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因為所以 文 / 明聽弦
帝雪的童年是悲傷的，他七歲逝母，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深夜，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母親死去。
帝雪的童年也是迷茫的，他的母親並非死於什麼骯髒混亂的宮廷爭鬥，在蘭雪前皇后逝去的第三年，皇帝陛下才結識了如今的曉薇皇后。那些帝國歷史上發生在永恆塔裡的險惡的勾心鬥角，很幸運的並沒有在帝雪身邊發生過。
之所以迷茫，是因為不知道將悲傷寄往何處，如果蘭雪前皇后是被人害死的，或許這悲傷能轉為仇恨，有一個發洩的出口，但並不是。
蘭雪前皇后一生病弱，在帝雪的記憶中，母親的笑美麗而溫暖，但這美麗溫暖總是被一聲聲淒美的咳嗽所打斷。
終在帝雪七歲那年，蘭雪前皇后病逝。
母親病逝之後，帝雪便開始沉默，便很少笑，直到十四歲那年遇到了泰勒之後，他的笑容才逐漸多了起來。
時間總會撫平傷痛，並且如同帝雪所說的那樣，他的父親，是一位很好的人。
曼華大帝國皇帝陛下帝倚欄，他是帝國歷史上少有的一位賢德開明的皇帝，他在位之時不尚武力，重治民生，重視經濟，是一位真正得到人民愛戴的皇帝。
幾乎可以用聖賢來形容他，因為他除了是一個很好的皇帝之外，他還是一個很好的丈夫，很好的父親。
因為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他對別人也很好。
他生氣的時候只是喜歡罵人，而不是打人或者殺人，這很好。
他娶了一位帝蘭和帝雪都很喜愛的第二任皇后，並且在娶她的時候徵求了兩個孩子的同意，這很好。
他是一個嚴厲的父親，因為父親都應該是嚴厲的，他要求帝雪去學習，但並不限制他去學什麼，這很好。
總之，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但這位好人皇帝最近卻很不好，因為有人要殺他的寶貝兒子，所以他最近很想殺人。
帝倚欄陛下這一生很少殺人，在他任期之中被特赦的犯人堪稱帝國史上最多。
然，世事總是因為有了因為，所以有了所以，因為所以，帝雪戀愛了；因為所以，陛下想殺人了；因為所以，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永恆城上的陰雲籠罩了幾日仍未散卻，這並不是指的現實意義上的積雨陰雲，而是那諸多王宮大臣，家族勢力們心頭的那片陰雲。
在這片陰雲飄蕩幾日之後，終於降下了第一波小雨。
軍方的一位大佬在家中被發現上吊自殺，在他的遺書中自承策劃刺殺了帝雪大皇子，儘管並沒有什麼充足的理由。
軍工部的幾位官員服毒自盡。
數名軍方中低層將領疑為參與了這場刺殺，在皇家親衛隊前去捉拿審問的時候，集體鼓動兵士反抗，被憤怒的親衛隊大統領下令萬箭齊射穿心而亡。
永恆城的幾處陰巷裡發現了十幾具武者屍體。
護城河裡發現了一位大臣的屍體。
永恆塔裡的宮廷侍從被處死三名，罪名為洩露大皇子行蹤。
寒冬城城防統領在牢中自刎謝罪，有人竟然能把失竊的魔晶炮運出寒冬城外明目張膽地轟擊帝國皇族，或許他這個城防統領還是死了會過得比較安逸一點。
寒冬城城主自請歸老。
……
這一波小雨並沒有完全澆熄帝倚欄陛下心頭的怒火，因為他知道，這不過是一群替死鬼而已，迫於他的壓力而被人拋出來的棄子。
皇帝陛下大手一揮，下令將自承策劃刺殺帝雪，上吊自殺的那名軍方大佬滿門抄斬。
皇命一出，滿朝皆嘩，誰也沒有想到一向溫和的陛下竟然下了這麼狠辣的旨意。
曉薇皇后苦心勸解陛下不要多造殺孽，幾位文閣大臣冒死進諫，其他數名軍方大佬穿上將軍盔甲，手抱頭盔跪在永恆塔下請罪，蒼蒼白髮在寒風中飄揚了一整夜。
陛下方才收回成命，改為全家流放極西荒漠。
儘管如此，這也是數十年來少有的重罰，群臣知道陛下的怒火還沒有完全熄滅，這片陰雲或者將在飄蕩幾日之後因找不到合適的降雨點而消散，或者將化為滾滾雷霆震碎他們的心臟.
