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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第四十九章 妻妾之爭(中) 文 / 尤妮絲

    蘇簾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兒媳婦,便柔聲道:「弘昉已經開始斷奶了,原也不用不上四個乳母,你調幾個去,倒也無妨。那個許嬤嬤,便是你給弘昉補上的伺候人吧?」

    西林覺羅氏忙點頭,嘴裡忙道:「兒媳原本想著許嬤嬤老成持重,卻沒想到——」

    蘇簾長長歎了一口氣,抬手道:「你起來吧……這事兒——不怨你。」——弘昉之死,的確有她照顧不周之處,可更多的……時也,命也,非人力可扭轉。

    西林覺羅氏擦著淚水站起身來,哽咽道:「多謝額娘體恤——您和爺都不在,京中又出了那麼多事兒,兒媳一時間便手忙腳亂的,著實辜負了額娘您的信任。」

    蘇簾面含柔柔的微笑,輕聲道:「你到底年輕些,以後多歷練就是了。弘昉……」蘇簾眼底微微一黯,這裡頭的內情,又豈是兩張嘴皮能說清楚的,左右事兒是發生了暢春園的,她再叫人詳查就是了,便道:「那孩福薄。」

    歎息過後,蘇簾又問道:「秋佳氏如何了?」

    西林覺羅氏面含同情地道:「秋妹妹精神恍惚,日日抱著阿哥的一雙虎頭鞋,躲在屋裡,怎麼也不肯出來。」

    蘇簾忽的發現,在西林覺羅氏說到「虎頭鞋」字時候,瞳仁微微縮了一下,便暗暗記下這點。如今她只盼著,弘昉的死只是個意外,而不是有誰動了不該動的手腳。

    蘇簾略一沉思,便吩咐自己兒道:「先帶著你福晉回府吧,阿克占氏月份大了,不便走動,便先留在暢春園中,等生產了再說吧。」

    西林覺羅氏微微一喜,她最怕的便是阿克占氏回府只好會趁機吹枕邊風,如今額娘將她留在園裡,她帶著弘晟跟爺回去,便有足夠的時間挽回爺的心。

    阿克占氏神色微微一凝,隨即腰一弓,「哎呦」就痛叫了一聲。

    胤祚看著嫡福晉落淚的樣,心頭才剛剛軟和下來,聽見心愛的側室痛叫,他立時便慌張了:「富蘇裡,你怎麼了?」

    心頭暗歎一口氣,看樣還是改日再私底下教訓這個兔崽吧,便道:「肯定是胎動了!還不快扶她去偏殿躺會兒!」

    胤祚懵懂地點頭,嘴裡滿是焦急:「是,那兒先帶富蘇裡去粹雪堂歇歇!」

    看著自己的丈夫小心而關切地攙扶著別的女人,西林覺羅氏心中又是憤怒又是酸澀,不由眼睛再濕潤了。

    蘇簾眼睛微微瞇著,便吩咐西林覺羅氏先回西園歇著,順便收拾一下東西,明日再啟程回六貝勒府。

    打發走了兒媳婦,蘇簾便喚了螺玳過來。此次南巡,螺玳是留守在澹寧殿的頭號姑姑。蘇簾便詳細地問了她弘昉夭折的前前後後,螺玳的敘述和方才西林覺羅氏說得差不離。先是摔倒,然後是螺玳在澹寧殿藥箱中的止血散送過去……只可惜折騰了那麼多日弘昉還是夭了。

    小凌則已經從西園清溪書屋把秋佳氏日日抱在懷中的虎頭靴尋了來。

    那一雙小鞋,不過巴掌大,赤紅的軟緞料,綴著白絨絨的狐毛,十分好看。蘇簾微微擰著眉頭:「瞧著也沒什麼特殊……」

    小凌道:「就是那做老虎眼睛的黑珍珠價值不菲些!統共四顆,不知為何掉了一顆呢。」

    蘇簾仔細一端量,可不是正是麼!左腳的老虎的右眼沒了,明晃晃缺了一顆黑珍珠。

    小凌又道:「娘娘,這可是上好的南海黑珍珠,乃是福建進獻的貢,皇上賞賜了六爺一斛,通過只有十二顆,六爺當初把四顆賞賜給了嫡福晉,嫡福晉又賞賜給了剛生育了阿哥的秋格格。剩餘的八顆,六爺則都孝敬給了娘娘您。」

    蘇簾點點頭,那八顆至今還放在她的庫房裡,不曾動過呢,只是一顆黑珍珠也說明不了什麼,便道:「興許是弘昉玩鬧的時候給蹭掉了。」

    小凌嘿嘿笑了,「只是不知被那個奴才撿了去。」

    螺玳微微沉思,道:「娘娘,奴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伺候秋格格的丫鬟碾玉,原本家中十分困窘,可月前她老娘卻在柳胡同買了一棟九成新的二進四合院。」

