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2 按劍駭夜光 文 / 米小亞
郡守府,在上黨郡的東北。
一座佔地不大的府邸,院牆不高,屋旁栽了十來株白楊,門前一塊平地,拴了幾匹駿馬。
月夕靜靜地坐在西邊的一株白楊樹上,瞧著這府內,察看週遭形勢。府內前方是大堂,一片漆黑。後院東邊數間房燈火通明,不少丫鬟僕役進進出出。而西北角的一個角落,有兩間矮房,只有微弱的油燈光,與東邊相比,顯得幽暗冷清。
過得一陣,東邊的人聲漸稀,那幾間房的燭火也逐漸熄滅。月夕聽得院裡寂靜無聲,輕輕一躍進了郡守府,悄身到了矮房後面,昏黃的油燈光從細小的窗戶裡射出,月夕湊眼到窗戶邊上,還未向裡望去,便聽得一個聲音厲喝道:「靳韋,你可知罪麼?」
月夕微閃身,從窗縫中向內張望,一望之下,竟微微一怔。
矮房裡面放著不少刑具,當中一個刑架,上面正以鏈條鎖著一個人。這人垂著頭,瞧不清臉,可身上血跡斑斑,右手上一個碩大的碧玉戒指,正是靳韋平日所戴。又見兩人手持鞭,一左一右站著,當中一人,中等身材,身著韓國官服,背對著月夕,正站在靳韋面前。他厲喝道:「你為何要去邯鄲,詐送上黨與趙國,陷我馮亭於不義?快說!」
靳韋抬起頭,勉強睜開雙眼,冷冷地直望著馮亭的臉孔,嘴角露出來嘲諷的微笑,用鼻孔哼了一聲。左右兩人見他如此強硬,立刻上前又是幾鞭抽在靳韋身上。
月夕見到靳韋受刑,身上鮮血淋淋,想起他待自己的兄妹情誼,心中難受,正想著該如何誘這人出屋。忽見一隨從模樣的人從門外匆匆進來,在馮亭耳邊悄語。
馮亭聽他說話,突地抬起頭來,驚呼道:「他們真的來了?」
「來了,」來人道,「還帶了不少人馬,正在郡守府外,要請郡守你出府迎接。」
「守城的都幹什麼去了,怎麼就叫他們進來了?」馮亭大吃一驚,叫道。
「守城的將士問明了是趙國平原君,還說韓趙一家共禦秦國,就不住地歡呼『平原君仁義』,立刻開了城門……」
「這……這……全亂了套了,」馮亭垂頭打著圈圈,沉吟道,「這可如何是好?」
靳韋掛在刑架上,幾乎奄奄一息,這時反而出聲笑:「馮亭,可是趙國派人來了?他們是來救咱們的,你定要好好接待。」
「你……」馮亭氣急,上前搶過一人手中的鞭,正要往靳韋身上抽去,愣了半晌,又將鞭扔到了地上,對著兩人道,「看好他,莫讓他跑了。」說著,對著隨從一揮手,兩人匆匆而去。
馮亭帶了人出去,腳步聲漸遠,房內只剩下兩人。月夕靜候了片刻,身一轉,想從房門入內,再救出靳韋。
可到了門前,卻見到房門大開,門口站著四個守門的兵士,不知怎麼的,竟然當著月夕的面,歪歪扭扭地倒到了地上。裡面又傳來兩聲悶哼聲,似有重物倒地,月夕朝矮房內望去。方纔那兩個持鞭的人身形扭曲,倒在地上。可屋內卻多了四個黑衣蒙面人,人正在解救靳韋,另一人身形矮瘦,目光正在快速地四面掃視。
原來就在方才月夕轉身那一刻,有四人也進了矮房,來奪靳韋。
「你們……是什麼人?」靳韋被救下刑架,有氣無力問道。
矮瘦蒙面人上前便是一掌,劈在他的後頸,靳韋頓時便暈了過去。一人將靳韋扛在了肩上,正欲起身離去。出了門口沒幾步,矮瘦蒙面人突然一揚手,四人頓住腳步,齊地朝後方而望。
一個白衣女正站在房前,笑盈盈地望著他們。
「把我小師兄留下來。」月夕指著他們扛著的人,笑道。
