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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回 夜來蜜語 文 / 林瀟鴻

    此時東方泛白,已然能依稀看得清物事,這才發現自己是在發夢,眼前哪有什麼人在呼喚自己啊。

    突然心中又是一怔,側過頭來,看到王大力正閉著眼睛躺在自己身旁,見他臉上帶著淺淺微笑,死時並無太多痛苦,顯是死前他覺得他保護了自己,是他盡的最大的忠職,再無遺憾,死得也算是瞑目了。

    想到不久前才向他的母親承諾要為他找一個他稱心的媳婦,如今陰陽已隔,自己的承諾已成為空口白話,心中一陣酸楚,欲哭無淚,欲說不能,就這樣正正看著王大力的屍身。

    隔了半響,瀟客燃雙手支撐著地面坐起了身子,雙膝微屈,跪在了王大力面前,對著王大力說道:「大力,我瀟客燃欠你太多了,今生無以為報,但是我答應你,只要我不死,定當為你母親報仇雪恨。」

    他想要站起身來,可是試了好幾次,手足皆是無力,起不了多久便又摔了下來,心中不禁想道:「上次在狼風嶺時候,那一招便折磨了我好長一段時日,如今還不知道要折磨我到何年何月才能復原。」

    他放眼過去,四下橫七豎八躺著儘是屍體,鮮血流滿一地,將滿地火紅的楓葉染成了深紅的一片。

    漫天的腥臭味伴隨著涼風撲鼻而入,令人幾欲作嘔,瀟客燃無奈,想要離開卻哪來的氣力,便就地打坐調息。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感覺舒暢了一些,這才睜開眼睛,此時天色漸明,鳥兒鳴唱,爭相出來覓食。

    瀟客燃吐了一口渾氣,在雙玲寶劍的支撐下勉力站起身來,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王大力。

    先前打算想要把他給埋了,但想想坑還挖不夠深,恐怕自己就先睡上了,心中一狠,只能講王大力留在這裡了,心中雖說過意不去,但也不再猶豫轉身就走。

    史長風一夥人呈圓形躺在四周,瀟客燃無法繞轉過去,最終沒有辦法,只有踩在他們的屍體上過去,此時鮮血已然結淤,瀟客燃一腳踩上去,淤血夾著楓葉黏在靴子上,加之自己滿身血污,渾然就是一個血人。

    他握著長劍,一步拖著一步望南而走,史長風能夠找到這裡,想必其他人遲早也是會找來的,如若再被人發現的話,莫說張孫桐,就是一個小嘍囉也能將自己橫屍當場。

    他緩步行了一段路程,眼見就要行出楓樹林了,耳旁傳來微微聲響,再近一點時,便聽得清楚,這是潺潺溪流之聲,沿著山間小路行了過去,繞過幾棵大樹,果然發現一個山澗,溪流嘩啦啦作響,清澈見底。

    瀟客燃上前去身子伏在溪邊,雙手捧了些水喝下杜仲,一陣清涼傳遍全身,不禁覺得全身舒暢無比,此時他伏在水面之上,看著水中倒影狼狽至極,不禁暗自譏諷,搖了搖頭,脫下身上衣裳,洗去血污,又從衣袂上撕下一塊布來,重新包紮傷口。

    包紮好了之後,不禁鬆了一口氣,適才為了忍傷口的疼痛,出了一身冷汗,便又把雙手伸入水鏡之中,想捧一些水來洗洗臉,但在水鏡之中看到了自己那張戴在面具的臉孔,心中一陣感慨,緩緩抬起手來,將面具摘了下來。

    水中一個四方腦袋,眉清目秀,頗為俊雅的臉在水波中閃動著。

    小時候被逼著戴上面具之後,還時常在無人的時候偷偷在銅鏡中看過自己的臉,隨著戴面具的日子長了,整個人也變得越來越冰冷,最後越來越少去看自己的臉了,這幾年幾乎都不曾去看過一眼了,如今再看時,卻又有些不認識了。

    心中好一陣感慨,便大把大把把水往臉上澆,痛痛快快洗了一個臉後,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臉有點血色全無,也不知道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戴著面具的緣故才使得皮膚白皙,還是這兩天連番廝殺,受了重傷以致臉色蒼白的?

