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有人代替 文 / 鳳三九
眾人醒過來,又看看外面雪白一片,再一想,這確實是容易出事啊!外面滴水成冰啊!
好在二堂叔夏金會是個明白人,平時和大堂嬸的哥哥們關係也是不錯的。
如今見哥哥這樣,心裡難受,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夏立慶也聽懂了這話,跑過來,拉住二叔的手:「二叔,不要讓我舅舅走!我剛才說錯了!那話不是我媽說的,是我隔壁的吳晗星說的!」
二堂叔平時對這個侄子也是寵愛有加,哥哥不在縣城裡,平時就是二堂叔在替大堂叔家做些力氣活。每次去,夏立慶都纏著二叔。這次,聽到夏立慶說那混賬話,也是氣得不行!
這會兒,聽得侄子道歉,想想也是,哥哥做的錯事,自己人不說,哪還能擋得住別人不說三道四啊!侄子年幼,聽了這話,學說出來,也是怪不得的。
想到侄子沒有了父親,也是可憐啊!遂摸摸侄子的頭:「好!讓舅舅留下來!」
可是到哪裡住呢?
夏靈鳳知道,這個必須母親自己開這個口。
喪家是不能住的,可以住在別的家。
可是別人家也不會隨意讓喪家的客人住。怕是不吉利。
但夏靈鳳家是最近的本家,可以收納的。
夏靈鳳扯了扯母親的胳膊。
夏母領會了。
母親本就是個熱心人!
「老二啊,讓他們去我家住吧!二丫和三丫讓他們到靈花家住。騰出兩個床鋪,男的一間,女的一間,將就著擠一夜吧。」
詹湘南的大哥詹湘東說話了:「我在這裡守靈吧!」
夏母說:「這個啊,我們這裡規矩不一樣啊!要自己的親人守,你是親戚,你不能守!」
詹湘南的大哥聽說,就不再說話了。
夏金會連聲謝著夏母。
大家就跟著夏靈鳳和夏母一起來到了家裡。
詹湘南的哥嫂說著感謝的話。夏母讓他們別客氣。
當天晚上,也沒有梳洗,就這樣勉強過了一夜。
第二天天一放亮,夏靈鳳就醒來了,想想還是不放心,就從隔壁回來了。
母親也起了,正在廚房準備做早飯呢!
看夏靈鳳回來這麼早,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忙問她:「怎麼起這麼早?」
夏靈鳳明知道他們沒有走,卻還是問道:「他們昨天沒有走吧?」
母親說:「走?走哪去?天寒地凍的,車輪都要打滾了!」
又小聲問道「你昨天是真聽到你大叔說,還是瞎編的?」
夏靈鳳含含糊糊的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脫口而出了!」
母親在這個方面一向神經大條,說:「管他怎麼著,不出事就好!」
母親進堂屋去了。
夏靈鳳從廚房走出來,就站在雪地裡,看著ど爺家的方向,一切都平平靜靜的,好像昨天的哄鬧不曾發生過。
夏靈鳳心裡感慨,一個人沒了,傷心的永遠是最親的人,別的人感歎一番,同情一下,議論一會,也就罷了!留給親人的是永遠也抹不掉的傷痛!
「唉!」夏靈鳳眼睛閉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忽然感覺身邊有自己不熟悉的氣息,夏靈鳳睜眼一看:原來是詹浩聲!
詹浩聲默默地看著靈鳳,似在研究她一般。
夏靈鳳嚇了一跳:這人,怎麼不聲不響的?
「我姑爹真的和你說了嗎?你怎麼知道車燈有問題?」他懷疑地問道。
夏靈鳳急急地轉換思路,和母親可以怎麼瞎說都可以。
可是面前這人,將來是要建起一個大企業的,智商一定很高,看這樣子,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
夏靈鳳於是假裝萌萌地說:「車燈真的有問題嗎?我真的是猜想的!外面結了很厚的冰了,因為想到我走路都差點摔跤,就覺得晚上走路,視線又不好,車輪防滑也不好!怕你們真出問題!我是猜想,我大叔活著的話,也不想你們出什麼事,一定不會讓你們有危險的!」
「這麼多的大人都沒有想到!你怎麼會想到這麼多?」他又看著靈鳳說道。
夏靈鳳本來就心虛,在他的注視下,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了。
心想:「個死小子!能不能別那麼咄咄逼人啊!我是要救你全家啊!