    蘇簾神情微微一凝。

    螺玳繼續道:「那柳胡同雖是有些偏遠的地兒,可是一棟二進四合院的價值大約也要四兩銀!而上等一顆南海黑珍珠,價值約是五兩。」

    蘇簾眼底滑過一絲厲色,沉聲吩咐道:「外頭的事兒,叫張潛鱗去查!小凌,你去把這個叫碾玉的丫頭悄悄拿下了,先關押起來!」

    「庶!」小凌應聲退下。

    四禧卻生疑,踟躕著開口:「怎麼偏生是秋格格的丫鬟……?據奴才所指,這個碾玉,還是伺候了秋格格多年的人,十分忠心。」

    螺玳也緊著蛾眉:「娘娘,碾玉的確是個老實又安靜的,若說是她偷了阿哥虎頭鞋上的黑珍珠,著實有些叫人不敢置信。」

    「忠心?老實?」蘇簾重複著這兩個詞彙,「知人知面不知心!」

    四禧和螺玳都齊齊沉默了下去。

    蘇簾揉了揉生疼的陽穴,便沉沉道:「且先查查再說吧!」順手便把那小巧玲瓏的虎頭鞋遞給四禧暫且保管著。

    四禧接過絨絨可愛的虎頭鞋,手觸及小鞋的鞋底,不由一愣,急忙便翻轉了過來,目含驚色:「娘娘,這是滑底的鞋!!」

    蘇簾急忙卻瞧,那鞋底的的確確是一點花紋也無!!她急忙伸手上去摸,果然不止是沒有花紋,而且還是十分滑溜的地兒!

    螺玳也驚訝了,「怎麼會這樣?做鞋底的料,尤其那鞋底都是鏤刻了雲紋或者水紋的,不可能有滑底的鞋底啊!」

    蘇簾瞇著眼睛,眼底露出幾縷寒色,素手不禁握緊了師椅的雲紋扶手,凝聲道:「瞧這樣,應該是刻意將紋給磨掉了的!」

    螺玳好看的蛾眉緊緊皺著:「可是這虎頭鞋,是秋格格親手縫製的啊!!」

    蘇簾心中一震:「秋佳氏親手做的?!」

    螺玳點頭,徐徐陳述道:「那一日奴才去給幾位小阿哥送針線房做好的新衣裳,便看到住在偏房的秋格格正在長窗下做虎頭鞋,還特意拿出去了嫡福晉賞賜的四顆黑珍珠做老虎的眼睛呢!」

    蘇簾微微沉吟,事實的真相,或許比她原本的料想得更殘酷些……

    翌日一大早,張潛鱗便過來回了消息,說是碾玉的兄弟月前曾經偷偷拿過一顆上好的黑珍珠去西城的章記當鋪典當了五八十兩銀,隔了天,便買下了柳胡同的那個宅。因為碾玉的兄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可是上無寸瓦,說不到什麼好媳婦,可如今有了宅,如今已經定了胭脂鋪老闆的小女兒,年底便要完婚了。

    蘇簾沉思間,小凌已經帶了餓了一日的碾玉上前來。

    那碾玉不過十五六歲的樣,長得瘦瘦弱弱,走都腿腳發軟了,也不知是餓得還是嚇得,一身淺碧色二等宮裝,頗有衣不勝體之態。只不過這丫頭長得面色暗黃,小鼻小眼睛,姿色只算中下。

    碾玉見到蘇簾,當即便噗通跪下來,痛哭流涕,碰碰便磕著頭,蘇簾一句話還沒問,這丫頭卻竹筒倒豆地把前前後後都給吐露了出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秋格格叫奴才把阿哥虎頭鞋鞋底的雲紋打磨掉……」

    「奴才不敢從命,格格就拽下阿哥鞋上的一顆黑珍珠賞賜給奴才……」

    「奴才的哥哥快十了,還娶不到媳婦……」

    「可奴才沒想到阿哥竟然真的摔倒,腦袋磕在了假山石上……」

    蘇簾沉聲問:「那秋佳氏為什麼要這麼做?」

    碾玉淚眼滾滾,顫顫抖抖道:「秋格格說,嫡福晉把阿哥照顧得無微不至,沒有半點錯漏,那樣阿哥就永遠不會回到她身邊!早晚嫡福晉把阿哥養得,只知生恩,不知養恩!可格格,絕不是要害阿哥性命啊!格格只是想著,阿哥摔倒,摔破點皮,便能說是福晉照顧不周,那樣側福晉也會幫她向爺進言,特許她親自撫養阿哥!」

    側福晉……進言……

    這裡頭果然有阿克占氏的份兒……

    這時候,槿蘭那丫頭慌慌張張闖進來,「娘娘不好了,西園那邊出事兒了!秋格格懸樑自盡了!」

    蘇簾深深皺著眉頭,問小凌:「你鎖拿碾玉的時候,可曾避著秋佳氏的目光?」

    小凌尷尬地道:「碾玉是秋格格貼身伺候的人,想避開也避不得啊!何況那虎頭鞋,奴才雖是趁著秋格格睡著的時候拿走的,可她醒來必然就……」

    而跪在地上的碾玉,身已經抖若篩糠。

    蘇簾歎著氣搖了搖頭,便道:「逐出宮去吧。」——碾玉只是膽小,又貪財些,算不得大奸大惡之輩,罪不至死。何況為弘昉,死的人已經不少了。蘇簾不想再有人死,就算死再多的人,弘昉也活不過來了。

    此事的內情,蘇簾不曾告訴胤祚。碾玉被逐,胤祚也只當是額娘的遷怒,沒有多想,便只帶著嫡福晉和兒們回府去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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