姐姐連象徵性的問候都不曾有，我這裡十足的門庭冷落車馬稀。鞦韆是修不好了，因為我不敢去要材料。所以我只能簡單的掛了一根由我的衣服拼成的大布條在那裡，中間再加上一塊木板，木板上墊幾層厚布，雖然沒有之前那個華麗，可湊合著也叫「鞦韆」。我一天天蕩在上面，實在閒得慌的我開始作畫，之後我發現我的畫裡總有一個英俊的背影，直到有一天我畫出他的臉時我才驚覺那個人是王爺！是他是他，全是他！
一定是太討厭了。
這是我給自己的解釋，同時為了報復他耽誤了我的美好年華，我開始把自己加進去，哪一張畫都是我欺負他。我把這些畫放到一塊，畫膩了就翻出來看。自己每次都笑得燦爛無比，彷彿我真的欺負了他一樣。後來我想，為什麼不畫幾幅我們和平共處的畫呢？事實上我真的這麼做了。我一共畫了兩幅，一幅是在房間裡，那天春暖花開，外面花紅柳綠。我房間裡掛著一架大大的鞦韆，溫和漂亮的我坐在上面畫畫，畫的是王爺，而他則現在我身後，靜靜的欣賞我作畫。另一幅畫是外面，街道上掛滿了漂亮的燈籠，天上飛著無數孔明燈，遠處的河裡放著蓮花燈，我和穿著白色便衣的王爺手牽著手，在這美麗的世界裡笑著，走著。
畫完第二幅的時候我完全膜拜自己超凡的想像力。但是樂極生悲，王爺突然來了！我慌的拿紙蓋住那幅畫，不安的站在桌前。王爺帶著逼人的氣息走過來，迫使我讓開。他看到了桌上的畫，還有旁邊的一大摞。他沉著臉一張張的翻看。我感覺世界末日要來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我像是被人凌遲一樣坐立不安的等著王爺看完之後宣判我的死刑。終於，他看完了，回頭，他冷冷的問：「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呃？」我錯愕了。這是我第三次聽到王爺的聲音，我應該欣喜的，可是我錯愕了，我真的錯愕了。王爺的名字嗎？他要是不說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我不知道。思考了半天，我本想恭恭敬敬的回答以博取王爺那微弱的好感的，但是我腦子一熱就脫口而出，「你又沒告訴過我我怎麼知道？就像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一樣啊。」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真真切切的未來。果然，王爺臉色凝重得能滴下水來。他沒有罵我，果斷的走了，走到我身邊時他輕輕的說了一句話，讓我瞪大雙眼現在那裡。
他說：「你叫雲瑞。」
雲瑞，他知道我叫雲瑞……這是打算記牢了這輩子再也不放過了的節奏嗎？
也就是說，我被王爺牢牢的往死裡記住了，甚至是他死的時候會親點陪葬的那種。這不是我的杞人憂天，因為這件事很快就被證實了。
我那個漂亮溫柔的姐姐終於來看我了，但是不是自己一個人來，而是帶了十幾個家僕，他們這裡拆拆那裡補補瞬間就把我的房間還原到最原始的模樣。我的畫被燒了，顏料全部被沒收了。看著無比冷清的房間，我一臉茫然，「姐姐，為什麼？」
姐姐憐愛的看著我，吩咐其他人下去，這才輕聲對我說：「妹妹，王爺是一個很嚴肅的人，你這樣會惹得她不開心。」我知道的姐姐的潛台詞是什麼，那就是萬一王爺不開心了，那麼我的死期也不遠了。我不想死，所以就算房間空無一物我也不再掙扎，只是實在閒著無聊的時候去前院那邊走走，但是姐姐很提防我，每次發現我去了那邊就會派人送我回去。日子過得苦悶無比，我給我的國發去信息，告訴那個唯一對我好的人。「哥，我被姐姐重視了。」
哥哥回信，「苦了你了，但是你得堅持。記住，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我再一次被姐姐「護送」回來的時候給哥哥發去，「哥，我不想呆在這裡了，王爺不在，我的生活一點盼頭也沒有。」
哥哥回信，「如果真的很苦就回來吧，我去接你。」
我看著信，淚水嘩啦啦的往下流。我的好哥哥，你要怎麼來接我？你根本沒有自由可言啊。
我不知道那封帶著我深切的思念的信哥哥有沒有收到，但是第二天姐姐給我送了一盤菜，烤乳鴿。
好淒冷，但是連找個人哭訴的機會都沒有。
我在自己的世界裡枯坐成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