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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4章 少小離家老大回 文 / 風上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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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後是一間狹長的房間。

    左手邊的牆上貼著看守所內各項規章制度,正前方便是整個房間內唯一的采光窗,而在右手邊,便是房間內最顯眼也是最有特色的大通鋪。

    雖然床體連在一起不好分辨,但好在牆壁上都貼有編號貼紙,李蒙南數了一下,這應該是一個十五人的房間。

    此刻房間內的犯人都整齊的坐在大通鋪上收聽看守所內播放的教育廣播,見有新人到來,不約而同的齊齊轉頭,十幾道情緒各異的視線瞬間集中在李蒙南的身上。

    獄警簡單介紹了一下房間內的各項設施以及規章制度後便鎖門離開了,李蒙南向房間內未來的獄友們笑著打了個招呼,便抱著被子走向大通鋪中心處那唯一的空床位。

    李蒙南剛將行李放在床位上,臨鋪一名金魚眼青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被角,發力動作明顯是要將行李掀下去。

    嗯?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下馬威嗎?真是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這點手段對李蒙南來說根本就是上不得檯面的玩意,他裝作根本沒有看到的模樣繼續整理著行李,仿若不經意的抬腳踏上床鋪,厚實的鞋底剛好踩在那金魚眼青年伸出的手指上。

    十指連心,李蒙南這有意的一腳力量何止百斤,只聽得幾聲如同爆米花般清脆骨裂聲,那金魚眼青年立刻慘叫著從床鋪上面摔下來,捂著扭曲變形的手指痛得滿地打滾。

    「阿勒?這位兄台,你腫麼了?」

    置身事外裝好人已經是李蒙南坑人後的傳統表演,臉上的無辜和詫異完全毫無破綻。

    「怎麼回事?誰又打架了?」

    外面的獄警聽到聲音立刻趕過來查看,見地上痛苦哀嚎的金魚眼青年趕忙一邊通知其他獄警,一邊用鑰匙打開鐵門急匆匆跑進來。

    「怎麼回事?是你打的?」獄警手中的電警棍指向李蒙南,厲聲問道。

    李蒙南正要說明情況,卻不想那金魚眼青年卻咬牙主動承認道:「不,警官……是我自己不小心擠到了手指。」

    獄警似乎早已料到那金魚眼青年會這樣說,只是目光頗有深意的在李蒙南臉上掃了幾眼,簡單訓誡了幾句後,與後來的獄警一起將金魚眼青年帶去了醫務室。

    李蒙南很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那金魚眼青年會在獄警面前狠狠告他一狀,沒想到卻居然就這麼不了了之,本已準備好的手段都派不上用場了。

    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李蒙南索性轉身繼續收拾起自己的床鋪。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一道似乎有點熟悉的視線從角落裡投來,轉頭卻發現一個矮個黑胖子驚慌失措的縮回了頭。

    咦?這不是那個郭德彪嗎?他居然也在這裡?

    雖然初到三山市時和這個黑胖子發生過一點衝突,但這背後畢竟是南裡河的指使,郭德彪只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而且事後又表現得極其上道,因此李蒙南對於此人倒也沒什麼惡感。

    而且能在這種地方遇到熟人也算是一種緣分,李蒙南現在看這個黑胖子居然還頗有幾分親切。

    李蒙南正想跟郭德彪打個招呼,忽然注意到對方假意撓頭,極為隱蔽的向他晃了晃腦袋,顯然是在示意他不要相認。

    李蒙南相信這個黑胖子不會無的放矢的做這種暗示,顯然這裡還隱藏著某些他尚未知曉的隱情,於是便暫時打消了相認的念頭,待有機會再問個清楚。

    上午放風和中午午飯這兩個時間段李蒙南都沒有趕上,下午的組織學習和勞動又有獄警看得緊,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李蒙南才算是找到和郭德彪接觸的機會。