那四人互視一眼,矮瘦蒙面人上前了兩步,站到了月夕跟前,低聲道:「姑娘,是我們。」
他短小精悍,步履沉穩,露出來的一雙眼睛銳利如鷹,無疑是個高手。他頭一低,月夕便瞧見他左耳上缺了半片指甲蓋大小一塊,正是月夕在魏國信陵君府遇見的那個兇手。月夕微笑道:「是你,今日不來殺我了麼?」
那人還未回話,忽聽得前院忽哨聲大起,十幾條人影自前面接踵而來,顯然是發現了這邊的異動。這人見形勢轉危,當機立斷,低聲對月夕道:「屬下鄭安平奉命行事,上一次不曉得姑娘身份,接二連做了錯事,還請姑娘海涵。」說著,將黑巾一拉,露出了自己本來面容,以示誠意。
月夕注目一看,他個雖小,卻生得濃眉獅鼻,頗是沉穩。她蹙眉道:「聽說應侯身邊有個忠僕鄭安平,便是你麼?」
「正是屬下。應侯但有要事,屬下定要親自督辦。」鄭安平將黑巾蒙好面,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牌,遞到了月夕面前。
那不過是一片薄薄的木頭,色彩黝黑,正面刻著一個「鄭」,鄭安平的鄭字,正是月夕那夜見到的牌。月夕將牌一反,另一面卻刻了一個「范」字。
這時已有人趕來,同其他名黑衣人打鬥了起來,月夕仍是攔在鄭安平面前,淡淡笑道:「那你們捉我小師兄做什麼?」
「這姓靳的送了上黨與趙國,應侯恨其言而無信,要帶他回去問個清楚。」鄭安平低聲在月夕耳邊說完,手中長劍一揮,也迎了上去。
月夕見四面迅速有人圍了上來,若再遲疑,這幾人便出不去郡守府。她伸手取下了腰間的青絲帶,飛身而上,攔在了鄭安平四人和追兵之間,輕叱道:「帶我小師兄走,不可傷他一根毫髮。這裡我來應付。」
「多謝姑娘。」鄭安平一劍劈倒了一個追來的人,朝月夕微一行禮,四人扛著靳韋越牆而去。月夕「咯咯」一笑,絲帶一揮,捲起來地上的一把長劍,一抖長劍便朝追兵而去。
她手中的長劍隨絲帶而動,宛如靈蛇出洞,出招無方,叫人全然不能猜到她的劍自何處而來。不過片刻,當先來的幾人便紛紛被刺中要害,躺倒在了地上,口中不停的呻吟。月夕絲帶抖動,正要朝剩下的一人刺去,忽而劍光劃過,見到眼前這人身穿趙國胡服,年紀尚輕,眼中恐懼之色一閃而過。
她回頭一瞧,躺在地上的幾人一半都是趙國青衣黑襟裝扮,想必都是平原君的隨從,聽到動靜,先衝了過來。她心裡突然想起了趙服與福伯,頓時有了幾分不忍之情,手中一滯,正要收回長劍。忽然那士兵身後有一人急躍而來,伸指便夾住了劍身,月夕一拉不動,便曉得來人功夫深厚。她立刻將絲帶一收,捨了長劍,身隨帶進,去勢迅捷,直捲來人的喉嚨。
那人不知為何竟未還手,由著被絲帶纏住了自己。月夕微微一笑,用力一拉,絲帶沿著他的脖滑過。那人若被上面的銀片割破喉嚨,登時便會沒了性命。他性命危急時刻,反應快,換手握住了長劍,一割不斷絲帶,立刻就勢一繞,將絲帶往前一拉。
他力氣甚大,月夕被他帶前了兩步,她一抬頭,那人手中的長劍光芒一閃。劍如電,絲如虹,她和來人隔著劍身,正正打了一個照面,彼此瞧清了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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