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5 女兒 文 / 蘇雲生
越到後期，待產婦的日子越不好過，簡直想拿掉算了。陳驊晟其實還算好的，抽筋水腫等在全力保養之下基本沒有。只是頂著胃、頂著肺，怎麼著都難受的時光太難熬了！
她提前幾天入住醫院的——這還是左智軒幫忙協調的結果——打算不到時間直接剖腹。
結果這回是提前發動了。幸好她早了幾天住進來！
自然生產的疼痛是世上第二疼……陳驊晟哪怕事前做過大量功課，還是忘了大半。此時她無視周邊的各種響動聲音，按照助產士的吩咐和自己的某些經驗，控制呼吸、壓制尖叫。
我是豬，我不是人，我是豬，很快就好……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自我催眠著。哦，終於將九個多月的宿便，不，是小孩，弄出去了。
她完全感覺不到縫合傷口的疼痛，因為整個人已經因為劇烈疼痛而麻木了。還有，她很神經質地想，如果自己患上最疼痛的那種惡性腫瘤，就直接自我了斷……
好像昏迷了會，可很快她就回過神來。
不過兩個多小時的順產過程，這是一個月裡唯二的紀錄。
是個女兒。
不是皺巴巴的紅色小醜八怪，而是挺白的一隻小貓，雖然還是有點醜，正委屈地在護士手裡嚶嚶哭著，中氣不是特別足，但也不是病弱。
六斤的小丫頭，剛出生時更像她爸爸。
不過不像她記憶裡，上輩子的那個女兒——那個小傢伙又紅又皺，但哭聲嘹亮。脾氣很大，胃口也特別好。以至於她慢慢瞭解到最好的撫養方式是粗著養、扔著養……
她的女兒……
陳驊晟淚流滿面。
周圍人包括龐華都以為她這是喜極而泣。
說實話，她之前其實一點都不想再經歷生育。雖然這次比上輩子的那回不知道好多少倍。也許，自己的很多感情已經埋葬在四十九週歲的那個晴朗的下午。
陳驊晟用指背刮著小傢伙嫩得不可思議的臉蛋。哦，這輩子還有一個好，她不需要催乳就有母乳——小傢伙並沒有想像的那樣嬌弱，吃奶的力氣還是挺大的，就是胃口不是很大。
七天後，月子中心來的大車接走了他們一家和一堆必要不必要的東西。
不過兩個半月後，左智軒哭著笑著將這位姑奶奶送走，還附帶跟了一位受過四個月培訓的保姆。
這位居然一過來就問：中央空調清洗了沒有？沒有就換空氣加暖裝置！
接著。就是一大疊紙頭，一百多條建議，從衛生間瓷磚面和馬桶不同的清潔劑，到月嫂的服裝顏色，還有嬰兒床要提供多種樣式，最多的要屬飲食……
左智軒有一段時間得了手機鈴音幻聽，乾脆改振動了，這也是陳驊晟該用書面記錄的方式。而且左智軒有時居然會聽了忘記，或是記錯！還不如她寫下來呢！
當然中心的職業經理人極端高興。客人們只會碰到一件要求解決一件。不可能像陳驊晟這樣全面系統客觀。
陳驊晟辭去了所長助理的活計，但是所裡依然為她支付不低的社會保險，所以她將在家處理事務所的網絡，參加一些必要的、沒有收益的活動和義務支援。還有最重要的是在美容會所現身說法，然後去美容醫院吸脂磨皮——這個手術老闆贊助的，她也欣然接受。
老媽對她的身材稍微有些不滿：沒有肉。哪來的母乳？
陳驊晟用數據回復：自己攝入的能量足夠了，再多以後就要另外花錢花精力減肥了。
而老媽的小肚子讓她很是皺眉。
「媽。你這樣的肚子，對膝蓋是個大問題。你以後會膝蓋痛、損傷、跑不動的……」
陳驊晟挑了個老媽最難以拒絕的角度來勸說，然後拋出員工內部折扣價的誘餌。以及純屬編造的提成折扣，最後老媽被連哄帶騙地送去抽掉了兩公斤的脂肪，這是不含藥水的份量。她立刻提出母女一起變美的折扣，立馬受到美容醫院的雙手雙腳贊成。
其實，這件事是上輩子她想做的，結果因為一場車禍而徹底失去了可能性。哦，還有老爸的體檢，是她時時盯著的，好在老爸因為飲食得益至今沒有出現嚴重的高血脂和血管硬化。
哦哦，現在是龐樂小朋友的晚餐時間了。
老媽或老爸老媽過來的時候，都是住在龐華的那間房子裡，而小嬰兒當然住陳驊晟這間，但並不睡在大床上，而是睡在邊上。