怪不得你將來是同性戀!原來一點都不憐香惜玉!雖然,我現在還說不上是什麼香什麼玉。
但從年齡上說,你比這個身體年齡大三歲呢!好歹這個身體才只有十四歲啊!對一個初次見面的比你小的女孩子能這麼不客氣嗎?」
「我為什麼要心虛,我在做善事呢!」想到這裡,遂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媽經常告訴我,人命關天!我就直覺你們會有危險!」
詹浩聲看了夏靈鳳一眼,不做聲了。默默地站在那裡,像是在想著遙遠的事情。
夏靈鳳看了看,這孩子還很悲傷吧!夏靈鳳想安慰他一下:「你昨晚睡得還好吧?」
詹浩聲搖搖頭。
「我們都沒有睡著,都擔心我姑姑!」
夏靈鳳心想:「他以後成為同性戀,會不會是這件事有影響呢?還是父母都死了,給他心靈造成的傷害呢?這以後還會不會是同性戀呢?他父母的命運改變了,他的命運會不會改變呢?」
聽說同性戀的男性都看起來很陰柔,這詹浩聲雖然長得很漂亮,但是卻不陰柔,反而讓人感到一種咄咄逼人的男性氣息。
唉!管他的!這個時候怎麼想這麼多有的沒的,無鹽無油的事。
詹浩聲一家在夏家營是孤立無援的,夏金社如果活著,眾人可能還會議論一下他的不是,說他是陳世美,說他忘恩負義,但是,現在夏金社死了,大家就都不追究死人的過錯了,這時,就要追究令夏金社失去生命的責任了,這樣反而把所有的錯都算在詹湘南身上了。
這四人都是有修養的人,所以,他們一家在此時此地連半句辯解都沒有,更不會說夏金社的不對。
他們心裡都很憋屈吧!
夏靈鳳想,我作為夏家營的一份子,也算是和大叔有很近的血緣關係,我應該說兩句公道話吧!
「昨天的事,你和你父母也不要太在意了!
那些人在氣憤痛苦時說的話,是最不理智的。
我們中國人是很厚道的,信奉『尊重逝者,死者為大』,所以,中國人講究的就是不和死人計較。
一個人一生中付出的代價,什麼最大?就是生命的代價。不管他犯過什麼錯誤,只要人死了,人們立刻就會原諒他!
反而是活人,還要承受很多!你也多安慰安慰我大嬸吧!這以後的一切都是她獨自承受了!」
夏靈鳳還想告訴詹浩聲,多注意她的精神問題。可是她又不敢說出來。
這會讓人覺得很詭異的。
她僥倖地想:有可能大嬸的命運也改變了。
畢竟她哥嫂沒出問題啊!她雖然難過,但不至於崩潰吧!
詹浩聲從昨天以來,一直都在受別人的白眼,排斥,甚至有人專說戳心的話。
這一番安慰的話,現在從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嘴裡說出,對這安慰的話,暫時詹浩聲沒有想得更多,只是瞬間感到心裡一陣暖流通過。於是聲音低低地說:「謝謝!我們一家人很感動!昨天,就你和你母親為我們說話了!
我們的車燈燈光是有些弱,晚上來的時候還沒有完全上冰凌就差點翻了車了!車輪打滑,我二叔對這車況也不熟悉!是借的別單位的車!
路況也不熟悉,才來過這裡幾次!
