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0 一樣米百樣人 文 / 蘇雲生
婦人哭哭啼啼的抱怨訴苦哭窮了十好幾分鐘。而陳驊晟耐性不錯地陪坐——邊漫不經心地嗯嗯幾聲，邊用手機回復咨詢。她的手機還沒有對方的貴，對方居然哭訴沒錢，要律師幫忙。最後她直接要撥電話介紹其去婦聯和法律援助所，那位又縮回來了。
然後要求身份證，幫忙報警家暴，對方趕緊拒絕。
再是介紹法醫，有身體檢查和心理檢查，而且心理出問題也是損害，對方有些慌了。
最後陳驊晟隨手給了她一張心理咨詢的名片：這個可不是事後繳納、還可以有機會逃費用的醫院，而是有各種證照資質的聲訊收費咨詢電話。
「小陳，你真厲害。」之前被這女人糾纏過近一個小時的壯年男律師敬佩地道。那女的絕對是精神有問題外加極度吝嗇惡劣，不被拋棄才見鬼。
「那是因為你是男的，她缺少滋潤，一眼就看上你了，當然要拚命拖時間。」
「……」那位男律師的表情像是吞了一碗蒼蠅。
「沒什麼，我還碰到要求我介紹三奶的出軌老公，開的介紹費不低，還要名牌大學生。」另一位中年女律師也湊過來閒扯。「真是什麼人都有！」
「那你乾脆介紹上次來問墮胎補償的小姑娘好了，冒充大學生、假裝懷孕，還有啥來著……」
「……」
「……」
好幾個平時相互間話不多的律師居然就這樣聊開了人生百態。
陳驊晟覺得自己已經有頗長久的時間沒有與同事們交流了。然後她隨口符合了另一位女同事的「育兒經」，而另一位有女兒的男律師也加入討論。
於是幾乎讓人對人性徹底絕望的話題突然就變得搞笑無比。
陳驊晟很謹慎地表達了對生、養第二個娃的艱辛看法，「第二個根本用不了姐姐哥哥的東西。那些玩具布娃娃都已經爛了，馬桶小坐墊也用到第二個了。實在是太費了……只要想想教她吃飯、上廁所，不要亂扔東西。不許把飯吐到地上……第二個真沒力氣了。」
「呵呵呵……等第一個大了、不要爸爸媽媽的時候，你的想法就會變了，」最後加進來的三十六歲的女律師道，「我就打算再生一個。」
「大幾歲合適啊？」
「我覺得至少三歲。」
「我家那個快上初中了，如果有個妹妹，肯定會很喜歡逗逗妹妹。」
「兩個女兒？也好的，總比兩個兒子好。」
「有個姐姐，底下弟弟或者妹妹都是好的。」
「哥哥也挺好，但最好年齡差得不要太小。不然競爭意識太強。」
「女孩子也一樣的，很敏感，除了家裡的狗狗，其他都不許跟她搶。」
「那肯定還小，等上學了，心理就不一樣了。」
還是單身的時候，陳驊晟覺得與這些同事們總隔著幾層，大家之間的客氣禮貌稍帶著冷淡。現在，至少在聊到孩子的時候。就覺得很接近、沒什麼隔閡——當然，如果碰到利益關係，那絕對會立刻恢復淡然警惕、皮笑肉不笑的狀態，連半秒鐘都不需要！陳驊晟眨了眨眼。突然意識到，自己時不時把網上接洽的案子分到適合的人手上、並且抄送老闆，是多麼的沒有私心……難道這就是老闆始終不肯放棄自己的助理工作、堅持要為自己支付中上水平社保的原因。呃，原因之一？算了。不去想了，反正她不貪心。並且篤信付出肯定大於收穫的定理，所以困難也好、益處也罷，看得淡些才能活得久些……
解決完必須在所裡現場做掉的事，例如開發票，陳驊晟就匆匆趕回家。龐華沒課，正在辦公室裡帶著大家、趁著天氣好，做了一大批手工冷制皂。
這個辦公室面積大了些、裝修陳舊了些、租金負擔也重了些，但落地門外有一片可以利用的場地用來制皂，省了不小的設備和電費開支。
小朋友今天吃到一款以前沒吃過的點心，正在拚命強調那種小蛋糕如何如何好，意思就是要媽媽去買。陳驊晟愣是沒明白那是啥，自然樂得裝沒聽懂，一路載她回家，教她自己在浴缸裡洗泡泡浴——她店裡也新增了好幾款無添加精油浴鹽，這個價格不太便宜，但是頭髮臉蛋和身上皮膚都可以用，泡腳更行，尤其是小娃娃也能用——產品宣傳照片是她家閨女樂呵呵一頭一臉泡泡、在泡泡堆裡傻笑的照片，而且還註明，照片裡的小娃娃沒情調，喜歡便宜不少的茉莉超過昂貴精緻的玫瑰，當然前提是必須用天然植物精油而不是工業香精。
陳驊晟從不添加工業香精，這是原則問題。
