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集 ：天機 文 / rich
南京。一片吹著稻香的田地裡一個頭包著三角巾的少婦正在除草，她不時地抹去額頭上滴下的汗水，回頭看看這一片稻田心裡頗為幸福。這時候一個九歲的男孩兒拿著水罐跑了來。
「娘，喝水！」男孩兒到了一碗水雙手遞給母親。
少婦溫柔的摸了一下兒子胖嘟嘟的臉龐道：「觀弘，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啦？」
這個長得機靈俊秀的男孩兒就是開篇時將生的程觀弘，而這位少婦就是已經二十七歲的凌楚雲。觀弘笑道：「先生最後是抽學生背書，我都會背了所以就回來幫娘幹活兒。」
「乖！」楚雲親了親兒子，然後拉著兒子的手道：「走，跟娘回家。你爹一會兒就回來了。」
母子倆回到家後楚雲就開始忙著做飯，而觀弘則蹲在地上拿著一根樹枝在沙石上寫字兒。不一會兒籬笆門開了，程天九手裡提著一個魚頭走了進來。「爹！爹！」觀弘像小雀兒一樣飛撲了過去。
「哎喲！爹現在都抱不動你啦！」程天九笑呵呵的說道。「楚雲，這魚頭熬湯吧。」
「嗯。」楚雲接過魚頭便去清洗，沒多久晚飯便做好了，一個青菜、一個豆腐、半個鹹鴨蛋還有一碗魚頭湯。一家三口圍坐在桌前也是吃的津津有味。楚雲把半個鹹鴨蛋給了天九道：「九哥，這個你吃吧。」
「不！不！你們娘倆兒吃。」天九喝著稀飯道：「我吃點青菜就行了。」
「那你喝碗魚湯吧。」楚雲盛了碗魚湯給天九。
程天九搖搖手道：「不用了，觀弘正在長身體的時候，給他吃。而且我也不喜歡吃魚。」程天九笑著問觀弘道：「觀弘，今兒都聽到些什麼啦？跟爹說說。」
「今天先生講解《大學》的『止於至善』。」觀弘回答道。
「聽得懂嗎？」程天九好奇的看著兒子，兒子所說的的什麼「止於至善」的話他根本就不明白。
「嗯！」觀弘點頭道：「都懂。」
程天九開心的豎起大拇指道：「好！不愧是我的兒子，真聰明！」程天九將自己面前的那碗魚湯遞給觀弘道：「來，把魚湯喝下去，喝了魚湯就更聰明啦！」
觀弘接過魚湯轉過頭看看母親，只見楚雲微微搖頭。觀弘便道：「爹在外頭做事辛苦，還是爹喝。我已經吃飽了。」
「好兒子，知道心疼爹啊？」程天九把觀弘飽在腿上親了一下道：「那爹讓你娘把魚湯留下來，明兒你再喝。」
觀弘看看天色一副焦急的樣子，「爹，鄧九公在村頭兒的茶寮的說書場子就要開了，我趕著去看！」
「你呀，就知道聽這些閒書。也不怕人家問你要錢？」楚雲問道。
「鄧九公嗓門兒大，我躲在草堆後邊就能聽清楚。今天他講《三國演義》的諸葛亮三氣周瑜。」觀弘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早點兒回來啊！」楚雲大聲囑咐道。
程天九看著兒子跑出去笑道：「這小子腦袋瓜子就是聰明，像你。唉∼∼現在是沒有考狀元嘍，如果還有啊，我敢說咱們觀弘一定是金榜題名！」
「瞧你說的，哪兒有這麼誇自己兒子的？」楚雲收拾著碗筷說道：「這孩子聰明是聰明，但就是太淘氣了。」
「淘小子出好嘛！」程天九笑著說道，「我呀已經籌了一筆錢，就快籌足了。到時候就讓觀弘堂堂正正的上私塾去，不用像現在躲在窗下邊偷聽了。這畢竟也不好嘛！」
「錢？你哪兒來的錢？有錢還是留著好，觀弘能識幾個字兒就行了，也不用念什麼書。」楚雲擦著桌子說道。
程天九點上旱煙袋搖頭道：「哪兒有娘是女學生，兒子斗大的字兒不認得一筐的？你嫁給我已經是委屈你了，我怎麼再委屈你兒子呢？」