    「老大,低頭吃你的飯,別看我。」

    見李蒙南做到自己的對面,郭德彪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只能將臉埋在餐盤裡,假裝扒飯,同時硬著頭皮提醒李蒙南。

    「放心吧,我比你聰明。」

    李蒙南隨口回了一句,郭德彪就立刻傻眼了,因為他發現面前的李蒙南始終在正常的吃飯喝湯,可聲音卻不知道從哪裡就傳進了他的耳朵。

    「我去!老大,你不會真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吧?居然還會傳音入密?」郭德彪滿臉凜然,愈發覺得李蒙南深不可測了。

    「入個屁的密!我這是腹語!」

    戲法師本是不修腹語的,這是人偶師的看家本事,李蒙南當初也只是覺得好玩才練了一段時間,沒想到居然還真派上了用場。

    郭德彪這才恍然,連連點頭表示瞭解。

    「你身邊這兩人可靠嗎?」

    李蒙南所指的是與他們同一餐桌上的兩人,從剛才領飯時李蒙南就一直在注意他們了,從站位和神情態度來看,應該是郭德彪手下的小弟之流。

    「哦,老大你放心!這瘦的是排骨,以前你應該見過的,這大個兒腦袋上有疤的是鐵頭,最近剛出院……這都是跟了我好幾年的兄弟,絕對靠得住!」

    聽郭德彪如此保證,李蒙南也就放心了,低聲問道:「郭德彪,你怎麼會在這兒的?」

    「嗨,別提了!」

    郭德彪習慣性的摸了摸那腦袋上扎手的頭髮茬,滿臉的懊惱。

    「大概是一個月前吧,我掛上個馬子,雖然沒老大你那馬子那麼漂亮,但也勝在胸大活兒好,我也挺喜歡她的。

    本來她是在足浴城做洗腳小妹的,一個月累死累活也賺不了多少錢,自從跟了我之後,她就把那份工作給辭了,算是被我包養起來了吧。

    老大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平時就好跟兄弟們一起混,女人啥的還真沒看在眼裡,她那裡一般也就是隔個三五天才去一次,平時都是在我那修車行裡住著。

    可沒想到那小婊子連這三五天的時間都耐不住,居然背著我在外面找個一個小白臉,還花我的錢給那個小白臉買了不少東西。

    老大,你說只要是個帶種的爺們兒,這種頂綠帽的事兒能忍嗎?

    大概是一星期前吧,我派出去盯梢的兄弟打電話告訴我,說那小白臉又去幹我馬子了,然後我就叫上排骨和鐵頭去抓奸。

    好嘛,我這一進門,就看著那小白臉弄了個狗鏈子栓我馬子的脖子上,一邊抱著那大圓腚走後門,一邊拿著小鞭子啪啪抽……我當時這個小暴脾氣兒蹭就起來了,尼瑪老子都沒幹過的菊花,你小子敢來拔頭籌?直接一個大跳蹦過去,對著那小白臉就是一頓爆踹。

    老大你也應該看得出來,我以前也是練過的人,下手就可能有點狠,那小白臉也是不經打,哭爹喊娘的滿屋跑。

    然後也不知是被血迷了眼,還是腦袋被踹出問題了,這小白臉跑著跑著就不知道怎麼跑到陽台上去了,我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呢,那小子就哇呀一聲一頭栽下去了。

    二十八樓啊,下面還是一片水泥地,摔的那叫一個慘,腦袋都砸到胸腔裡頭去了。

    警察來了,我跟他們說是那小子自己跳下去的,他們不相信,非說我是蓄意殺人,再然後,我和鐵頭排骨就被一起關到這兒來了。」

    郭德彪這人似乎天生就是說相聲的材料,挺嚴肅個事從他嘴裡說出來總會帶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不過大體意思李蒙南還是聽明白了,跟他被陷害不同,郭德彪身上的命案是趕倒霉了。