紅海大陸之上的魔法等級在教會時代錯綜複雜，帝國統一之後，亦統一了修煉等級的稱謂，不論是修行武技還是魔法，都統一分為六個境界。
魔法師分別為：學徒，見習，學士，賢者，導師，大師。
武者分別為：入門，初級，中級，高級，宗師，大師。
無論是修行魔法還是武技，都對天賦資質要求極高，普通人連領悟其中的基本意義都很難，能夠修行的人可謂萬中無一。
修煉之途坎坷，很多人或許有修煉的資質，但一生都停留在魔法學徒或者入門武者之上，再難寸進。
只要跨過魔法學徒或者入門武者的門檻，便代表正式走入了修行殿堂的大門，但這道門後的路依然十分漫長，許多人眾生尋覓，依然難以見到通往更高境界的曙光。
突破第三境界的修行者，就已經可以稱為一名強者，這些魔法學士或者中級武士都是各大家族以及大勢力願意招攬的對象，無論去向大陸何處，都會受到人們的敬畏。
達到魔法賢者或高級武士境界之人，更是可以稱之為一方高手，這些人是帝國皇室與軍方都願意招募的強人，只有達到這一境界之後，才能真正見證魔法與鬥氣的強大力量。
至於再上一層的大魔導師以及武道宗師，那對於普通修行者來說更是傳說般的存在，一名大魔導師或者武道宗師，就算是帝國皇帝都要以禮相待，奉為上賓。
並且，當魔法師達到魔導師境界之後，便擁有了自由翱翔高天的能力，化作一道流光飛過蒼茫大地，揮手間將敵人焚成灰燼，在凡人看來如神祇一般。
而大師級境界……那是在整個修煉史上都會留下記載的存在，他們有著毀天滅地般的威能，動輒便能橫擊蒼穹，令山崩海嘯，雲散高天，他們的許多能力在凡人看來已是為神跡。
帝雪的魔法境界裡，已經有兩系魔法達到了賢者巔峰，分別是亡靈系與源生系，還有幻術系為賢者中境、毀滅系為學士巔峰。
源生派系主要研究物質的起源與生命的本質，掌控守護魔法與恢復魔法。
亡靈派系也被稱為召喚系，通過召喚次元世界的強大生靈，如靈界的惡魔，元素生物等進行禦敵。
幻術派系主修精神攻擊，使用精神層面的魔法可以在無神無息間殺死敵人。
毀滅系執掌各屬性攻擊性魔法，毀滅法師是所有魔法師中戰力最強大的法師。
同時修行四系魔法，並且有兩系為賢者巔峰境界，這在旁人看來是無法想像的。
少有法師會選擇同時修煉多系魔法，專修一系魔法想要達到魔賢者境界便已頗為不易，而修行多系魔法，尤其是源生系與亡靈系這兩樣在本質上對立的魔法居然都能達到賢者巔峰境……
帝雪的魔法天賦，其實比傳聞之中還要恐怖很多.