為了避免小傢伙有各種依賴的問題，陳驊晟對她的哭鬧都不是立刻回應，除非緊急情況，通常三分鐘以後才會去安撫。當然，給嬰兒按摩做運動以及防止紙尿布引起的紅屁股的精油是她精心挑選的，也是店裡賣得很好的產品。
她的心得分享微博因為不是完全的推銷，全部是實際應用，還兼帶推薦了很多其他產品還有服務，因此關注者眾多。
她還順便幫左智軒拉去了不少生意，覺得滿意的產婦們則向認識的人推薦，口口相傳的結果是他的月子中心和月嫂生意越發紅火。
但居家養老的概念並沒有深入人心，而能接受這樣理念的人則還沒有到退休年齡。陳驊晟的建議是等產婦的孩子的祖輩到了沒人照顧的年齡再大舉進軍，但是現在需要打品牌、建立存在感。
左智軒沒有全盤接受，而是用了種折中的方式，和朋友們建了個半封閉的社區，安置他們的長輩們——陳驊晟父母因為退休金的限制，不可能進入這樣的圈子，但是他們也活得頗為舒服。
比如老媽就很高興地去買了一大堆小了兩碼的衣服。
最高興的是龐華，因為老婆沒有逼著他時刻準備著去抱哄女兒，也不讓女兒同他們一起睡——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意！雖然每天晚上他們幾乎都無法睡個完整的呼隆覺。
可小娃娃終於過了一晚上要吃和撒兩三回的年紀了！
陳驊晟並沒有放棄顧問企業的業務，事實上在不用經常趕地鐵去事務所以後，她有更多的時間去拓展業務，也因此事務所事實上還是賺了。
***
生活中多了一個小娃娃會有何改變？
陳驊晟自己覺得，除了暫時不能出門度假，也差不多，每天不停地忙碌。解決問題、找新方法，更換人手——左智軒現在不會有鈴音幻聽了，但是非常懼怕她的電話。另外，這傢伙宣佈自己一輩子都不要小孩！不過他是獨生兒子，根據國人強烈的繁殖欲，長輩們會一邊抱怨所有的社會現實、一邊催著要孫子的時候，好像他們從來沒有憤中過。所以他肯定會生一個甚至兩個。
龐家爸爸很滿意小孫女的名字，因為陳驊晟說姓名筆畫少、孩子將來負擔輕，也不會有人叫錯名字。不太顯老的老人家專門跑來看過小兒子一家，雖然他對他們住處的面積頗有微詞，但是陳驊晟的佈置及用心，又加上將龐華那邊當儲藏室，於是硬是將很小的居室打造成了樣品間。
龐家老爸要送一筆錢給孫女做教育基金，被龐華拒絕了，他說已經給女兒買了商業保險和基金定投——他沒有說謊，但誇大了買的理財和保險產品的作用和金額。
陳驊晟不會在這方面與他有分歧，她很理性地告訴有些憂鬱的中年男子，她也參與了一家月子中心的經營，月嫂幾乎免費。好吧，她的話水分更大，但是只要一聊到商業方面的話題，她就可以掌握主動權。
小傢伙的脾氣還可以，當然可能與陳驊晟不是特別寵她有關。
樓宇的電梯對養小孩十分方便，推個嬰兒車就行，不需要抱來抱去。即使出門，她也不會帶一大堆東西，最多就是垃圾袋和尿布和濕紙巾罷了。
也許她對孩子的情感稍微不那麼熱烈了些，而龐華對此十分滿意。瞧，老婆有了孩子，也最多是將孩子放在和老公差不多的位置上，而不是如一些媽媽那樣孩子才是第一位。此外就是，她的身材保養恢復得太好了！
他跟在老婆和嬰兒車後頭，覺得周圍不少雙眼睛都盯著老婆牛仔短褲下的腿，包括女性的羨慕眼光。然後，哦哦！龐樂小姑娘怎麼不知道矜持！居然給他在外頭拉屎——
陳驊晟不是光指使老公。
扔掉臭臭之後，她捏捏女兒的小臉蛋「開心了是不是？是不是！」
小傢伙咯咯咯地笑著，抓住她的手指不放。
過了免疫期之後，龐樂病了兩回，幸好不嚴重。老媽不滿女兒太過「散養」外孫女，但不得不否認，小傢伙身體不錯、過剩的精力也能在大片地毯上爬行消耗掉大半，於是相對而言對母乳之外的副食也有著好胃口。
「現在已經算是簡單的。以後開始讀幼兒園、上學的時候才是真正的麻煩。」
「怎麼個麻煩法？」龐華已經覺得生活一團亂了，實在無法想像更麻煩的情形。
「比如，家長每個禮拜至少要完成一件作業，像兩天以內要找到新鮮的桑葉，一個晚上就要做出來橡皮泥模型。每天都會接到老師各種各樣的消息，每個週末花一天半的時間接送去興趣班，說不定每天還有好幾個推銷電話……」陳驊晟搖頭苦笑，「相當於我們也在唸書。」
「……」龐華後悔了。(……)