    「點背不能賴社會,命苦不能怨政府,該著我老郭命裡由此一劫啊……」郭德彪心態倒是好,一點不像攤上人命案的模樣,「不說我了,老大,你是因為什麼進來的?你不是在上大學嗎?」

    「我跟你差不多,攤上了一樁人命案子,本來我只是有點嫌疑,但有人想置我於死地,找了幾個假證人,就把我給弄進來了……」

    李蒙南只是將最關鍵部分簡單說了一下,他對郭德彪此人還不是很瞭解,交淺言深這種與人來往的大忌他還是懂得的。

    「臥槽!誰tm這麼陰險!」郭德彪很是為李蒙南鳴不平。

    「行了,現在說這個都沒有意義。」

    李蒙南端起湯碗,卻發現已經空了,郭德彪一個眼色遞過去,旁邊的排骨趕忙恭恭敬敬的把自己的那碗湯送到李蒙南的面前。

    「謝謝。」李蒙南向那瘦瘦的排骨點了一下頭,繼續向郭德彪問道:「這麼說你來這裡有一段時間了,對這裡的很多事情應該比較瞭解吧?」

    「還行,有些事也是以前聽那些從看守所出來的道上兄弟說的。」

    「那我問你一個事,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我踩斷了那個金魚眼的手指,他不在獄警面前指認我,反而自己全都擔下來?」

    雖然這件事看似不起眼,但直覺告訴李蒙南,這背後可能隱藏著一些很有用的信息。

    「哦?我還以為老大你知道,才故意出手教訓那不開眼的小子呢……」

    經過郭德彪的講解,李蒙南才知道,這原來牽扯到看守所犯人中的幾項潛規則。

    被關在這種地方的犯人,除了極少數被冤枉的,絕大多數都是真正的罪犯,指望這些人如同小學生般遵守規矩互敬互愛的學習勞動完全是不現實的,如果凡事都要按照規章制度去走,看守所中的警力至少得增加幾倍。

    為維持看守所內的穩定,只要不出人命,獄警一般都會默認犯人自行處理互相之間的矛盾,於是便逐漸形成了看守所內特有的潛規則。

    給新人下馬威就是其中的一條。

    說來也是那金魚眼倒霉,他本是這間牢房中地位最低的那個,基本上什麼髒活累活都是他的,時不時還得孝敬一下牢房內的老大,好不容易盼著來個新人好擺脫這倒數第一的位置,卻不想碰上李蒙南這麼個狠茬。

    而那金魚眼後來的表現,也是犯人中約定俗成的潛規則——江湖事,江湖了,犯人之間的矛盾只能在犯人內部解決,一旦向獄警告發,那麼這個告發之人就會成為整個看守所內所有犯人的公敵。

    「當然,看守所內的潛規則還有很多,不過總的歸納起來其實只有一條——誰拳頭大誰說了算。」

    李蒙南點點頭,別看郭德彪說了這麼多,到頭來就這麼一句最有用。

    「郭德彪,現在咱們牢房裡是什麼形勢?」

    郭德彪知道李蒙南問的是牢房內的勢力劃分情況,略微想了一下,如實道:「除去我們三個,這個牢房裡原來有十一個人,分成兩股勢力……」

    郭德彪暗中向斜後方指了指,道:「看到那個沒有眉毛的肌肉男沒有?那個人叫黑強,是咱們牢房最大勢力的老大,原來是家健身中心的健身教練,因為向一名女學員求愛不成,就惱羞成怒將對方先姦後殺……此人進來第一天就把原來的老大給打骨折了,絕對的狠人一個。」

    李蒙南循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一滿臉橫肉的壯漢,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五左右,肩寬胸闊,筋肉虯結,坐在那裡明顯比周圍犯人高出一頭,極為醒目。

    郭德彪又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道:「看到那個五十多歲,滿臉褶子,看起來像種地農民的那個老頭沒有?他叫田老根,還真就是個農民,現在咱們牢房裡第二股勢力的老大。

