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回 心境 文 / 林瀟鴻
聞言,瀟劍萍卻是愣住了,當日自己被吊在清風堂寨門前的時候,親眼看到瀟客燃負傷而遁,而後還有大批人馬前去追殺,也不知道如今瀟客燃怎麼樣了?想到這裡心中不禁湧上一陣酸楚,低下了頭,眼眶濕了起來。
莫問見瀟劍萍那黯然神傷的樣子,心中說不出的後悔,為何適才自己會那麼問的,當真不該,此時都有了一掌想要往自己臉上扇去的衝動,便說道:「你放心啦!一定能找得到少爺的。」
「人海茫茫,怎麼找?」瀟劍萍一句話不禁叫人覺得心灰意懶。
莫問又說道:「吉人自有天相,少爺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說不定現在就在秋水山莊等著我們呢?」
聞言,瀟劍萍不禁轉過頭來看狠狠刮了莫問一眼,怒道:「少爺才不會去秋水山莊呢?以現在的情形,他是絕對不會往秋水山莊去的。」說完繼續往前面走。
莫問又急忙趕了上去,問道:「萍兒姑娘,你這又是往哪去啊?」
「廢話。」瀟劍萍嗔道:「當然是找少爺了。」又將頭仰上天,眼中儘是脈脈之意,然後說道:「少爺,無論天涯海角萍兒都要找到你。」說完逕自走了。
莫問好生無奈,適才還自己說人海茫茫的,如今又說是非要找到人不可,這女人,說變就變,真不知道她們都是在想些什麼,一聲輕歎,跟了上去。
此時在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一個微微駝背的老人手牽著一輛驢車緩緩前進,破舊的車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茅草,草上躺著一個人,此人雙目緊閉,四肢鬆軟,在緩緩前進的車輪聲中任其上下搖擺。
一頭蓬亂的頭髮下露出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孔,即使一臉泥土污穢不堪,依然無法遮掩住他那頗為清雅的容貌。
此人便是瀟客燃。
他墜下山崖臉上面具被樹枝掀了去,身上衣服唄樹枝割破了好幾處,最終幸好整個身子被樹枝所擋,最終倖免於難,只是陷入了昏迷,不知何時甦醒而已。
老者牽著馬車,慢慢前進,不一日,來到了一間茅草屋前,他一把將瀟客燃抱入屋中在屋內木床上放了下來,別看他身子單薄,力氣卻是甚大,毫無費力就將瀟客燃抱了進來,而且腳步輕盈,顯是個練家子。
在這個老者的悉心照料下,過了兩天,瀟客燃最終悠悠醒了過來,當他醒過來之時,就看到一個老舊的帷帳,雖說陳舊卻是打掃得一塵不染,他想要起身,全身卻是一陣無力,怎麼都爬不起來。
這時那個老者手中握著一個瓷碗走了進房來,看到瀟客燃已然轉醒,心中又喜又急,連忙將手中瓷碗放在几上,跑過來對著瀟客燃說道:「快躺下,快躺下,小兄弟不要動,小心啊!」說著將瀟客燃扶在了床上。
瀟客燃一臉茫然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老者說道:「這是我家,你安心在這裡養傷就是了。」
「我」瀟客燃奇道:「我怎麼會受傷的?」
老者笑道:「我去探一個遠方親戚,回來的時候在一處山崖下發現了你,當時你身受重傷,我就把你帶回來了,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
「我我」瀟客燃覺得後腦一陣劇痛,不禁伸手去摸了摸,發現後腦一個鵝卵大的腫塊疼得厲害,便又說道:「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好了,好了。」老者旋即就意識到了什麼,為了安撫他的心緒勸說道:「你不要慌,可能是你墜崖的時候不小心摔到了後腦,以至失去記憶了!」說著又將瀟客燃扶在床上。
瀟客燃伸出手來看了看,又驚慌地自言自語道:「我我是什麼人?」
見到瀟客燃一臉不安的樣子,旋即又安慰道:「沒事,沒事,等上幾天你就能恢復過來了,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什麼都不要去想,先把身子養好再說。」
「謝謝。」瀟客燃這才意識到眼前之人他也是不認識的,邊問道:「老伯,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老者笑道:「認識我的人都叫我許伯,你願意的話叫我許伯就行了。」
瀟客燃說道:「許伯,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許伯笑道:「當時你命在旦夕,我又怎麼可能見死不救,就是不知道」許伯想要問他為何墜崖的事,可是想到他如今已然失去了記憶,便不好再問了,問了也是白問。
「怎麼了?」瀟客燃問道。
許伯搖了搖頭輕笑道:「沒有,還是先把藥喝了吧!」說著將木几上的瓷碗拿了過來。
瀟客燃伸出手來就欲去接過碗來,只是手不停顫抖著,若是真的接過碗來的話,定然要將藥水潑灑一地。
許伯見狀,覺得如今他已然醒了過來,若是自己提出要去餵他卻也不妥,又不能真讓他把自己辛辛苦苦熬了兩個時辰的藥水潑了一地,便伸出手來,搭在瀟客燃手背心,托著瓷碗讓他自己喝下藥去。
喝完藥後,瀟客燃便問道:「許伯,我都昏迷了多久了啊?」
許伯輕笑道:「從我遇到你到現在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聞言,瀟客燃不禁一驚,說道:「三天三夜,那那」他想要說那他的家人定然很是著急了,可是想想如今自己失去了記憶,哪裡記得都有些什麼親人,一聲輕歎,不住地搖了搖頭。
許伯似乎看出了什麼似的便說道:「你就暫時先在這裡歇息,過段日子身子好了,我想一定能想起什麼來的,你就不要擔心太多了。」
瀟客燃無奈的點了點頭,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許伯見瀟客燃情緒安穩了下來之後,心中才鬆了一口氣,將手中瓷碗拿走,看著許伯離開的身影,瀟客燃一聲暗歎,還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呢?