    看著這一張發了十幾年才換來自己都有些不認識的臉,到底都有些什麼樣的成果,不禁都看呆了。

    突然心中一怔,抓起長劍便向身旁巖壁貼去,探出頭來朝著石壁空隙瞧去,只見兩個農人捲著褲管背著鋤頭有說有笑從他身邊走過。

    瀟客燃見識兩個早起下田的農人,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這番廝殺,使得他戰戰兢兢,一有風吹草動便是一驚一乍,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一聲歎息,感到省心疲憊,倚在身旁一塊岩石之上,頭仰對天,只見藍藍的天上,白雲飄蕩,不知會飄向何處,亦不知何時消散。

    心中又是一陣悲涼,想起奶奶父親已然逝去,自己還是一個被人追殺的無家可歸之人,心中說不出的痛苦,若是這時去秋水山莊求救的話,想必秋水山莊一定會安置自己的。

    只是在他看來,秋水山莊未必是張孫桐的對手,何況在張孫桐身後還有一個嵐雲宗在操控著張孫桐,此番去秋水山莊定然會害了他們,自己就算是死也絕對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姑娘跟著自己遭罪,所以這秋水山莊時無論如何都不能去的了。

    躺在那裡不多時,腹中咕咕直叫,原來自己一宿未食,此時飢餓難當,又見水中幾條魚兒正歡快暢遊,心中一喜,拔出手中長劍一劍刺去。

    瀟客燃此時丹田之處空蕩蕩的,一口真氣也是提不上來,但是他劍法依然精準,再一次將長劍提出水面之時,一條魚兒便在劍刃上掙扎了幾下便不再動彈了。

    又在附近找來了些枯枝敗葉,取出火石點燃了枝葉,烤起了魚兒,飽餐了一頓之後,又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便重新戴上了面具拄著長劍繼續往南走了起來。

    在這鄉間小路上,倒是見到過幾波衣衫簡樸的山野村夫,只是他們瞧見自己是那個神情,瀟客燃覺得很是不自然,像是在看什麼逃犯,或者逃荒之人似的。

    這才想了起來,自己這般在這裡行走著,路過的行人對自己的印象一定十分深刻,若是張孫桐找來,這一問之下,自己的行蹤便給洩露了。

    心中一驚,勉力尋了些沒有人經過的小路走,又行了一段路程,見天色已黑,前面不遠處適好有一間破舊茅屋,便上前行去。

    推開屋門,叫道:「有人嗎?」見這茅屋破舊不堪,幾處房頂已然破開,料是無人但還是喊了一聲,見無人回答,便也就不再理會,見茅屋頗為寬敞,西首還有一堆茅草,正好是隱身驅寒之處,便上前躲在了草堆之後,準備在這裡度過一宿。

    他此時傷勢未癒,盤膝而坐,雙手打起幾個法訣,就此調息吐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昏昏沉沉的,睡意甚濃,便倒在了草堆上睡了起來。

    「二哥,二哥,你在這裡嗎?」聲音頗為輕柔婉轉。

    瀟客燃一驚醒了過來,才知道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他透過茅草的間隙看到一個十*歲的年輕貌美的女子正小心翼翼行走著,在茅草屋中輕輕呼喊著,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忽然在茅草堆中跳出一道身影,他捧著好些茅草往上空一拋,衝著那個女子撲來。

    女子一聲驚呼,定睛一看,不禁嗔道:「二哥,你這是幹什麼,想要嚇死我不是!」

    原來這人是一個男子,也是他心中的二哥,又見那個男子說道:「誰叫你這麼晚了,還讓我在這裡苦等,這是對你的懲罰。」說著一把將她摟入了懷中。

    瀟客燃一愣,原來是一對愛侶在這裡私會來了。

    只見那個女子竟豪不反抗,任其摟抱,又說道:「我要等我爹睡了才敢偷偷出來見你的啊。」

    二哥說道:「那你爹睡了這就應該好好陪陪我了吧?」說著兩個人就在茅草堆邊坐了下來說著甜言蜜語。

    瀟客燃心中一怔,原來是一對男女在此私會,見他們樣子親密,像是一對相戀甚久之人,不禁轉過頭來不願再去見他們不足與外人言的甜言蜜語。

    回想起當初在鳳陽樓跟陸靜柔相識的情形,再到後來兩人一塊兒嘻嘻鬧鬧的樣子,心中甚是懷念,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境遇,心中一酸,對在茅草堆另一邊正親親我我的男女倒是羨慕之極。

    突然聞得「唔唔」之聲,瀟客燃心中一驚還以為發現了什麼事,轉過身來一看,卻是兩個人嘴唇對到一塊兒去了,那個男的一隻手摟著女子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放在女子的衣領上。

    女的雙手緊緊握著他那放在自己衣領上的手,將它掙了下來,又說道:「不不要,二哥,你不能這樣對我!」

    「怎麼了?你厭我啦?」二哥急道。

    女的連忙解釋說:「不是不是的,你好得很,可可要是讓我爹知道了他非打死我不可。」

    聞言,男的不禁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垂頭喪氣地說道:「我就是不知道我是哪點得罪你爹啦,他就是不肯承認我這個女婿。」

    女的吃了一驚,說:「他他」卻是說不下去。

    男的急忙轉過身來雙手緊緊握在女子的手臂之上,說道:「他都說我什麼了,你倒是快說啊,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一定改,改到他接受我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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