蒂娜大師輕輕放開撫在帝雪額前的手，手心上的淡金光芒收斂不見。
帝雪緩緩睜開雙眸，蒂娜大師看向他道：「再過兩三天就可以解開封印了，你的精神創傷恢復的比我想像中要快。
精神創傷最是難治，弄不好就是終生不能修煉魔法的下場，甚至可能變成癡呆，帝雪能夠恢復的如此之快之好，首席**師蒂娜果然不愧是一代大師，當然，這與帝雪天生強大的精神力也有些關係。
蒂娜大師繼續說道：「小雪，你如今的各系魔法都在什麼境界？」
帝雪答道：「受傷之前源生、召喚系都已達到賢者巔峰。幻術系賢者中級，毀滅系最慢，學士巔峰境，我感覺這次傷好之後，應該會突破進賢者境界。」
如果這句話傳出去，一定會讓大陸上的絕大多數魔法師羞愧到無地自容，再也沒有臉面去修煉魔法，四大派系皆為賢者，這在整個魔法史上都是極為少見的。
蒂娜大師點了點頭，道：「跟我感覺到的差不多，你主修源生與召喚系，所以進展最快。幻術系魔法因為你天賦精神強大，所以僅次於這兩系。而毀滅系，毀滅系進展慢一點是好的，這一系魔法最需要紮實的基礎。」
帝雪說道：「老師，我感覺我需要的更多的戰鬥。」他有些出神，似乎回想起了陵園那一戰，那種瀕臨危險與死亡之時，人體釋放無盡潛能的感覺，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如果有更多的戰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一系魔法突破進大魔導師的境界！以前的他雖然也會與永恆塔中的皇家魔法教習和神法學院裡的學員們進行魔法對戰，但他一直知道，那並不是真正的戰鬥。
蒂娜大師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臉，微笑著說道：「你以後的路還很長，戰鬥固然會對修煉境界有所提升，但鞏固的修煉也是非常必要的。」大師微頓了一下，又道：「況且，在你有一系魔法進入導師境界之後，即便是生死之戰，對於其他派系的魔法也不會有多大幫助了。還是要靠你自己的領悟，在你達到大師境界之前，不太可能出現像如今多系同級的情況了。」
帝雪自然知道這是老師在憐惜自己，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問道：「老師，你認為我最先進入魔導師境界的，會是那一派系？」
蒂娜大師略微沉吟，回答道：「這不是一件絕對的事，或許是你進展最快的源生系或者召喚系，也可能是還是學士境界的毀滅系。」
「哦？」帝雪略微沉默，很快也想通了其中緣由，魔導師境界的大門如連綿的天塹山脈般阻住了千萬修行者，讓眾多魔法師望導師而歎。
即便是身為大陸魔法聖地的神法學院，也不過只有六位大魔導師，整個大陸上的大魔導師和大宗師加起來也不過雙十之數左右，很多人都是直至暮年之時才進入這方燦爛世界。
可以想見突破這一系的樊籠有多麼困難，許多天才或許很早便成為了高級武者或魔法賢者，但卻在魔導師與宗師級這道天塹前叩關一生，孤獨至老，最終愴然而逝。
雖然帝雪擁有者常人難以想像的魔法天賦，可能他明日便破入大魔導師境界，也可能度過漫長的時間後，他的毀滅系魔法達到賢者巔峰，然後才踏入魔導師的大門。
「老師教訓的是，我確實應該學會放下自己的驕傲。」帝雪很認真的說道。
帝雪是這個大陸上最強大的帝國的皇子，皇族的身份與強悍的魔法天賦自然很容易令他成為一個驕傲的人，但由於他父皇自小對他的良好教育，以及母親臨終前的諄諄教導，他很好的將這份驕傲控制著，不讓自己成為一個惹人厭惡的紈褲貴族。
「不！」但蒂娜大師卻搖了搖頭，起身走向石室的窗台前，拉開了琉璃窗扉，一絲秋雨被風吹了進來，秋風晃得牛角燈上的照明魔法一陣閃爍。
帝雪有些不解地看著她，蒂娜大師靜看著窗外秋雨漸衰，悠悠說道：「你現在確實不應該驕傲，因為你還沒有驕傲的資格。」
帝雪有些愕然。
蒂娜大師繼續說道：「很多人都不明白驕傲的真正意義，囂張不是驕傲，狂妄不是驕傲，紈褲更不是驕傲。只有當你身為一個真正的強者，才能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驕傲。」
「帝辰皇子曾經說過：寒梅何須他花襯，一冬看盡天地浩，嶙峋之間松自翠，亭外百樹竹最高。這便是身為強者才能真正品味的驕傲。」
蒂娜大師緩緩說著，有一種名為驕傲的氣質從她身上散發而出，她不再是那個靜看秋雨漸衰的慈祥長者，而是一個驕傲的神法學院首席**師。
她平靜說道：「因為驕傲，所以強大，因為強大，所以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