瀟客燃在這裡住了四五天,他有很重的內傷在先,又從山崖上摔了下來,這樣的大難都還能不死,真可謂不幸中之大幸,這幾天的修養,即使筋脈重創受阻,但是此時的瀟客燃記憶全失,倒也不覺得身子不適,反而覺得手腳都輕便了很多,這天早上,覺得自己就這麼睡在這裡,全身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酸痛不已,就下得床來走動了一番,又覺得屋內很是煩悶,便掀開門前方布,走了出來。
眼前空曠的一片,儘是原野,除此一間房屋,竟無其他人家,此時晨風習習,鳥兒鳴唱,青草爍珠,心神不禁為之一振,還不向前走了幾步,四下望去。
許伯正在不遠處的田地上,手持鋤頭彎著腰正在鋤去地上的雜草。見他汗流浹背,顯然很早就已經出來幹農活了,但是滿頭汗水依然無法遮掩去他那從容淡定的神色。
鋤頭在他手中顯得極是靈活,倒像是一個善於農活之人,他見瀟客燃走出房中,急忙上前扶住他,說道:「小兄弟,你的傷還沒完全好,不要輕易出來走動啦,再說了,你身子現在很虛弱,外面又風寒,你還是回房去吧!」
瀟客燃搖了搖頭說道:「許伯,我沒事,屋內悶得慌,我想出來走走。」
許伯見他沒有什麼異常,便也不好意思讓他回去,便說:「那你在這裡先坐一會吧。」說著將瀟客燃扶到一邊的石階上坐了下來,又入得房中找了一間衣衫披在了瀟客燃身上。
看著瀟客燃真無其他異樣這才放心的走到旁邊木几上,拿了個瓷碗就几上的茶壺倒了一碗水遞給了瀟客燃。
瀟客燃不久前才下得床來,此時哪裡會渴了,接過碗後拿在手中也沒有要喝的意思。
許伯自行又倒了一碗,只聽得咕嘟咕嘟聲響,一口氣喝了下去,喝完之後這才長長歎了一口氣,又用衣袖拭去額上的汗珠。
瀟客燃見他頭髮微霜,已然一大把年紀,卻在這裡幹著粗活,心中不忍,終於問道:「許伯,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說。」許伯顯得很是淡定的樣子。
瀟客燃提一口氣說道:「這裡一片廣闊原野,想必附近會有人家,可是我一眼望去,除此一間茅草屋再無其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本來想要說「這裡渺無人煙,你怎麼會在這生活的?」可是覺得此言過於刺耳傷人心了,所以換種方式說了出來。
聞言,許伯輕輕笑了笑,他知道對方的意思,自己本就喜歡逸靜,所以才選擇了這裡,可是眼前之人可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就算是失憶了,依然喜歡那種熱鬧的場面,幾個人團坐在一起嘻嘻哈哈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這裡對於他這些年輕人來說,就是靜得出奇,靜得他都有些無法去承受這種寂寞了,便說道:「這裡山氣空明,鳥語花香,有什麼不好的,你能感受得到的嗎?」
瀟客燃一下子就被問懵了,對他的話似懂非懂,撓了撓後腦,只覺後腦腫塊還未完全消去,一陣疼痛傳來,又疑惑地問:「難道你是有什麼傷心的往事,所以才想」
許伯笑著搖了搖頭,心中想道:「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哪裡能夠感受得到我們這些老頑固的所思所想。」嘴上卻說:「世間沒有解不開的仇,沒有化不開的恩怨,江湖種種恩怨廝殺不過是一個沒有解開的締結罷了,只要想開了,何來恩怨情仇,何來傷心往事,之所以我回來到這裡,因為這裡就是我此時的心境!」說著捂了捂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