昨天那樣晚走,路全結冰凍住了,確實有危險。」
這時,詹浩聲的父母親和叔叔嬸嬸都起來了。大家道過謝,早餐是不能在夏靈鳳家吃的,一行人隨即就回了ど爺家。
大家商量好了下葬的日期,必須在家裡停靈三天,下葬就定在臘月二十九。
詹浩聲和母親、二嬸來到姑姑詹湘南的房間,母親對姑姑說著保重的話,姑姑像是很疲倦,始終沒有睜開眼睛,但詹浩聲就是知道,她絕對沒有睡著。
詹浩聲一家就開車走了。
一路上,一車人都沉默著。
雪,已經完全停了。
太陽發出冷冷的光,道路上結了厚厚的冰凌。
車走得很慢,路上行人很少。
偶爾有老農挑著擔子一步一挪,艱難地走過。
三十多里的路程走了快兩個小時。
快進城了,車行到胡家沖水庫。
二叔詹湘西說了聲:「胡家沖水庫!」
本來一直沒有睜眼的幾個人竟然同時睜開了眼睛。
大家注意到,道路穿過胡家沖水庫的那路邊圍了很多人,還有穿著公安制服的人在維持秩序。
詹湘西把車停在了路邊,大家下去探問。
原來,一輛拉煤的貨車和一輛轎車相撞,小轎車,車毀人亡。
貨車司機是疲勞駕駛。
天寒地凍,小轎車躲閃不及,衝進了大車裡,兩車相撞在了一起,小轎車半個頭已經擠進了大車的下面。
小轎車被鋸開了,人已經被抬走了。
現場,慘不忍睹!
詹浩聲忙問:「車裡有幾個人?」
有人回答:「五個人,死了四個大人。車後半頭沒有進去,後座有一個小男孩父母親壓著護著,受了點輕傷。」
詹湘東夫婦、詹湘西夫婦全都面面相覷。
那個女孩子的話,他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胡家沖水庫,四條人命!」
「是大叔告訴我的!」
四人捂著心口,冷靜了半天。
然後不約而同地雙手合十,轉過身,對著妹夫家的方向,拜了拜。
「妹夫,你死了還在保佑我們!我們知道你是個好人!只是好人也會犯錯誤!你安息吧!」
詹浩聲一下子渾身冷汗涔涔。
真的出事了!真的是四個人呢!還真的是在胡家沖水庫!
我們躲過了,有人代替我們去了!
這個該怎麼樣解釋。她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說,她只是籠統地說,會出事,這是極有可能的!
再如果,他說有五條人命,他也是相信的。
畢竟一車是五個人。可是她偏偏說四個。
還有,她到底來沒來過縣城,怎麼還知道胡家沖水庫?
詹浩聲心裡是翻江倒海。
一時間,夏靈鳳做的一些事,說的一些話,自己沒有多想的一些問題反而在腦海裡清晰了:
「不能走!這個車燈不行!會出車禍的!」
———她怎麼知道車燈有問題?一個農村小女孩懂得夜間行駛車燈的重要性?
「胡家沖水庫,四條人命!」「是大叔告訴我的!」
———地點都清楚,數目也清楚。
夏靈鳳扯了扯母親的胳膊。
———是她央求母親留下他們住下。
「唉!」她眼睛閉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哪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的神情,那長長的歎氣,彷彿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發出的悲天憫人的深重的憂戚聲。
她忽而神情萌萌地說「真的嗎?、、、、、我真的是猜想的!」
———怎麼有那麼大的變化。剛才還在深重的歎息,一會兒卻又像個無知的孩子!這個年齡正常的孩子,懵懂無知的少女!一會兒,又用那深邃的亮晶晶的眼睛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媽經常告訴我,人命關天!」
———這樣又覺得她靈氣逼人、、、、、狡黠!對,狡黠!
我們中國人是很厚道的,信奉「尊重逝者,死者為大」,所以,中國人講究的就是不和死人計較。
——她竟然還知道「尊重逝者,死者為大」?
「一個人一生中付出的代價,什麼最大?就是生命的代價。不管他犯過什麼錯誤,只要人死了,人們立刻就會原諒他!」
———她竟然說出「一個人一生中付出的代價,什麼最大?就是生命的代價。」
一個小孩子知道多少生命的事
「反而是活人,還要承受很多!你也多安慰安慰我大嬸吧!這以後的一切都是她獨自承受了!」
————「反而是活人,還要承受很多!」這就又是對活著的人深切的關懷和同情了!她還只是個孩子,怎麼會有這麼深重的憂慮,這麼多對人生的感慨?
從這一刻起,這個女孩子就成了詹浩聲心中的一個謎。
詹浩聲可不相信什麼「大叔告訴我的」話的。
他總想搞清楚她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這用去了他一生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