調整水溫，小傢伙繼續鬧騰，但等一下肯定餓了。好在保姆會準備不少吃的，下午茶晚餐宵夜——女主人在清潔方面的要求不高，地板上多數又鋪著可以用洗衣機消毒清洗烘乾的地墊，所以保姆自然樂得多做跪在地板上擦拭的體力活，而且，除了餵飽自己、還可以把多做的吃食帶走。
陳驊晟不會去計較多買的食材、多費的水電等等，因為要是她連這些小事都要計較半天，就不可能有精力做事業了。
龐華帶了款新品回家孝敬妻女。
「這個雖然是熱制的，但是用的料實在太好了，我最後決定還是我們自己做。」他「獻上」的是一塊如蜜脂般絲滑潤膩的手工皂。
「真不錯。」她接觸的手工皂太多了，但能讓她讚一聲的實在難見。
「媽媽——」龐樂中氣十足地在浴室裡叫喚，「爸爸——加水！」
「玩的時間不短了，等下手指頭皺皺的，不好看。」陳驊晟本就穿著防水家居服，直接放掉泡泡水，再一把抱起女兒，用溫水沖洗乾淨，再擦乾淨水，穿好衣服，拍拍小屁屁，扔進開著空調的客廳。
大家都說有了孩子，是痛並快樂著。她……痛覺和快樂都沒那麼強烈，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當個好老婆、好媽媽，俗稱賢妻良母。
龐華正認真教女兒擺飯碗菜盤和筷子勺子。這事對這個年紀的兒童來說太早了，但一遍又一遍教導的後果是，在出門尤其是外頭吃飯的時候，龐樂的舉止讓別的家長非常眼紅。
陳驊晟記憶裡的女兒，勤奮、能幹、漂亮、典雅，而不是亂扔東西、蠻不講理、肆意尖叫哭鬧的幼兒——她討厭七歲以下小孩子高分貝、穿透力極強的哭叫，堪稱魔音穿腦。所以當她面無表情，平靜得可怕地注視著女兒的眼睛的時候，樂樂小朋友就知道自己肯定做錯了——哭泣半點用也沒有，只有改正。忘記了？下次繼續改！二十次以後就能學乖了。
龐樂正要習慣性地敲擊碗邊，看了看媽媽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又小小敲了兩下。可惜清脆的聲音沒有音律，所以她在媽媽注意到之前果斷收手。
陳驊晟摸了摸女兒略有潮氣的發，這樣的室溫下應該不會感冒，所以也就讓她隨便吃，哪怕右手筷經常掉東西，左手勺時不時灑些在桌面上也不計較。多練，練個三百、五百頓飯，餐具就能熟練了。也許等筷子嫻熟之後，就可以讓女兒開始練習西式餐具了——不用擔心小傢伙不肯用刀叉，只要東西好吃就沒有任何問題！
……
不論是陳驊晟的生日還是龐華的，或者龐樂小朋友的，總之，生日是很受孩子們歡迎的日子。這意味著好吃的東西。
樂樂還不知道零花錢是什麼，不過她很清楚，如果爸爸媽媽不離開自己去工作，就沒有好吃好玩的東東，也沒有好看的衣服和頭花。但相比別的小朋友的父母，陳驊晟他們與孩子在一起的時間確實多得多。
「樂樂要吃麵條！」紅紅的、香噴噴的麵條，上面還有肉，有花生！龐樂目不轉睛地盯著盤子裡的創意意大利面。
陳驊晟特地帶來了自家的不銹鋼小叉和小勺，教她怎麼捲起兩根麵條，然後送進嘴裡。
「樂樂，好吃嗎？」
「好吃！媽媽吃！爸爸吃！」
「好。」龐華幫女兒調整好兒童椅，再順便擦去掉在桌上的一滴醬料。
服務生笑容滿面地多送來兩大張紙巾，還幫忙拍了張全家福。這一家三口坐在陽光中一起吃麵的情形十分養眼，尤其是這麼小的內地小孩居然會用小叉子好好地吃意大利面——雖然大半是媽媽在幫忙，但那小架勢已經是有鼻子有眼的。
龐樂跟父母一起吃喝玩樂了大半天、慶祝媽媽的生日後，開始瘋狂地期待下一次爸爸的生日，還有樂樂小朋友自己的，她甚至還爭辯了好久：生日為什麼是每年一次都不是每個月一回？！不過等她在暑期班遇見到大批新朋友的時候，早就忘記了生日的事情。新學期「升」了一個年級，又過來幾個很會玩鬧的小男孩後，她把如何使用小叉子吃意大利面給忘光了。
倒是陳驊晟銷了不少兒童用的中西餐具，尤其是她女兒開開心心用來吃生日面的那款，賣得挺好。
等現任的保姆工作滿一年的時候，保姆的老闆終於想到來「現場檢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