「唸書有什麼好？」楚雲沉著臉說道：「念好了倒也罷，萬一念得心眼兒多了那就要做壞事兒。我寧願他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地。」
「你呀，別把自己的仇恨強加在兒子身上嘛。觀弘這麼聰明，不唸書真是可惜了。」程天九抽著煙道：「我決定了，過些日子就帶觀弘去見先生。」
「哦，對了！你今兒不是去交租子了嗎？」楚雲道：「劉老爺有沒有為難你啊？」
程天九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為難倒是沒有，就是」
「就是什麼？」楚雲看到丈夫臉色凝重便追問道。
「你也知道劉老爺的大少爺在廣州開廠，賺了很多錢。現在劉老爺要舉家南遷，沒多久就要把地給賣了。」程天九抽著煙看著微微搖晃的燭火道：「這塊地我們的租約就快到了，到時候新地主來了，也不知道肯不肯繼續租給我們，而且也不知道會不會加租。」
這的確是個很大的危機，楚雲擔心起來。「啊呀，這萬一新地主不把地給我們的話」
「擔心啥？」程天九寬慰妻子道：「這裡不租我們到別處租去，實在租不到我也可以去做工啊！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們娘倆兒吃糠咽菜的。」
「要不觀弘上學的事兒先緩一緩，那筆錢我們留著說不定還能派上用處。」楚雲說道。
「不行！觀弘已經九歲，應該上學了。」程天九握著妻子的手說道：「放心，我會打算的。」
話說顧省之帶著顧慎為一行人來到南京，剛下了火車就看到一個拄著枴杖的老頭兒帶著人朝著裡走來。「顧老爺，一路辛苦！一路辛苦！」那個老頭兒迎上來說道。
顧省之作揖還禮道：「劉老爺真是客氣，還親自前來接車，顧某實在愧不敢當啊！」
「哪裡？哪裡？」劉老爺指著外頭幾頂轎子道：「我在南京最好的酒樓裡定了位子為顧老爺接風，我們到了酒樓再談。請！」
一行人來到酒樓，坐定後劉老爺便看到了顧省之身邊的慎為，「顧老爺，這位想必就是您的公子吧？」
顧省之笑著搖搖頭道：「非也，非也。他是我侄兒，顧慎為。年輕人很能幹的哦。」
「看得出來，看得出來。」劉老爺笑道：「一表人才哪！」
「嗯，我這個侄兒很能幫我的忙。」顧省之誇道：「不像我那兩個兒子啊。」
酒過三巡，劉老爺說道：「顧翁的事業在揚州，怎麼會想著在南京買地呢？」
「哦，我雖然生在揚州長在揚州，但祖上的祖籍在金陵。」顧省之解釋道：「我們顧家在金陵南京還有祖屋呢。我二兒子慎言也是在南京念的書，所以南京也是我們顧家的根兒啊。況且現在政府也設立在南京，這裡也相對安穩一些。我們在這裡買地一來是不忘祖，二來也是擔心今後萬一有個什麼事兒也有個退路不是？畢竟天下未定，兵荒馬亂的，什麼事兒都難說呀。」顧省之舉起酒杯道：「劉老爺好福氣啊，公子在廣州辦廠，將來必定也會僑居海外吧？」
劉老爺搖搖手道：「那是我兒子的主意，我還沒答應呢。你說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說話也聽不懂，誰樂意去呀？」眾人嬉笑一場後劉老爺便說道：「顧翁難得來一趟南京，我派人帶您到處走走看看，這買地的事兒咱們慢慢兒談。您既然來到這裡，我也要一盡地主之誼才是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顧省之作揖道：「多謝劉翁啦！」
當晚顧省之一行人就住在劉府中，第二日劉老爺就派自己的管家陪著顧省之和顧慎為去金陵南京遊玩一番。下午時分眾人來到南京古寺棲霞寺，顧省之頗為篤信佛教便虔誠地一一拜過佛祖菩薩。因為此行的生意數額重大，顧省之除了祈求全家安康外還為自己此次生意求了一簽。拿著簽到解籤的老先生面前，隨行的劉府管家輕聲道：「顧老爺，這位居士人稱『神算子』，解籤可靈啦！」