    說來他被關進來也是夠冤枉的,當時這田老根正在門口逗小孫子玩,結果路邊有倆年輕人趁他不注意搶了孩子騎上摩托車就跑,可這倆倒霉孩子怎麼也沒想到田老根不是普通老頭,結果摩托車剛起步,就被田老根一扁擔把倆人都給從車上拍下來了。

    這田老根其實平時挺蔫吧的,但這事攤到誰身上誰都得惱,那倆倒霉孩子爬起來剛要跑,就被這田老根啪啪幾扁擔把腿給打斷了,然後這頓胖揍啊……結果一不小心搞出條人命,另外一個也是嚴重傷殘,就被關進來了。

    你別看他乾乾巴巴不起眼,手上可是真有兩下子,真要是打起來,就是黑強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不過到底還是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所以他平時也不管黑強那些破事,雙方基本保持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接著郭德彪指著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牢房裡面第三個勢力就是我、排骨和鐵頭三個人了……其實我們算不得什麼勢力,剛進來就差點讓黑強那夥人給揍了,不過田老根那夥人當時幫我們擋了一下,我們這才算是在牢房裡站住腳。」

    李蒙南詫異的看向遠處那個樸實老農模樣的老人,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沒什麼文化的老人居然還能懂得合縱連橫的平衡之道,他幫郭德彪明顯不是出於什麼同情心或正義感,僅僅只是在限制黑強那夥人的實力。

    畢竟一旦郭德彪三人被迫加入黑強一方,那麼原本的平衡便會瞬間被打破,田老根一方也就無法再像現在這樣獨善其身。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蒙南的目光,那叫田老根的老農忽然抬頭循跡看過來,渾濁的老眼驟然爆發出一道與其年齡嚴重不符的精光,見是李蒙南後便瞬間黯淡下去,再次恢復成了那佝僂殘喘的龍鍾姿態。

    咦?這個老頭好像很不簡單……李蒙南忽然對這個田老根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據他所知,這種精芒外放的本事,可是只有修習著最古老殺人之術的傳統武者才會有的。

    據自家老頭子說,從民國開始,隨著熱武器的普及,曾經武力強橫的傳統武者已經很難再有立足之地,雖然那些家傳的武學還沒有斷了傳承,但真正繼承這些的也只有家族內精挑細選的天賦奇才,而普通族人基本已經不再去學這些在現代社會基本無用的東西了。

    不過這老頭怎麼看也不像是什麼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要知道,真正的家傳武者往往從五六歲開始就要接受武學傳承,年紀越大越是可怕。

    如果這老頭真是那種得到家族真傳的武者,以他這個年紀,就算是十個黑強加在一起還不夠他一巴掌拍的,根本就用不著在意郭德彪三人這麼微不足道的小勢力。

    「對了,郭德彪,既然現在的牢房裡勢力是平衡的,你為什麼跟我說話還要鬼鬼祟祟的?」

    李蒙南忽然意識到如果按照眼下的局勢來看,郭德彪的行為明顯有些反常。

    「老大你有所不知……」郭德彪用眼神示意旁邊的鐵頭坐直身體擋住來自背後的視線,才微微俯下身子,小心翼翼道:「就在今天早上,獄警叫我、黑強和田老根出去談話,我不知道他們兩人是怎樣的,不過跟我談話的不是原來的獄警,而是一個穿著西裝的陌生人。

    他跟我說,今天下午我們牢房會進來一個新人,讓我儘管往死裡虐,並保證如果我做得夠好,他會想辦法為我們三人減刑。

    而且說是哪怕弄死都沒有關係,他背後的人會為我們打點好一切。

    我當時只是說看情況,田老根估計是不會答應,但黑強那貨就不好說了,他可是那種什麼都敢幹的人。

    我今天上午就看到他和他那幫手下聚在一起低聲議論什麼,估計很可能是想要對付老大你,白天有獄警值班他們不會動手,但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可能就不好說了,老大你最好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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