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 江湖遇故知 文 / 米小亞
月夕一身白衣,已經被放在了他的席榻上。青年人的目光只掃了她的臉一眼,便嘿嘿笑了起來,可瞧見她臉上卻籠罩著一層寒霜似的,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他慢慢地用右手食指探她的鼻息,瞬間又滑下來搭住了她的手腕。沒有鼻息,脈細雜亂,似有若無。他再上下打量著月夕的身體,忽地伸出兩個手指,在她的腰間一探,取出了一個小木盒。
這小木盒瞧起來為平常,方方正正,上面正刻了一個古篆的「」字。這青年人不知怎麼一按,盒蓋彈開,立時一陣淡的蘼蕪香溢出。盒內墊著一片白綢,上面放著一顆小指大的紅色藥丸。
「怎得只有一顆了?」他微覺吃驚,又冷哼道,「不顧性命下山,活該你受苦。」
他取了藥丸塞入月夕口中,卻將盒收到了自己懷中。他身不動,出手舒緩,雙手一下一下,緩緩在月夕身上陽維十四穴與陰維八穴一一拍過,許久才收了手,不住地喘著氣。
一陣蘼蕪清香至月夕身上逸出,瞬間便瀰漫遍了整個船艙。這青年人面上一幅不屑的樣,卻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口氣。須臾,便見月夕微蹙起了眉,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如秋水一般寂淨。她方才躺在那裡,全身冰冷,只這麼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忽然間便成了活色生香。
月夕坐了起來,靠在了席榻上,目光柔柔地望著眼前這青年人。他也正凝視著她,面上仍是一副不屑之色……
「小師兄……」她忽地歡叫了一聲,雙手摟住了青年人,「靳韋,真的是你?」
青年人一把推開了她,漠然道:「你是私自下了山,還是像我一樣被那老不死逐了出來?」
月夕垂下頭,半晌才悄聲道:「我偷偷下了山,師父不曉得。」
「那老不死還沒死麼?」靳韋將自己側坐到了榻上,冷聲道。
「小師兄……」月夕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偷玄鑒功,犯了本門大忌,師父只是逐你出一門;可你還順手牽羊,拿走了師父的《長桑》醫經。你自己做了錯事,還敢對師父不敬?」
「這玄鑒功難練易破,我要了,說不定就似你現在這樣,差點死在江裡……」靳韋哼笑道。
「那你為何還要偷?」月夕又摟住他笑道。
靳韋這次卻未再推開她,只是笑容一僵:「他要藏私,我便不能偷麼?」
「你又賴上師父。」月夕輕叫道,「從前你自己說過,師父本要傳你功夫,是你自己不愛習武,只喜歡岐黃之術,這才只醫不習武的。」
「我幾時說過?我從來也不曾說過這樣的話。」靳韋又氣又惱,斷然否認。
月夕見他惱羞成怒,反而笑了出來:「沒說過便沒說過罷,乖孩,可千萬別哭出來了。」
她喚著靳韋做師兄,年紀又較他小,可眼下卻似長姊一般哄著他。兩人之間,就宛如稚齡小兒一般,胡鬧一氣。
靳韋又尷尬又無奈,可又發不出脾氣。他腆笑了兩聲,伸手揉了揉月夕的頭髮:「死丫頭,怎麼將自己掉到汴水裡去了?」
「我的玄鑒功恰好練到要緊之處,這幾日恰好是功散之期,才掉進了水裡。」
「你同我裝什麼糊塗?」靳韋不耐煩叫道,「明明曉得練功的關要,不好好的待在山上,何必下山尋死?」他說話甚是刻薄,可月夕也不以為忤,只是垂了頭低聲道:「我也不曉得……」
「哈!你不曉得誰會曉得?還有,你體內有一股真氣,與一門的功夫大是不同。可是有人幫你療傷了?」
月夕頓時想到了自己事急從權,在夷山請趙服為自己疏導真氣,便點了點頭。
「那人功夫再好,可不懂一門的調理之法,事倍功半,弄得你不得不又遭了一次罪,還掉入了江裡。」他侃侃而談,宛若親見,說得興起,正待要再嘲諷月夕幾句,可轉回頭見了月夕身上尚是濕漉漉的,心中不忍,長歎道,「這陰陽失衡的寒,若一時熬不過,性命便危在旦夕,你怎麼這麼糊塗?」他與月夕說了這麼許久的話,譏諷笑罵不斷,直到此刻言語中才略微顯出一些溫情來。
月夕卻只是笑了笑,輕聲道:「死生在天,死了便死了,也沒有什麼。」
「有我在,怎麼會叫你死?」靳韋嗤聲道,「我功夫雖不深,可有《長桑》經在手,總能救得了你一時。」
「救得了一時,怎麼救得了一世?我的蘼心丸恰好也用完了,可還有「血沖」一關未過,若過不去,還不曉得會有什麼麻煩?莫非你日日守著我麼?」
「我自然可以,」靳韋笑呵呵道,「你留下來陪著我,有我看著,保你無事。」
「那……我陪上小師兄一個月,你便將《長桑》經交還給師父,可好?」月夕亦笑道。
「白日做夢!」靳韋冷笑,掐起了手指點算,「就算我將《長桑》經交給你。可我將你從江中撈上來,又為你療傷,便是先後兩次救了你的命,這兩件功德加在一起,你不僅得還了《長桑》經給我,還得再默一本《玄鑒錄》給我。」
月夕聞絃歌便知雅意,笑著搖頭:「小師兄,你算盤打得這麼精,還什麼功夫?不如改行做買賣才是。」
「不勞你掛心,我早已棄武從商,如今正做了點小買賣。你便放心留下來,我保你吃好喝好,一生衣食無憂。」靳韋笑道。
「你如何能留得住我?我只消擒住了你,你便不得不放我離去……」月夕笑著說完這句,手掌一翻,正要吐力扣住靳韋,可甫一運氣,心口便抽痛起來,全身無勁。
她一怔,連忙散了內力,疼痛亦瞬間緩和至無。她瞧著自己的手掌,愣了愣,抬眼便看見靳韋洋洋自得地望著她,顯然月夕的情形正在他的意料之中。
月夕眼睛一轉,轉身便撲到了席榻上,抽泣著道:「小師兄,你封我的功夫做什麼?怕我像從前那樣欺負你麼?」她又咯咯地笑起來:「你從前最沒用了,不過是治不好一隻小鹿麼,竟然還偷偷抹眼淚……」
靳韋本來甚為得意,被她這話一說,立刻面露難堪,且有些坐立不安。他撇了撇嘴,訕笑道:「死丫頭,你少貧嘴。我是救了你,可我的功夫你也清楚,幾個穴位用勁不到,留了些許余患,不過也只是叫你這一個月內用不成功夫。你便將就著罷……」
他說著,起了身出了船艙,將那門「匡當」一聲關上:「你便呆在我這船上,好好把《玄鑒錄》背一背,哪日默完了,哪日再回雲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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