「是嗎？」顧省之一下子就來了興趣。他坐到神算子面前道：「先生，我問家宅。」
神算子看了看顧省之的面額和手相道：「老爺乃是大富大貴之命，蒙祖上福蔭不愁吃穿。家族興旺，好命啊！好命啊！」神算子還一連串說了一些事情，都一一命中。這讓顧省之深信不疑。
「老先生，我這次來南京是為了一樁生意，我想問問這樁生意怎麼樣？」顧省之問道。
神算子看了看他身邊的人道：「此言在下只能講與老爺一人聽。旁人不可。」
顧省之點點頭道：「你們都散了吧。不要到跟前來。」大夥兒聽了便都走遠了。顧省之看到身邊的人都走開了便問道：「老先生可以說了吧？」
神算子瞇著眼睛說道：「老爺此前有一妻一妾，並膝下有二子，是否？」
「是啊！」顧省之點頭道：「不過我的妾室已經死了很久了。這和我的生意有什麼關係？」
神算子摸了摸鬍子道：「老爺命中注定有三子。如今您只有二子，所以此次生意您若是不遇到您的第三子，就不會成功。」
「啊？這孩子哪裡說有就有的？我上哪兒去找個兒子來？」顧省之皺著眉問道。
「哈哈，此子雖非老爺親生，但卻與老爺有著莫大的淵源。」神算子說道：「老爺若是找到他就會一帆風順啦！」
「噢？是嗎？」顧省之皺著眉看著神算子，「照先生的意思，我已經年逾知天命之齡，難道還會再次有段姻緣？不知我怎麼能找到這個兒子？」
「天機不可洩漏！」神算子笑道：「此子生母乃是新寡之人，在下只能言盡於此啦。」
顧省之知道這些真正有本事解籤的人是不會把話說盡的，因為洩漏天機是要折壽的。於是他放下五塊大洋道：「多謝先生了。在下回去慢慢兒琢磨。」
神算子看到如此豐厚的酬金便說道：「老爺慷慨，在下也不妨多提醒老爺一句。今晚，老爺前去雅韻茶樓聽最後一場戲，此戲的名字可為老爺解籤。」
「多謝！多謝！」顧省之拜別了神算子後便心裡嘀嘀咕咕的往回走。
慎為走過來問道：「大伯，那神算子都說了些什麼？」
「這是天機，不能說！不能說！」顧省之兀自往前走。
慎為見大伯父聽了神算子一席話後神色凝重便擔心起來，「大伯，怎麼了？難道他說了什麼不好的事兒嗎？」
顧省之擺擺手沒有回答，他突然問劉府跟來的管家道：「劉管家，不知南京城是否一家雅韻茶樓？」
「有啊！」劉管家笑道：「顧老爺好本事，這雅韻茶樓是南京最大的茶樓，有著南京最大的戲台。每天晚上都會演上好幾出戲呢！」
「慎為，今天晚上陪我去看戲。」顧省之說道。
「不行啊，大伯。」慎為提醒道：「您忘啦？今天晚上您約了南京政府的官員吃飯呢。」
「啊呀！我怎麼就忘了呢？」顧省之搓著手想了想道：「添福，添福！」
「來了，老爺。」添福是顧省之帶來的家僕，聽到老爺叫自己忙趕了過來。
顧省之囑咐道：「你今天晚上去雅韻茶樓，給我仔細看最後一齣戲。回來告訴我。」
「是！老爺。」添福點頭道。
晚上顧省之時時刻刻的擔心著神算子的最後一句話，他人在酒樓陪著官員們吃酒，心早就不在那裡了。他就等著添福回來的消息。
添福是南京人，老家也在南京。難得老爺派了差事能出去便提早出門先回家看望家人，這一說一磨就誤了時辰，當他趕到雅韻茶樓的時候已經在上演最後一齣戲了。已經客滿，他也進不去，他忙問門口的售票的小廝，「小兄弟，今晚上最後一齣戲演得是什麼？」
小廝正和朋友聊天，不耐煩地指著門口的戲牌道：「自己不會看啊！那兒都寫著呢。」
添福跑去一看，就看到戲牌上最後一齣戲寫著《三顧茅廬》。添福記下後就回去了。沒多久就散場了，幾位客人走出來說道：「今兒最後一出怎麼改成《蕭何月下追韓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